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道。吴千愁跟瞿若白从淮南赶奔聚仙岛。这日来到延平府。吴千愁道:“哥哥,到了这延平府。这武夷山的岩茶不可不尝。不如咱们找个茶楼,喝壶茶再走如何?”瞿若白一笑道:“既然贤弟有这个雅兴。愚兄相陪就是。”说着二人找了一座茶楼。叫了一壶茶,边喝边聊。
就听见有人口念佛号道:“阿弥陀佛,小二哥,请过来讲话。”声音洪亮,震彻四座。引的茶楼上喝茶之人皆扭头观看。
瞿吴二人也扭头观看,只见旁边坐着一个高大的和尚。身材高大,体态魁梧。一身灰色僧袍。红色锦斓袈裟。面黑如墨,粗眉环眼,阔口咧腮,大耳垂肩。好不威风。在旁边立着一根九耳八环水磨镔铁禅杖。重约百斤。
小二一听忙答应着道:“大师父,您要添水吗?”大和尚道:“非也,贫僧有事想请教小二哥。”小二一边拿着抹布擦着桌子,一边道:“大师父,有什么话您请说。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您。”和尚道:“未知这延平府,可有习武之人?”小二愣了愣道:“这个倒是不曾听说。”和尚把慈悲眉一立道:“偌大的延平府,连个习武之人都没有不成?”小二道:“大师父,您找练武的做什么?难道要学武吗?”和尚一听朗声大笑。直震的茶楼嗡嗡作响。小二吓的一缩脖子道:“大和尚,您笑这么大声做什么啊?”和尚道:“不瞒小二哥,我是找人比武。只要他会武术,我就要跟他比上一比。我从陕西来,走一路打一路。还未碰到一个对手。今日到了这延平府,就是要会一会这本地的高人。”小二哪里敢惹事。一听吓的脖子一缩道:“妈哎,大师父,这我可真不知道谁会武术了。”说着添了一壶水,转身要走。大和尚一听,把眼睛一瞪。一把抓住小二的手腕道:“小二,最近几日我手痒的很。就想找人打架。今天你不给我找一个会武术之人。你就别走了。”
和尚的大手跟蒲扇相仿。就算不会武术,小二也禁不住。登时疼的哎呦乱叫,只是求饶。正在争扯之间。不知何处飞来一物。正好打在和尚的手腕之上。和尚吃痛,一撒手。小二扑通一下坐在地上。
和尚低头一看,打自己手腕的竟然是一颗瓜子,登时大惊。豁然站起四下观看。吴千愁拱手一笑,郎声道:“大师何必如此暴躁。怎能难为一个店小二呢。不如请过来,喝杯茶如何?”和尚大踏步走到二人近前,上下打量打量吴千愁道:“阿弥陀佛。方才是你打贫僧不成?”吴千愁一笑道:“不错,我只是想劝大师住手而已。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大师海涵一二。”和尚又上下打量打量这两人,见他们二人相貌不俗,举止大方。看不出何门何派,只是刚才这一手,便知不是俗人。因道:“刚才这一手叠指弹物的手法,甚是高明。想来也是个武术大家。咱们二人比划比划如何?”吴千愁笑道:“在下不才,倒是练过几日的粗笨功夫。谈不上会武术。”和尚道:“贫僧从陕西一路走到这里。逢寺打寺,进观打观,遇庄打庄。还未曾碰到一个对手。既然先生会武术。恕过贫僧撒野。今天我要跟先生讨教讨教。”吴千愁道:“大师乃出家之人,怎能如此争强好斗呢。这里是茶楼,出手比武有负风雅。万万不敢造次。”和尚一听,把眼睛一瞪道:“贫僧是个武痴,也是个粗人。不懂这些风雅之事。既然不在茶楼比武。咱们出去打如何?”吴千愁道:“在下并非有争斗之心,方才见你难为小二。这才出手制止。大师请便。”说完不再理这个和尚。
