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现在,我逃到城镇这边,已是深夜,身上忽冷忽热,高烧令我十分难受。这么下去挨到天亮不行,我会垮的,连日来的严刑拷打已令我疲惫不堪。我步履瞒珊找寻着药铺,连着敲了两家药铺,无人应门。其中第二家我用余光看到二楼有人听见敲门声后,探出头来向下望。他肯定望见了我,但又悄悄把窗关上了,我知道他是不想惹麻烦。毕竟这样的深夜,一个看着奇怪的虚弱的人自己来敲门,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善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冷笑,冷笑这个世间的世态炎凉。
来到第三家药铺,我浑身已是烫的如同一座火炉,口干舌燥奇渴无比。我预感自己已经撑不到下一家药铺了,这家药铺若不再应门,我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就要熄灭。我使劲力气不停敲门,终于烦的里头的主人来应门了,门刚开了一条缝,我就猛地冲过去抓住那人得手:“救我!救我……”
说完我昏了过去……
不知昏睡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时,我看不清周遭的东西,我似乎是在梦中,又好像在现实中,头脑的疼痛感令我的知觉有些麻痹。可能是重烧重伤让我的视力和感觉都出现了偏差,我甚至抬起手想看看自己的手,都看不清。周围有人说着什么,我听不太清,迷迷糊糊中又昏睡了过去。
不知又昏睡几天,我感到体力和视力一点点渐渐康复起来,这几天有个小伙子伺候我吃饭喝水,端屎端尿,我想跟他说话但喉咙不好发出声音,只能对着他笑笑。他似乎并没心情理我的茬儿,只是机械地伺候我,与我无话。躺到大概第七天,我才彻底感到身上的力量恢复了,喉咙也能发出声音了。我迫不及待下了床,兴奋地在屋里转来转去,这是一间存放着很多草药药材的房间,屋里充满了药材味儿。我感叹,我终归还是幸运,遇到了好心人,这第三家药铺的老板救了我,让伙计给我退烧还喂我米汤,饭菜。我看看自己身上的伤疤,它们已经被药贴贴好。我现在身无分文,不知如何报答药铺的人,内心里一阵激动又一阵惭愧。
但是,我深知此地不宜久留。这里距离皇城不算太远,容易被追上。大概“保龙一族”的人这几日没能追踪到我的行踪吧。我想,不然我早就被杀了。
我将门打开一个缝儿,向外望。外面是药铺大堂,一个白发老头大概是药铺老板,此时正坐在一张桌子旁边饮茶边看一本书,还有个伙计站在柜台边上打盹儿,看来生意并不太忙。
我刚想要迈步子出去,忽然一想,还是算了,纵使我想感恩人家,也不行。我的身份特殊,一旦跟这家药铺房扯上关系,说不定会给人家带来灾祸。这样岂不是坑了救命恩人?
这样想着,我又悄悄把门合上,溜到窗户这里,想跳窗逃走。救命恩人等日后我安全了,再回来报答吧!我这样想着,就在我刚把脚踩在窗檐儿,准备往下跳时,这时,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听着像几个人走进来,门重重地被关上。一个音色沙哑的人说道:“老头儿!草药到了没?!”
只听老头儿说:“本店不经营那种东西,以前不会,今天不会,今后也不会!”
“老东西!顽固不化!”
接着传来东西被砸的声响,伙计嚷嚷着什么,又传来人被打的声音。我又跳回来,溜到门口,开个缝儿向外看,只见四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正在摔屋里的东西,伙计被一人踩在脚下眼眶被打肿,药铺老板头发虽然苍白了,此时也被人打翻在地,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一个男子一脚踢在他肚子上,老头儿痛苦地捂着肚子呻吟起来。
看到这场面,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走了,救命恩人救了我,我不能坐视不管。现在我体力恢复,这四个民间杂碎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我刚要出门,又把脚缩回来,心想:“不行!我是在外逃之人,要尽量不要节外生枝,况且我现在出去揍这帮人一顿有什么用?等我走了,他们还会回来,回来后,对药铺的人说不定会更加残忍,这样岂不是害了他们?”
