夜深入静的时候,俩个娃已经早早地进入了梦乡,小云还是因为长工的事情没有着落而闹心。她用针挑了挑灯,然后在熟睡的俩乖娃脸上亲了亲,又盖了盖被子,最后走出屋子。
风早就停了,满天的星星好像一双双美丽的眼睛,眨啊眨的,特别是那颗北斗星,又大又亮。好像离小云很近很近,又好像近的若果搬个梯子就能摘掉似地。
小云仰着脸,喃喃自语:老天啊,大献在团场怎么样?长工有着落吗?你能垂怜我,给了娃娃一大堆,也一定能让我小云养一窝出息的娃娃,我小云今生种地,但我不希望我的娃娃们种地,我希望她们个个都是栋梁之才。我自己虽然没能走近大学,但是我真的希望我的娃娃们都能出人头地,考上大学。这是我小云——一个女人的雄心壮志。
现在我只需努力赚钱,拼命赚钱,只有赚到钱了,才可能养她们上学。如果将来是因为我小云没能力养她们上学,我小云心里会内疚一辈子的。我甚至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天上的北斗星啊,小云在向你叙说,你可否听懂了啊?你不要嫌弃小云的啰嗦,小云都想了,只要娃娃们要上学,我小云即使挣断脊梁筋也在所不惜。答应我吧……
现在首先要答应我,明天大献能找到满意的长工,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一个人打着手电,从门前走过去。他是大老板亲戚,而且是之前那个穿着小裤衩,裤子脱了搭肩的那俩货之一。不过,他这次仅仅是路过,而且他还给小云捎了句话:“大献已经找上人了,四个人,明天他们就回来。”
这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小云激动了:“上天啊,你显灵了!北斗星啊,你显灵了!小云谢谢,小云谢谢了。”
大献地头之外的荒地。已经被大老板的这个亲戚开发了两年。但是就是因为人家是大老板亲戚,所以就肆无忌惮,两年内开的800亩地中,其中400亩高地占用的是大献的水渠。高地上水困难,渠道淤泥多。然而大献的200亩地势低还在大渠边上,浇水方便。现在俩家人合用一个渠道,你急着用时,他正用着。闹心。他还时不时大言不惭地批评大献:“你的渠道都堵上了你不清渠?”
大献知道人家是在跟自己耍横。大献更知道,即使人家耍横咱也要学会装,装二球,装傻子,装糊涂。
有时候光装也不行的,人家厚颜无耻,发着大火数落了一通,不过有时候也有策略改为嬉皮笑脸的:“大献,该清渠了。淤泥太厚,水流不动了……”
经不起死缠烂打,大献就请上一个挖掘机过来清渠道。
这件事大献和小云也商量了很多次,心里很清楚这个渠是保不住了,人家已经把它当成人家自己的了,还是秋后棉花结束了挨着渠边上自己再开一条渠,无非是毁点地而已。
小云知道大献很窝气,当然自己也窝气,能怎么样?不能怎么样,不能怎么样就老老实实的。但是几次小云都想二性发作一下,凭什么?到底都凭什么?但是大献狠狠地臭骂过小云,说她冲动是魔鬼。魔鬼会吃了自己。娃娃们都没有养大,为了娃娃,还是一切都忍了啊!