和尚一听不比武。豁然站起道:“不比武,今天你就别走了。”瞿若白一看这个和尚性情耿直,行言粗狂。也不像坏人。只是不懂江湖规矩罢了。若不制服他,定然不会罢休。若真的在茶楼上动手,反而不好。只一笑道:“大师莫急,稍坐听在下一言。”大和尚气呼呼往凳子上一坐道:“这位先生,有话请说。”瞿若白笑道:“这里是茶楼,当场动手。有失体统。况且大师又是出家之人。如果大师要比试。咱们文斗如何?”和尚一听便摸不着头脑。遂问道:“如何文斗?”瞿若白一笑,端起来一杯茶道:“咱们不比招式。只比力气。你抓住我的手腕。如果我不能喝到这杯茶。就算我输了。如果我喝到茶水。就是大师输了。不可再提比武之事,你看如何?”大和尚看了看体格偏瘦,一身儒雅文静,风度做派像个学究的瞿若白道:“先生这话当真?”瞿若白道:“当真。”说着瞿若白端着杯茶笑道:“大师请。”再看和尚,把袖子一卷。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砰的抓住瞿若白的手腕,往下就按。连按三下。瞿若白纹丝未动。和尚登时满脑袋是汗。瞿若白面带微笑道:“大师请。”说着抬手臂就要喝茶。和尚再提真力。瞪大眼睛,紧咬钢牙,口中低吼。再使劲全身之力往下按。登时青筋暴起,凳子都嘎吱嘎吱作响。
手臂还是缓缓的抬了起来。瞿若白面带微笑,缓缓的喝了一口。道:“希望大师言而有信。”言罢,瞿若白一较内力。手腕一震,特楞一下。把和尚的手给弹开。大和尚“啊”的一松手,愣可可的坐在那里出了半日神。瞪大眼神一动不动的看着瞿若白。瞿若白还是谈笑风生,把茶杯放下道:“大师输了,还请自便。”说完不再理和尚。
和尚愣了半日一言未发。站起身来。拿上自己的九耳八环水磨镔铁禅杖。低着头无精打采的下了茶楼。
二人喝完茶,结了账。出城赶奔聚仙岛。走到一片树林前。噌的从树林里跳出来一个人,手持禅杖。把去路拦住。二人定睛一看。正是刚才的那个和尚。
瞿若白道:“大师在这拦住我等。所为何事?”和尚道:“刚才不算。我输了只能说我的力气没你大。不能代表我的武艺不如你。来来来,咱们重新比过。”瞿若白道:“大师怎能言而无信?”和尚道:“这不算言而无信。比武就是比武,又不是扳手腕比力气。如果武术也赢的了贫僧,我自然服你们。”吴千愁一看,和尚执意要比。再不动手,便是怕了他。遂道:“若你的武艺也赢不了我二人。你又当如何?”和尚道:“我是最服高人的。只要比我本事大。叫我做什么我都听。”吴千愁道:“此话当真?”和尚道:“这回我不撒谎。”吴千愁笑道:“那好,既然如此,我陪你走上几合。未知大师要比试拳脚,还是武器。”大和尚一听比武。眼里露出喜悦之色。也知道这二人能耐不小,不敢再托大。只把掌中的九耳八环水磨镔铁禅杖一晃道:“贫僧的武器要比拳脚好些。咱们就比武器如何?”吴千愁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从腰间抽出虞仲剑。亮起门户道:“大师请。”和尚也不客气。把掌中禅杖晃了三晃道:“贫僧撒野了。”说完便猛虎一般扑了过来。一招小鬼推磨。挂定风声,拦腰就推。吴千愁一看这条禅杖,重有百斤,不能力敌。只能以巧取胜。微微一闪身,剑身一贴杖头。往前一送。回手一剑直刺和尚前胸。和尚回杖头,竖杖尾。杖杆斜横胸前。推开宝剑,一招泰山压顶。摟头就砸。吴千愁宝剑一扯,让步转身,身宝剑横撩和尚后背。和尚禅杖顺势往后一背。格挡住宝剑。回身再战。
吴千愁是太极剑法。剑法柔中带刚,宛若游龙,恰似舞凤。又似流风回雪,星河卷尘。招式优美,变幻莫测。
和尚的附魔杖法,刚猛有力,疾风骤雨一般。杖影闪闪,呼呼挂风。这人一动手,或急或缓,或攻或守。进退不乱。打了个难解难分。瞿若白在旁观战,也是频频点头。看到好处,也禁不住朗声喝彩。看得出,这个和尚的武术出自名门。绝对不是俗庸之人。
吴千愁也是暗暗称赞。心说:“出世这么多年。没有谁能跟我打成这样。这和尚的武术确实高强。”再看和尚越打越高兴。一边打一边大呼:“过瘾,过瘾。”不住的喝彩道:“好剑法,好剑法,过瘾过瘾。”