这样想着,我犹豫不决,那几个人摔东西摔够了,打人也打够了,并没着急走。而是在屋里里得瑟起来,瞅瞅这,瞅瞅那,将药材抽屉打开,药材随手扔在地上,又翻钱箱里的钱。
白发老板老头坐起来,在椅子上整理自己的着装,想尽量保持体面。其中一个男子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说:“老板,我真替你纳闷儿,你这一大把年纪,无儿无女,现在有笔发大财的买卖等着你,你只需要简单配合我们一下便能日进斗金,为什么你死活不同意?有了钱,你就关了这小店静静养老不就行了!”
老头儿咳嗽两声,回道:“就是因为年轻时不懂事,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东西,造了孽,才遭到老天的惩罚,夺去了我一儿一女之命。老伴儿也愤愤离我而去,远走他乡。事到如今,年岁已高的我,别无他求,只求多活一天多为人治病一天,弥补我犯下的错。你们想要我们药行为你们行方便,或者直接收购我们经营权归你们管,别人我管不着,我自己是断然不会同意!”
那男子抓起一只茶杯,抬手想要将杯里的水泼到老头脸上,见他闭上眼睛一副坦然的样子,又将杯放下,骂一句:“老不死的!”
有人溜达到我这边的药材库房,我急忙回身,钻进药铺老板为我搭建的那简易床铺下,尽量往里钻,抓几把草药枝遮住自己。
两个男子走进来,这翻翻那翻翻,大概没翻出什么新鲜玩意,觉得无聊,便坐在我的床上说起话来。
只听其中一个说:“这老头真够倔的,死活不肯给我们进配料制艾茉草,也不肯卖店给我们!让我们难办!”
另一个说:“这钱老爷也真是的,胃口太大了,恨不得皇城边上所有药行都归入囊下,这样虽然钱越滚越多,可风险不也越来越大么?”
“你懂什么?钱老爷不光图钱,听说他背后有人操控,弄不出一定数量的艾茉草他交不了差!这个小药铺不肯屈就,那个小药铺不肯屈就,这种事儿多了的话还怎么进行!所以咱们能逼一家就范就逼一家就范!告官他们也没用!官老爷都是咱们的人!眼下又到了艾茉草大丰收的季节,可咱们的任务这样下去完不成呀!不行,还得扩散范围,怎么也得凑够数,不然你我饭碗没了是小事,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俩人说着,我听的一清二楚。艾茉草?这个东西我听说过,但没见过。我是从“狼”那里听说的,听闻现在皇城里流行这个,是一种类似烟草的东西,配合多种草料加工而成出来后,可借助烟斗吸食,虽然吸食方法和普通烟草并无二样,但听说吸食后可令人飘飘欲仙,醉生梦死,所以颇受欢迎。但“狼”同时说,这艾茉草虽然能令人舒服,但也有很大副作用,就是人会逐渐消瘦,颓废,所以目前属于禁药,不能明着买卖,都是黑暗势力在地下鼓捣的东西。
看来这帮家伙,是黑暗势力没错了,想借助周遭药铺的力量,为他们捣腾艾茉草行方便。只是救我这家的药铺老板觉得这事黑心,所以拒绝,才遭到了打砸。
我心想这事我也帮不了太大忙了,顶多是一会儿等这几个杂碎出了门,我在路上收拾他们一顿便罢。两个人抬屁股从床上站起来,走出去,临出门时一个人说:“大哥那天喝醉,说钱老板的幕后老大是林老爷。”另一个说:“放屁,林府是皇城的贵族,怎么会沾染这东西?不太可能,不过听闻他家林公子这两天忙着要再纳一房小妾呢!”
我心里一惊,林老爷?林府?林公子?
那日在茶楼二楼的听闻所见,一下浮现在我脑海,我心说这两个人说的林公子纳小妾,莫非是那位“救了”我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