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献的春耕春播结束了。五一之后,大献和大哥带着工人们在地里封地膜眼。
邻居乃至全工地甚至团场,到处棉田一片泛青。有人站在大献的地头上,看着大献干活,笑嘻嘻地说:“大献,你现在才封土,你看人家的地,苗子好的很,新疆种棉花是要抓时机的,你和人家慢半拍,就好比老家种秋,上午下午错半年。”
大献半天不说话。只是抬起头,象征性地笑了笑:“是啊,不过也不晚。”
大献又怎么不知道这个理儿,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那人又继续:“大献,我看你的地也不赖,不像是不长庄稼的土地,可是你为什么总是一年年地老和尚帽儿平平地?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其实这个人是一个近利小人,他知道大老板一直盯着大献。只要大献有什么风吹草动或是牢骚话,他立马就去报告大老板。所以,悠着没事,就过来套套大献的口,看看大献又有什么幺蛾子。毕竟,一个外人在这儿立足,一切都要看大老板的。大献若敢有幺蛾子,嘿嘿……
对于大献而言,自己年年平平,又有什么不好?大献更清楚,即使是自己年年平平,也不指定哪天都又犯错了。
那个人干脆坐下来和大献攀话:“大献,我都认真看了,你的地也是好地,关键是年年浇水浇的晚又是咸水。知道吗?塔里木河水冬洪是甜水,可那个最佳时机你又得不到。你就从没有埋怨过大老板?”
大献慢条斯理地说:“人往长处看,水往低处流,大老板和人家的亲戚一共有万把亩地,大家都想早早地把地浇上种上,可是总要有人在最后一个。现在我也不算最后一个,大老板南区的地不也是刚刚种完?”
那人看了看大献,然后又伸了个懒腰,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大献,看来我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说完即走。
大献该回老家了。
可是大献的账还没有结完。
大老板现在早已不是之前的大老板了,以前还和大献聊上那么一会儿,可是现在身份随着年年壮大而身价更高。他不光有上万亩地,还盖了更多的房子,而且又盖的房子也很讲究,自己住进了一大院小别墅似的房子之外,还在路边一字排开,盖了十多套别具一格的小院房。这些房分别是给种地户盖的,一年的房租费可能是大几千?因此,找着他可是一个很辛苦的差事。
十几趟走下来还是没有找到。大献没有生气,只有耐心。时间的磨砺,让大献在这种漫长的修练中,虽然没有出道成仙,但收获之一就是早早地练就了沉稳。
他再次去。
他继续去。
他在门口等待。大老板悠哉悠哉地回来了。大献说明来意。
大老板就高声批评:“你这个人,啊,你这个人你让我怎么说你啊?啊,人家都结账积极,你可好,你每年都这样。”大献阿谀奉承说:“是是是,我现在来了……”
“你现在来有个屁用!我现在手头紧缺。”大老板甩门而进。
门外的大献张大了嘴,好长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灰溜溜地只能回家去。
小云电话来了。娃娃们一个个地争先恐后抢电话,大献听的清清楚楚。小乖给大献电话说:“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爸爸,她们都欺负我,不让我打电话……爸”“爸爸,是小乖欺负我,我刚才还没有说上一句话,她就把电话给抢了。”这是二乖的声音。
最后小云轰走了她们。然后问大献:“该回来了,什么时候回?”
虽然自己年年的这个时间就归心似箭,但是,今年自己却一言难尽啊!他知道小云懂自己的。
小云安慰说:“你不是一直说,这只是一种修炼,就看哪一天修炼成佛了。”
大献电话里苦笑了一下:“我压根儿就不想再修炼,可是没有办法啊,有人这样逼着,我无可奈何啊!你知道的,我修炼没有成佛,反倒快成疯了。”
小云知道而且很清楚他现在的这种病,不能而且再不能这样生闷气儿了,怒气伤肝,怒气伤肝这个成语不是空穴来潮!
每年都去大医院,还天天好药保着。有人说,三分治病,七分养息。可是心情一直没有个清净又何谈七分养息?不过,外界压力虽然除不掉,那么家和万事兴。小云只能逗他开心:“大献,没事的,没事的,真的,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我梦见大老板埋怨你了,但是几句话之后就给了你很多钱,你再去,要对自己有信心的。”
不是因为小云所谓的梦而受到鼓舞,大献必须要再去的。不去怎么办?不要了?
娃娃们要养活的。自己的病也要继续治疗。不论哪一种情况,都急着用钱。
大献硬着头皮又去了。
大老板终于缓了语气:“找会计。”
有他的话,会计才会结账。
之前开始买地时所谓的跟他大老板合同走,早已经是一句忽悠话,第一年都已经上套,现在在上套中已经有很多套路。所有的人家认为是人家的扣除后就是自己的了。
大老板从一开始结账就没有给大献留过任何的可以证明的收据,所有的数据都在他的账本之中。虽然这样在所有人眼中是一种不公平,可是没有人站起来说不。也没有人说一句所谓的人权被侵犯。而且所有人都很精明,但又都很傻蛋。当然,像老土,像四川人,像可悲的老陈,老陈的悲剧不怨老陈,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怨老天爷没事找事儿,老陈只是一个倒霉蛋而已。
这一切的一切,大献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往事如烟,自己仅有的就是时时刻刻保持一种冷清的头脑,小心再小心,用一句很不地道的话就是夹紧尾巴做人没有错。
其实这么多年,大老板总是在找借口,让自己给大献设置了很多很多的路障,故意在结账中无缘无故多扣除大几千甚至上万,而且就迟迟不给结账,目的是迫使大献动怒,如果大献不服气就趁机没收他的地。可是这个大献也真够镇静。十几年如一日平平静静,怎么着都是沉默不语,真是服了。不过,时间是能验证一切的,或许有一天?或许有一天他就是倒霉蛋。不怕他不犯,单怕他不干。
大献不会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