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的空间迅速愈合,不留下半点痕迹。班丘拎着昏迷的少年,自身的状况也好不了哪里。
第一次以魂魄的形式战斗,完全是亏本的。什么战斗经验都学不了,出个五六招,体力条直接跌底。
直到现在,他的眼前都在模糊,神智逐渐不清。
是不是把精力耗完了,就会回到本体里面?
根据以前的经验,似乎是如此。
那时间不多,得赶快办事了。
无真界中,人如同踩在虚空,抓不到实地,分不清方向。只有勾连星辰,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出口。
班丘赶紧动用神术,联系冥冥中的感应。他曾经在无真界中找到通往云海的路,但是反过来,通往凡世的路就没试过。
特别是自身魂魄只剩下丁点力气,更不知能不能成功。
过了片刻,冥冥中似乎真的有所感应。
但在他仔细分辨时,那股感应十分微弱,弱到分不清方向。
行吗?不行吗?他不肯死心。
又过了片刻,精神的恍惚已经严重干扰到自身的专注。无奈之下,只能放弃。
少年依旧飘在身边,昏迷不醒。
而且鲜血从脸颊散落向虚空,看上去十分不雅。
班丘随便拿少年的袖子盖在脸上,等血吸得差不多了,再用另外一边的袖子擦擦。这时玉佩发出柔和的光,似乎被某个方向所吸引。
迟疑间,他把玉佩握在手中,脑海中顿时清晰地感受到,有一个坐标浮现在脑海。
坐标的那端,隐约是金色的帐幕、复杂的花纹、精致的屏风。看起来是个大殿里的场景。
嗯……嘛,这小孩的后路倒是留得清楚。
班丘休息片刻,就再次拎起少年向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景象愈发地恍惚,无真界都仿佛变了个样,扭曲地难以言喻。
奇形怪状的东西相继出现,有四足二手的‘人牛’、豹头鹿身的‘凶兽’、鸟翼蛇尾的‘仙女’,还有许多种种怪物围绕在旁。
起初他还吓了一跳,拿起黑戟乱砍,但是始终没有砍中的手感。后来趁着迷糊壮起胆子靠近了看,原来只是一堆幻象。
幻象啊,那就ok,没所谓。
神智缺失下的班丘,心态非常淡定,只是按照脑海中的方向愣走,没有危险一概不管。
渐渐的,他走到坐标前,停下来,面无表情。
低下头,看见手中的玉佩,已经没有柔和的光。
其实说实话……他有想过拿走玉佩。
在小孩说把玉佩赠予他的时候,在现在小孩昏迷的时候,都有想过。毕竟玉佩真的能够破开空间。
但是玉佩中蕴含的力量,他用不出来。可能是什么血统啊、认主啊之类的限制在作祟。
所以……无所谓了,这次的目的,本就是想在无真界试试能不能把真身拉进来,逃离程旷的控制。
既然这计划不行,唐突的拿个玉佩回去,反而会很突兀,让程旷起疑。
而且,从小孩身上要宝物,实在太丢人了。良心不停隔应自己,很不舒服。
这次,好聚好散吧。
将少年扔到坐标上时,玉佩泛起柔光。强大的力量再次出现,轻巧地破开空间,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紧接着,眼前重新归于虚无,什么都没留下。
他终于放松了脑中唯一绷紧的弦,任由疲倦与痛苦蔓延。
随着眼前一黑,意识向着远方飘散。
身体变得模糊、透明,悄然不见。
………………
对于小孩的身份,他其实有所猜测。毕竟龙形的玉佩、圣器、天坛等等线索,太过明显。
联想到东汉末年后来的发展,能对得上身份的,就两个。
刘协。还有一个是叫刘辨?
两位生在混乱时代,被迫上位又被架空的年幼皇帝。
所以呢?堂堂太子,不是太子也是皇子的人,为什么要偷偷地来到云宫?
来到云宫的目的,跟麒麟卫将领所说的天下异象频发是否有所联系?
而且……麒麟卫将领又是个什么立场,他认出了小孩的身份吗?没认出的话,为什么要放他们到达天坛?认出的话,最后那态度又代表着什么?
奇怪的设定带来了奇怪的形势,再加上董卓一路上那粗犷而严肃正气的性格,班丘越来越搞不懂接下来的发展,会是怎么样的……
………………
“…主…主子……主子!?”
“……嗯?”
“主子!你快醒醒!陛下召主子去后殿中,没时间了!”
“陛下……嗯!?父,父皇!”
刘协听见小太监说的话,立即惊醒,看着眼前的帐幕,棕红的怒榻,忽然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梦。
“咦?父皇……不对!咦,那位……兄台呢……”他环视着周围熟悉的一切,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就这么回来了?
“我这是在……宫中?”
“主子在说梦话呢,这当然是主子的寝宫。”小太监着急道,“主子,快快沐浴更衣,陛下正等着呢!”
“嗯!?好,好的……”
众多侍女相继入殿,侍奉着刘协将身上衣服脱去。刘协这时才发现,两边的衣袖上莫名染上了鲜血,忽然想起什么,装作揉眼似的摸脸,脸上的皮肤粘粘的,没有血迹。
小太监与侍女们像没看见衣袖上的污渍,默默而熟练地给主子进行相对简单的洗漱。
很快的,刘协换上了一身华贵的衣服,就被安排到殿外的马车上,没有停留地,直接往宫内走。
朱红的宫墙在小车窗外千面一律,颜色鲜艳,表面整洁。墙脚的植物与叠石,形态各异,又丑又怪,但是很受父皇与朝中大臣的喜欢。
他尝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却始终忐忑不安。
为何这时候父皇会召见自己?明明是乱象方定,朝中事务繁忙的时候。
为何自己会回到寝宫中?印象中,他还停留在踏上天坛,准备诚心祭祀的时候。
那位兄台后来如何?无真界中的危险,他是否安然度过?
马车正在减速,他回过神来,小心地看着窗外,可眼前并不是精致的后殿。
而是有另一匹马车,正在与自己并行。
那个马车的窗内,幔布后出现了自己熟悉的脸。
兄长刘辩,正脸色铁青地看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