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文风听得有人说话,回头看时。却是金面赤眼雕宋奎。
四侠离开碧柳庄以后。宋奎心中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虚打江雨一掌是对是错。心烦之下,便带着锺氏弟兄跟蔡青,来到凌烟台凑热闹。一直在冷眼旁观。孟庆东发狂之时,就想下场把孟庆东拍死。但是觉得揍他又不值。见倭寇发狂,又想下场。见燕云动手,也就没再说话。穆文风一卖狂,实在忍耐不住。这才出来搭话。
穆文风问道:“无量佛,你是哪个?”宋奎道:“金面赤眼雕宋奎。”穆文风手撕长髯,斜眼蔑哼道:“倒也有个耳闻。听闻你金盆洗手,早已退出江湖。怎么?今日你要帮燕云不成?”宋奎冷笑道:“宋谋可谈不上帮谁,只是听不惯道长的言论而已。”
这宋奎虽是大贼。平常比武,却也不做这以大欺小的勾当。
穆文风道:“无量天尊,宋奎,这是我跟燕云的私事。你还是不要过问的为是。话又说回来,管这个闲事你配吗?”
宋奎本身就有一肚子斜火。也不知该找谁撒气。不知怎么,今日看穆文风死不顺眼。斜眼冷瞧了半日方道:“我宋奎自然不配管这个闲事。看到不公的事,我也得管上一管。”穆文风听完一阵的冷笑道:“昔日杀人如麻的大贼,你还知道什么是不公之事吗?难不成也想学着行侠仗义吗?真是让贫道可发一笑。”宋奎也知自己原来做事并不检点,江湖名声并不甚好。因被江雨打了一掌,负气隐忍十年,虽然不是改邪归正。但近些年也再未行恶。听穆文风此说,也不隐晦。只冷道:“穆文风,你也不用冷嘲热讽的,我宋奎自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也不是持枪凌弱之徒。你好歹也一把年纪。论身份您是前辈。跟一个年轻人比武动手。就算你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若真输了岂不是惹人耻笑?”穆文风听完,一时愣住。竟不知如何做答。张了半日嘴,一字未出。宋奎又道:“依我看,不要动手的好。免得失了身份。丢了体统。”
这时江雨迈步出来答言道:“圣人云:浪子回头金不换。就算宋庄主先时行事不端。然而近十年未做一件过格之事。穆仙长还需口下留德。再者,试问燕云与您何仇何恨?几次三番,每每生事。燕云为我出头,所做之事合情合理。武林之中去何处讲述皆无过处。且跟道长并无半点关系。您是一代武学宗师,为何苦苦相逼一个年轻后辈?当真就不顾身份了吗?”
穆文风听完更是无言以对。被江雨这一席话说的又羞又愧,又怒又恼。愣了半日方道:“他燕云为朋友出头,贫道也是为朋友出头。说白了各为其主,我跟他动手有何不可?”宋奎啐道:“呸,如此强词夺理,真是妄称剑客。”穆文风一听大怒道:“宋奎小儿。你也敢辱骂贫道?若不服气,过来赐教吧。”宋奎焉能被这话给吓住,也怒道:“我宋奎怕你不成。”晃双掌就要动手。
燕云忙拦道:“宋庄主且慢。”又道:“多谢庄主美意。既然穆道长点名找我燕云。那么就由我先接几招。若是小可不敌,再由庄主动手不迟。”宋奎道:“燕少侠,你也不必客气。宋谋并非替你出头,只是看他不过而已。”燕云道:“虽是如此,小可也承情非浅。不过还是我先来。倘若小可不敌,再由宋庄主动手便是。”江雨深知燕云绝打不过穆文风,怕有性命之忧。忙的一拉燕云道:“由我替兄弟动手。”
燕云道:“哥哥此言差矣。我不动手,这恩怨始终不能解。还是小弟我来。”不等江雨再说。一纵身形,跳到穆文风面前道:“穆道长,事已至此,多言无意。那就请恕燕云无理。看掌。”双掌一错,奔着双肩就打。
穆文风本来以为燕云不敢跟自己动手。上次在客栈,那是人多,若不是他们车轮大战。我焉能败给燕云。如果真识趣,应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些好言认输请错,我穆文风也绝对不动手。也省的别人说我以大欺小。让天下人知道,非是穆文风无能也就是了。这燕云并不认错,反先动手。真是不把我穆文风放在眼里。也就不顾身份道义了,只冷笑道:“好孽障,真敢放肆。既如此,那就休怪贫道无情。”说完微一侧身,躲过两掌。双手一晃,跟燕云打在一起。
江雨并未离开,一直紧盯二人动手。若燕云有失,也好出手相救。这时在芦棚观看的群侠,皆看不惯穆文风的行径,个个走到江雨身后,一字排开。亮出兵刃,怒目而视。颇有一哄而上乱刃而攻的架势。