这一场畅快淋漓的比试。让三人都大开眼界。眨眼间,已然斗过百合。吴千愁往外一跳道:“大师好手段。好杖法。在下领教了。再会再会。”说完就想走。和尚正在兴头上。哪里肯罢手。说道:“先生好剑法,今天贫僧开了眼界了。也见了世面。我走过多少地方,会过多少高人。没有一次能像今天这样痛快的打过。俗家有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武术遇到知己更是难得。还没分出胜负,怎能罢手不比。再来,再来。”说完摆禅杖再次动手。
吴千愁一看,心里只能苦笑。没有办法,仗剑相还。二人又打了百十来合。只听吴千愁道:“大师得罪了。”说完,一下转到和尚背后。抬腿一脚。正踢在和尚的屁股上。只见和尚,噔噔噔连跄几步。扑通一下趴到地上。
吴千愁赶紧过来相搀道:“大师,在下失手,得罪了。”和尚从地上站起来。晃了晃脑袋。拍了拍身上的土。看了看二人。爽朗的哈哈大笑。说道:“这有啥,小僧技不如人。比武失手。这怎能算得罪?”瞿若白笑道:“既然大师不怪,敢问大师法号怎样称呼?”和尚道:“小僧法空。师父给我一个称号,叫铁臂金刚。”
这个法空是陕西渭南半山寺的和尚。小时候法空饭量大,家里又贫穷。七八岁上就舍给了半山寺。长老叫净尘,那是少林寺净字辈有名的高僧。隐居在半山寺,修习佛法。但是武术高深。为人低调。就连本寺之人都不知道他会武术。法空在半山寺呆了三年。十来岁的孩子已经是身高马大。比别的孩子高出一大截。性格粗暴,不服管束。经常跟其他小和尚打架。每天就是烧水,劈柴,扫地等,做些杂务。
话说这一日,法空贪玩。从寺里溜出来,跑到山下。一时间只顾贪玩,忘了路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觉得口渴,正好前边不远有户农家。两间草房,一个小牛棚,小小的篱笆院。法空就想化口水喝。刚到门口,就听屋里有人哭骂道:“你个畜生,你打死我吧。打死我你也就心静了。家里的东西你也就可以随便糟蹋了。”就听另一个人说道:“你给不给钱?不给钱我把牛宰了。”就听那人又哭骂道:“家里哪还有钱让你糟蹋?你要宰牛,不如先宰我。你个畜生,你会遭报应的。”就听另一个人道:“没有钱?好嘞,那我就把牛宰了。”
就听草房的门稀里哗啦的打开了。从里边迈步出来一个人。三十多岁,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在他身后,有个老头趴在地上。抱着这个人的腿,边哭边骂。
法空一看,冲冲大怒。虽说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也有一颗侠骨之心。大喝一声道:“大胆狂徒,给我住手。”这人听见有人喝止。抬头一看,是个小和尚。瞪眼骂道:“小秃驴,你少管闲事。”法空道:“阿弥陀佛。施主,青天白日,如此行凶,你不怕佛祖怪罪吗?”这人一脚踢开躺在地上的老头,走到法空近前道:“我不怪罪佛祖也就是了。佛祖还怪罪我?怕佛祖怪罪,佛祖给钱吗?”法空一听,双掌合十口念佛号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你这样对佛不敬,你自会有你自己的因果报应。听我一句劝,不要如此。还是一心向善的好。”这人一听,把两只眉毛一立,眼睛一瞪。道:“你个胎毛未退的小和尚,还会劝善说法了。再不离开我家,我打死你。”法空道:“阿弥陀佛,施主回头是岸。不要如此。”还没等法空说完,这人把手里的菜刀一丢。扬手一巴掌打在法空的脑袋上。骂道:“赶紧给我滚。”法空虽然是个和尚,但是性格刚强,火爆如碳。此人如此无理。法空哪里忍得住。别看才十来岁,也是个不怕人的。登时抓住那人的衣领。二人扭绕撕打在一团。
毕竟法空年纪小,二人扭打半日。终究被那人反过来给按到地上。这人骑在法空身上,拳头像锤头一般打在法空身上。打的法空不能还手。