大献经常和家里通信。知道大乖很乖,已经上初中。学习很出色;二乖上学前班。两位老人身体健康,一切顺利。这封信就是给大献和小云最大的安慰。
心灵的创伤和委屈不能一直压抑在心头。既然明明知道找不回该是自己的东西,那要学会舍得和放弃。舍不得和放不下的话就多读读这些信。信是无形的力量,信是大献和小云对老家大乖的期望。只要看到信,而且知道大乖学习一直很不错,这就足矣。释然一下心中的郁闷,调整心态,然后就精神抖擞,过好平平淡淡的每一天。
老土后来不怎么来了。老土知道大献不是那能随随便便激起的人。老土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不,老土更知道,就是大献能站起来和自己一起并肩战斗,那又能怎么样?在人家面前还不是矮一截子?所以这个这么多年年年都想自己卖花的家伙,每每到头来都知道老老实实按兵不动。
所以,老土不来了。老土不来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是老土活儿太忙。老土干活可比大献强多了。老土老家四川人嘛,四川人能干是出了名的;又是团场人,团场人是行军打仗的速度。老土又在团场军训过,你说呢?现如今又是自己的地,自己的地自己干当然不耍奸。所以老土每天都泡在地里,地里有排着队的活儿在等着,他没有空闲来溜达。
倒是三乖很想他。三乖吃过他很多的兔子肉。每每菜地里进来兔子,三乖在门口看见了就会大声说:“妈妈,喊我老土叔叔,过来夹兔子。”
是的,在娃娃心中,夹兔子是老土的专属。她不知道,爸爸妈妈也能夹,但是爸爸是个大笨蛋更是个大懒货。所以他是永远都不会夹兔子。再说妈妈,妈妈这一生,虽然很爱吃肉,但是妈妈这一生,最大最大的善心就是从不杀生。甚至那几次老土收回来的的兔子中,其中有活的,小云不忍心看就想给放掉。但是小云知道兔子多了也是泛滥成灾。年年门口上的菜,其实自己吃的还远远没有兔子吃的多,逮又逮不住。赶又赶不跑,应该说,一个兔子也无所谓,反正菜都吃不完,可是,老兔子会把它一窝子兔子都领来吃,白天吃,晚上吃。好像兔子把菜园当成它自己家的草场了。而且这草场里的草比所有地方的草都好吃。所以这些苦不堪言的事实,小云一想起就不想着放生了。反正至少说,自己没有杀生就足矣。
所以小云从来都不夹兔子。戈壁滩上人,说了自己不夹兔子,人家会笑话的,人家不说你仁慈,人家说你懒,人家说你笨蛋。不管怎么说,谁爱怎么说就让他说去,脚踏实地走自己的路,不要回头。
秋天过去了。棉花又结束了。她三姨带着老家人来了又走了,这一年,本想带三乖回老家,可是三乖离不开妈妈,哭撇撇地不想走。小云说,那就明年吧!反正娃娃现在还不够虚岁五岁呢,等到虚岁五岁了,不想回也不行。上学是第一。
大献要在上冻前开一条属于自己的水渠。已经三年了,如果再不开,明年春水放上放不上还是个未知数。因为大献更知道,这条渠的管辖内,大老板亲戚又在后后面开了很多地,意思是说,他要用这条渠浇的水,不仅仅是400亩地了。500亩600亩,那后后面,只要有荒地,他会一直开下去。他如果开的多,那么他用水就更多。他一直用着水,自己又怎么浇水呢?大家都知道,塔里木河水,它是自然水,自然水是什么,自然水是可大可小的,不固定。没保障。意思是它不是水库水,随时都有的,说了这么多,就是一句话,他占着渠道咱就用不成。
团场挖掘机找到了,可是人家不进来。原因是活儿太少,路太远。大献为了给挖掘机师傅联系活儿,和老土费了很多的口舌。老土的地是工地里所有地中最低地,渠道也因为太低而没地方出土了。换句话说,他的渠道已经不是人力能为了,这么些年了,都是老土一个人一锹一锹抡上来,现如今,他就是再能干,他也不能把土抡出来。一句话:非挖掘机莫属。
可老土说,他还年轻,他还能干,加把油抡出土还没有问题。
没了招的大献忽然心中有了办法,他对老土说:“这样吧,你现在就去挖渠道,如果能抡出土,那么我二话不说,如果不能抡上来,你就用挖掘机来挖,也就当给我帮个忙。”
老土认为这话还在理,所以就跑了一趟又回来,喜滋滋的说:“大献啊,真如你所说啊。”
大献舒了一口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