彩棚上的吴千愁等人看着穆文风也觉得有失身份。身为剑客,逼迫晚生后辈动武。胜之不武,败之有愧。何苦来哉?也有人竟唏嘘打趣,笑谈是非。
穆文风一看更是恼怒不已。心道:“你们如此焉能唬着贫道?就算我打死燕云,转身再走。你们哪个拦得住我?既如此,我就打死燕云。看你们能奈我何。”怒下反起了杀心,招招攻相燕云的要害之处。
燕云并不想跟穆文风动手。不管输赢,都是给师父惹下一个仇人。但是现在这个情形,不动手定然不行。一则给师父丢人,二则显得贪生怕死,怕了穆文风。就算一死,也绝不能辱没师父之名。想到此处,心中不再有惧意。只全力一战反显勇猛。
一时间二人打了三五十合,燕云还是不敌。纵使有翻云掌跟连环穿心掌两套掌法,也敌不过穆文风。若不是有凌风醉的步法,跟穆文风缠斗。早已落败多时了。
穆文风此时心中却越发得意,再有三五个回合。定能毙燕云于掌下。以血前日之耻。
猛然间燕云双掌直扣穆文风前心。穆文风右掌一封,擒住燕云双腕,往上微抬。左掌右下往里一穿,指尖猛点燕云哽嗓。燕云双手已然被困,只能使金刚铁板桥。身子往后一仰,躲开这一招。穆文风一看,心中大喜。现在燕云双手被困,不能躲闪。登时化掌为爪,往下一按,直扣燕云面门。凭穆文风的指力,一旦抓上,登时就得骨酥肉烂,废命当场。
燕云也是大惊,生死关头。只能双手愤甩,挣脱困控。身子往地上猛躺,同时脚下一错劲。凌风醉里一招猛虎反坐窝,整个身子由穆文风裆下往后一穿,躺在地上。方险险躲过此击。穆文风也是佩服,这种情况下,万没想到,燕云竟能躲开此招。
一见燕云仰面躺在自己的裆下。刚要俯身。二次动手,要掌毙燕云。此时燕云已然无奈非常。为求自保,只愤起右脚,直踢穆文风后腰,穆文风听得背后风声刚劲勇猛。是燕云拼尽全力所踢。心中不免大惊。怎能想到燕云败中藏招。竟有反击之力。此时出手,定能一掌打死燕云。自己也定会被这一脚踢中。就算不死,定然带伤。这是两败俱伤的招式。自己可不甘心吃这个亏,只能纵身前跃,躲这一脚。
燕云这一脚虽然没能踢中,但仰面躺在地上。见穆文风的道袍在脸上一晃。慌乱中顺手一把抓住道袍后摆。穆文风已奋力往前一跃,燕云用力往后一扯。两下里一用力,道袍哪里禁得住。只听“刺啦”一声。登时撕下半幅道袍。穆文风“啊”的大叫一声。回头一看,自己由股致下,半幅道袍被撕了个干净。登时目瞪口呆面红耳赤,不知所以。
燕云翻身跃起,把手中的半幅道袍往地上一扔。背手一站看着穆文风,一语不发。周围观战之人,见此情形。一阵骚动,说笑之声不绝。
在旁观战的丁鹏冷哼一声道:“可知多行不义必自毙。穆道长,你还有何说?”古肇拍手打趣道:“好,好啊。这英雄会,撕道袍。倒也是首次,定算是武林一段佳话。一定会流传江湖数十年了。敢问仙长,这道袍被撕下半幅。您是输是赢了?”
穆文风只气的脸若紫肝浑身颤抖。愣可半日,伸手把身上的道袍往下一扯,恶狠狠往地上一扔。一语不发,便转身要走。苗寿大声喝道:“穆文风,方才扬言,若是输了,便退出江湖。未知此话可还算数吗?”穆文风听此言,一口血险些喷将出来。恶狠狠的瞪着苗寿,半日把头上的玉簪拔了下来。一头白发顺势而下,在风中摇曳。穆文风咬牙道:“贫道话付前言,自此退出武林,永不出世。有悖此言,犹如此簪。”说完,二指微一用力,玉簪断为两节。往地上一扔,离开凌烟台。暂且不提。
宋奎见穆文风如此狼狈。冷哼了一声自道:“真是自讨无趣。”说完带着蔡青也转身离开凌烟台。
见穆文风一走,众人也是长出一口气,回到芦棚。余斌笑道:“贤弟巧撕穆文风的道袍,这回恐怕要名扬天下了。”燕云一笑道:“老哥哥取笑了,我这那敢言胜,愧不敢当。”
正在此时,就听有人喊道:“吴门长,这英雄会眼见要变成恶斗之处,杀人的战场。你还不制止吗?”说着,从南边的芦棚迈步出来一人。这人身高七尺开外,身穿天蓝色长衫。六十多岁,须发尽白。体型微胖,面如黄玉,一双亮如秋水的三角大眼。显得有点凶恶。身后背着一口长剑。迈步走到台中,手指吴千愁又道:“依我看,什么武林盟主之争,就此作罢的为是。免得再生事端。引起武林大乱,这可不是名士应为之事。”
此人姓吕,名三品。安徽人,江湖人称天龙九剑。是天龙门的门长,掌中长剑,非常人可比。
吴千愁还未搭话,纵身出来一人道:“吕三品,不想参加英雄会。你尽可以回去。没人逼你强来。今日天下众英雄尽在,你又算得上哪个?”