这时躺在地上的老头,从地上爬起来。抄起来一根门栓,对着那人的后背就打。边打边骂:“你个畜生,连和尚都打,你缺了德了。”这人一看,只能弃了法空,夺门而跑。嘴里说道:“老不死的,不给钱我还会回来的。”这老头追了几步,拿着手里的门栓,奔着这人就扔了过去。毕竟力怯没有砸到。
老头回来,把法空搀起来道:“小师父,打坏没有?”法空咧着嘴从地上坐起来。鼻子也肿了,眼睛也迷了,嘴巴也破了,僧袍也被撕烂了。法空委屈的看着老头道:“阿弥陀佛,老施主。我没事。”一语未了,便放声大哭起来。
哭罢多时,老头把法空从地上拉起来。给他洗了洗伤口道:“小师父别委屈了,今天多谢小师父,不是小师父,我的牛就被那个畜生给杀了。真没了牛,以后我老头子可怎么活啊。”说着不觉掉下泪来。法空道:“老人家,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他要杀你的牛啊?”老头哭道:“我叫王成,那个人是我儿子。叫王狗。他娘走的早,小时候我俩相依为命。小时候还算是个好孩子。可是大了,不学好。认识了一帮狐朋狗友,天天的吃喝嫖赌。没钱了就跑到家里来要。这二年家里的钱被他都给败光了。今天又回来要钱。我说没有,就要杀了那头老牛。我俩正在撕扯的时候。你来了。”
法空听完,又劝慰一番。这才一瘸一拐的回了半山寺。那王狗自有他的下场,与本书无关。且不妄记。
半山寺监寺监慧生。一看法空这样,就要按寺规惩罚法空。被净尘长老给带到自己的屋里。法空委委屈屈的把前后之事一说。净尘一听,笑道:“法空,虽说你是做了一件好事。但是毕竟你与人动手,私自出寺,还是触犯寺规。我罚你面壁思过三年。你觉得委屈吗?”法空性情鲁直,倒也认错。只道:“长老教训的是。弟子愿意受罚。”净尘道:“面壁思过也不一样。你得按照我说的办法受罚。”法空虽然不解,只能称是。
法空在面壁这三年里。净尘暗暗教给法空上承的内功调息运功之法。三年以后,净尘又传授法空拳脚功夫。又传了一条九耳八环水磨镔铁禅杖。这一学就是三十多年。自己已然有了剑客之能,尚且不知。
这日净尘把法空叫到自己面前道:“法空,当初看你有一颗助危扶困的侠心,这才传艺三十余载。虽然武术惊进,但是你性情暴躁。武术之修,也暂止于此了。为师要回少林寺。现在你也算艺满出徒。以后切务与人争斗,记得修身养性。方不失你出家之人的本性。”法空诺诺称是。
净尘走后,法空便做了半山寺的主持。在庙里呆了一年。经常与庙了的和尚动手比武。哪里有人是他的对手。周围会武术的人他也登门比试。也无一人接的住他三招两式。因此便好奇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决定闯荡江湖,试一试自己的武艺到底如何。从陕西出来,绕到山西,山东,江苏,河南,安徽,湖北,浙江等地。只要听说谁会武艺,就要跟人切磋。没有一个人打的过法空。更是助了自己的狂傲之心。他是个头出家人,哪里知道江湖规矩。无意间便踢了不少的武馆。这日来到福州延平。茶楼之上巧遇瞿若白吴千愁。这才茶楼斗力,林外比武。
法空把前后之事一说,三人相视而笑。瞿若白道:“相逢既是有缘。但是我二人还有要事去办。咱们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完二人就要告辞。法空道:“二位留步。我和尚平生最服高人。今日败在二位手下。并不惭愧,但是我与二位有缘。我也并没有个去处。我是个性情耿直之人。我再流落江湖,还要与人争斗。不如随二位前去,也算多个帮手。小僧说句范戒之言。如不嫌弃,我愿意拜二位为兄长,以后多多教导与我也就是了。”
二人一听他言词恳切,又是个性情直爽之人,当即就答应。瞿若白为大哥,吴千愁为二哥。
三人结伴而行,共赴聚仙岛。
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