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
年年的七月份左右都有一场大洪水。今年又是如期而至。这么多年了,每每夏天的特大洪水就是豺狼虎豹,来势汹汹,让人猝不及防。
老土的地因为地势最低,虽然有利的地方是正常用水时再小的水他都能用上,可是大洪水一来,他就惨了,年年就守渠一事就让他不得安宁。要知道一守就是一个月甚至时间更长。
今年他守不住了,他自己就站在大渠上,眼睁睁地看着大洪水就当着他的面,张开血盆大口,一瞬间就撕开一个大口子,汹涌澎湃势不可挡——这已经不是他的人力能为。
他首先想到的是大老板救命。他没命的奔跑。一个掉魂的人才这么跳沟,上梁,淌水……他一路上不住地语无伦次地自己安慰自己:“大老板一定能救我的,能的,一定能的,他有推土机,他的推土机就在不远的地方他的地头上停着。不远的,只要他答应,我就有救。必定我们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娃,不,前年他一地没毛,是我和老陈给他补的种。他活过来了。所以说我也救过他。”……
然而,大老板在这危机时刻并没派车……他不相信大老板不会救他。所以他就继续哀嚎,继续求情,大老板继续悠哉悠哉地喝着他的茶,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见有个人正在他面前哀求他一样。
……
老土绝望了,知道求人不如求自己。他又拼命地跑回来。他知道,这么大的洪水,堵肯定是不行的了。而且他更知道,那百亩地肯定已经是汪洋大海。不过,还有百亩地现在不可能就淹上,因为自己的地形他闭着眼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已经无可挽回的百亩地的水改戈壁滩去。戈壁滩下下游地势比自己的地还要低。如果流那里的话,就是一个月的大洪水也不怕。所以老土也不那么奔跑了。
事实如此。
大献和老土是隔渠相望。如果大水没有冲垮老土的地,那么大献这边也是两个字:威胁。
今年的长工是小龙和他的内弟虎虎两家人。小龙是小云的弟弟。
去年冬天跟三姐一起来拾花。过年没有回家。过完年就在这儿当长工。
都是亲戚,相处还可以。现在的大洪水时期,大献吩咐虎虎和小龙,两个人必须必须轮流值班守水。所以两个人每天像卫士一样在大渠上站岗放哨。
这天,小云为了他们能好好干活,就主动到大渠上去。三乖和小乖比小云还跑的快。
大渠上,小云和俩娃从这头遛到那头,又从那头遛回来。娃娃们总是喜欢在大自然中嬉闹。小云看着她们无忧无虑的样子,非常开心。
天上有一只叫不上名的大鸟,一直跟着小云飞,而且还飞的很低,而且还一直哀鸣。小云抬头看了看,这个鸟的肚子上明显有伤,红红的一个窟窿好像还在淌血。小云就纳闷:这只鸟为什么总是在自己头上飞呢?而且一直跟着自己……小云去那头就跟那头,走回来就跟回来。
迷惑之际,有一个人走过来,小云赶紧指了指天上的鸟儿问:“大哥,你看,那是什么鸟啊?”
那人抬起头看了看,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叫什么鸟,但是我有一个经历:那一年我在那边戈壁滩上开荒,临时住在一个破屋子里,那个破屋里正好有一个鸟,就是这种鸟,我们就把它炖了,你不知道啊,闻着味是香,可是吃起来奇臭无比。你不知道啊,它都把那个锅都臭掉了。”
小云不相信,反问:“不会吧?肉都是香的。”
那人苦笑说:“我就知道你不信,但确实是这样,后来一锅肉倒了后锅也洗不净,臭了,你怎么洗都臭,没办法七天后就扔了锅。”那人摇摇头走了。
那鸟可能就在小云攀谈的时候飞走的。小云一直纳闷着:就说这个鸟是臭的,可她为什么就偏偏追着自己飞呢?还不停地哀鸣,什么意思啊?难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老土也在对面渠上晃悠。看见小云,就不停地骂大老板忘恩负义毛驴子牲口遭雷劈。
小云安慰他:“财去人安乐。不要太在意。”
老土哪里听进去:“能不在意吗?百亩地见死不救。”
小云知道,老土现在心情很低落,所以就没有多说话。能说什么啊?给他打抱不平?没有用,小云只好领着两个娃心情烦闷地走回来。
中午吃饭时,三姐打来电话,问小龙从家走时把母亲的寿木板子搁哪了?
三姐想趁暑假把母亲的寿材做起来。因为母亲已经从内蒙大姐家回老家了。
大献听了不是味儿:“老太太有病要治病,不是赶紧做寿材。这么多儿子闺女能看着老人去等死?”
小云知道,自己也没有什么钱,虽然一年年走出困境,但是去年的钱除了大老板那有两万元押金,还有大老板给买的手机两千元,大老板给买的拖拉机一万二千元,种地的投资,还有就是手中的七千元……
大献不假思索地:“小云,咱们家的钱,明天去团场打回去,让老人去县城医院好好看看。”
当然是自己的母亲,小云比谁都想救。可是七千元也不是个小数目。大献如果是脑子一热然后再脑子一冷,不就吵架吗?再说,工地里事情多的不得了,这四个长工要吃饭,自己一家人要吃饭,后秋找人拾花要用钱。总之,用钱处多的很。
大献看出了小云心思,又说了一句很坚定的话:“救命要紧,其他走着说着。”
晚上,小云刚刚哄娃娃睡下,就清晰地听见房子后面那个中午哀鸣的鸟又在哀鸣。同时隔壁的小龙也听到了,他问老婆子花:“哎,房子后面有个鸟叫的很悲伤,你听见了吗?”子花摇摇头。
小龙不说什么?但是一种莫名其妙的闹心一直让他难以安睡。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哀鸣就一直缠绕在小龙的耳朵中。想摆脱似乎又很难以摆脱掉。
小云隐隐感觉有一些不妙。具体有什么不对哪儿不对又说不上来。总之心神不宁。
大献在打电话,他告诉三姐,要他们明天早早地把母亲送往县城大医院。他还说,明天十二点之前六千元一定到账。
小云忽然想到母亲,是不是……她不敢想也不想去想,她坚信并且祝愿母亲一定一定身体健康。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纷乱,于是干脆把手机抢过来,直接把电话打过去,亲自问母亲。
母亲还是以前那洪钟之声,而且母亲还“哈哈”大笑让小云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病。母亲还说别让小云乱花钱
小云娃多,用钱处多……
小云听着母亲的叙说,回味母亲的声音。一种难以名状的内疚感和对亲情的崇敬感,最后还有,迫切希望母亲能万寿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