说着从南边芦棚上出来一人。背着一对囚龙棒,面黄肌瘦,瘪嘴缩腮,形似骷髅。迈步走到吕三品的对面。把嘴一撇,手捋着几根黄焦焦的胡子又道:“我说姓吕的,我看你也真是多事。这千里迢迢的,都是来争武林盟主的。你说散就散了吗?还是听谋相劝,离开凌烟台,回你的天龙门为是。”吕三品听此言,早已着恼不已。毕竟深有涵养,亦未深责。只道:“原是蒋庄主。听闻此言,你也是来争武林盟主之位的喽?你是武林前辈,应该相劝才是。怎能助纣为虐,掀波助澜呢?”
此人家住江苏无锡。是无锡玄风庄庄主。江湖人称骷髅叟,姓蒋名腾字时飞,听吕三品说罢又冷笑道:“实不相瞒,今日英雄会。蒋谋就是要争这个武林盟主。若哪个不服,我就打服他。你说把英雄会散了,那我还怎么立威于江湖?识相的,还是退回去的为是。”吕三品听罢大怒道:“蒋时飞,就算你武功盖世。又能把天下英雄如之奈何?难不成要以武程威,欺天下英雄吗?”蒋腾得意的冷笑道:“是又怎样?”说着从背后抽出囚龙棒,左右一分又道:“不服的过来赐教吧。”
吕三品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气。伸手拉出长剑,单手一压剑身道:“那就先把在下打服再说。看剑。”宝剑撩阴,就是一剑。蒋时飞道:“正合我意。”左手棒一搪长剑,右手棒奔着脑门就砸。嘴里说道:“看打。”棒带风声,奔着脑门就是一棒。吕三品横身让步,宝剑回点蒋时飞的手腕。蒋时飞扯腕收肘,回身璇步再次动手。一时间便斗了三四十合。毕竟蒋时飞的武术高于吕三品,一招不慎。被蒋时飞的左手棒点在肩头。重心不稳,撒手扔剑坐在地上。蒋时飞冷笑道:“吕三品,就这点能耐,还想出来管闲事吗?我看你天龙门也别立什么门户了,解散了为是。”
吕三品翻身站起来。捡起来长剑,既然输了,也是无话可说。只恶狠狠瞪了蒋腾一眼道:“青山不倒,后会有期。”说完迈步下了凌烟台。
蒋腾见吕三品落败。把双棒在掌中一横朗声道:“天下的英雄听真。某家玄风庄庄主。蒋腾蒋时飞,刚才落败的那位就是天龙门门长,天龙九剑吕三品。也是他拜师不明,某家侥幸。才能成全某家,未知可还有英雄下场赐教一二。”
一言未尽,就听有人搭话道:“呔,蒋时飞。休得张狂,某家到了。”说着从西边芦棚飞身出来一人,此人姓洪名烈字刚然。江湖人称塞北煞神。今年五十多岁。是塞北雪花山冰飞谷的谷主。为人仗义,性格火爆。江湖上颇有名望。手中一条镔铁齐眉棍,也有四十余斤,棍法出奇。见蒋腾卖狂,飞身出来制止。
蒋腾一看冷笑道:“阁下何人?敢出此浪言大话。”洪烈把齐眉棍往身后一背朗声道:“塞北雪花山冰飞谷洪烈洪刚然。”蒋腾听完冷笑道:“哦,原来是洪谷主,你在塞北一代破有名望。若到了中原,恐怕不行。你也敢跟我动手不成?”洪烈听完是勃然大怒,开口骂道:“呸,姓蒋的,别人不知道你。我可知道。为了霸占人妻。无故打死莲花岛的代成不算。还霸占人家的岛屿。如此行恶,还想让人望服吗?别人当武林盟主,我洪某必服。你还妄想当武林盟主,真是恬不知耻。让某家把大牙笑掉。”
莲花岛的金掌莲花代成跟洪烈有八拜之交。那一年,代成的夫人李氏带着仆妇丫鬟。到江阴佛光寺还愿。从庙中出来,天色已晚。便在江阴城里悦来客栈租了一个小院住下。虽是客栈,也有几盆花草。且院中有两树梨花开的正浓。夜晚月色如洗,更觉得花香夜美。这客栈小院之中,到也别有一番趣味。李氏一时高兴,便命小丫鬟吹箫伴奏。自己在梨花树下,歌舞一番。
真是:箫伴梨花落,
月舞影动人。
巧的是,蒋腾也住在这家客栈。正在烦闷,只是凭窗饮酒,欣赏月色。忽听得徐徐之箫声,嘤嘤之歌声。不觉好奇。脚尖点地跃上房顶。寻声来致在小院前房屋脊之上。见李氏在梨花树下且歌且舞。蒋腾望着梨花落处的李氏,一时竟呆了。等歌舞完毕,蒋腾便忍不住叫道:“好,好歌,好舞。”只这一叫,唬的李氏娇呼一声。忙的躲进屋里。小丫鬟倒是壮着胆子问道:“何人放肆,胆敢偷窥。”蒋腾这才发觉自己太冒失了。只得从房上下来。平日间也是粗犷豪放之人。今日见了这美妇,自是装出谦恭谨来。因拱手赔礼道:“在下蒋腾,皆因夫人歌舞甚妙,一时莽撞。唬坏了夫人,腾之罪也。”李氏在屋内羞声搭言道:“是奴家放肆,扰了先生。在此谢罪。”蒋腾听得这声音,早已酥麻半身。忙道:“哎呀夫人不可此说。是小人太过,扰了夫人雅兴。”李氏在屋里一笑道:“天色不早。还请先生回身歇息。”蒋腾听这笑声,魂魄又被轰去了八九。哪里肯走,忙道:“今夜月色如洗,花香风浓。就此烂睡。岂不是辜负这夜色。在下斗胆,请夫人小酌一杯,共赏夜色如何?”李氏本来不肯,怎奈蒋腾赖着不走,且又不好叫人。少不得出来一见。蒋腾在月下仔细观看李氏。更是月美人更艳。自是爱慕已极。谈聊之间,方知是莲花岛代成的夫人。缠至天亮方散。
自从客栈一别,蒋腾便时刻不忘李氏。也是色胆包天。这日备下礼物。来到莲花岛,求见代成。代成虽然知道蒋腾。但是并无交情。碍于江湖情面,让进岛来。代成便问道:“久闻庄主大名。今日大驾到我小小的莲花岛所为何事?”蒋腾倒也不隐晦,遂道:“在下为了李氏夫人而来?”代成听完纳道:“庄主此话何意?”蒋腾道:“前些时日,在客栈偶遇李氏夫人。在下便刻刻难忘,今日谋备下重礼。想让岛主把夫人让于在下如何?”
天下人谁能听得此话。只代成气的心肺皆炸。登时大怒道:“蒋腾无理,你欺吾太甚。”一脚踢翻桌子,晃双掌只奔蒋腾就打。蒋腾为人心狠手辣,与人动手绝不留情。也知不把代成打死,李氏绝不能从了自己。因此痛下杀手。仅二十余合,便一掌打在代成的后脑。登时脑浆迸裂,死于非命。岛上众人,见他行凶。便各亮兵刃,一哄而上。蒋腾亮出囚龙棒,打死打伤数十人。便无人再敢动手,他便趁机霸占了李氏不说,也霸占了莲花岛。
有人偷出岛屿,报给洪烈。只把洪烈气了个半死。咬牙切齿要找蒋腾报仇。去找了几次都没遇到。今日在英雄会上相逢,怎能错过。这才飞身出来搭话。
蒋腾一听洪烈在众人面前揭了自己短。登是大怒。瞪眼咬牙狠道:“洪烈,我看你是找死。”洪烈道:“是送你去死,接棍。”把大棍一轮,一招力劈华山直奔顶梁就砸。
这锤棍之将皆不可力敌。能用这兵刃的定是力大之人。此时的蒋腾早已恼羞成怒。只道:“我倒要看看你洪烈有多大的本事。”见棍到,不躲不闪。掌中双棒左右交叉。一招力拖千斤闸,向上一迎。只听“镗啷”一声。火星四冒。直震的洪烈登登后退几步。大棍撑地这才站稳。再看蒋腾也是后退几步,险险摔倒。回身咬牙二次轮棒跟洪烈动手。
洪烈一心为朋友报仇。所以勇猛异常。蒋腾想一棒打死洪烈,杀人灭口。免得洪烈以后到处乱说。二人动手,各不留情,叮叮当当打了五六十合。不分胜负。
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