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上没什么问题。至少公孙奕吃了寥寥几口菜后,并没觉得异常。
一桌菜很快便席卷干净。于是满桌丢满了虾壳和鱼骨、贝壳之类,公孙奕起身,有专门的侍者过来清扫。
易晦站起身说道:“各位远途劳顿,便请在敝村稍作休息。”
公孙奕应下,随村民回到了宾房。
说是宾房,也只是用几根木梁支好,再用草杆、大叶遮盖的简陋房间。一间房间大概住得两人,风回雪自住一间,公孙奕、公孙徽显住一间,白氏兄弟住一间。
风回雪在房间内,躺在破旧的海绵堆上。他隐约觉得腹中微痛,用温玉在小腹上滚了一滚,腹痛稍止。
酒中果然有毒,但温玉拔毒奇效,风回雪并不在意。
有人掀开草帘,公孙奕走进来。
“世兄,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风回雪沉吟一会儿,道:“那老头给的酒有毒。”
公孙奕面色一暗:“你当真?”
风回雪道:“我有温玉,无妨。”
公孙奕点点头,退到门口,说:“世兄一切小心,我去看看三弟。”
公孙奕退出房去。风回雪站起身,将白袍褪下,换上粗袍,悬好坠星,也出门去。
村子...到处都透着古怪。刚进来时没怎么觉得,直到那叫易晦的村长突然出现,总感觉...气氛都变了一样。村民还是村民,但易晦在时,村民竟一反先前的嘈噪,甚至带着一点...崇拜。
风回雪隐在草棚后,等着游行的村民过去,便快速穿过大道,在另一处掩体避下。
先前散席时,隐约记得易晦向村子的深处走。风回雪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在暗处行进。
道上的村民不少,各自间交流甚畅,但说的都是一些听不懂的话。风回雪面前一堵泥墙,偏道上难以再进,不得不避上正路。
剑出无影的身法,形如鬼魅。村民也只觉得眼前一闪,却什么也没看清。
风回雪纵在房顶。这个死角,想来没人看见。眼前不远处,一户瓦房,装修的十分精致,想来便是村长的住处。
风回雪在房顶几个起落,很快贴近。他跃下房顶,避在墙根,渐渐朝门内趋近。
陡然响起人声,风回雪停步。翻身上墙,再轻巧巧纵上房顶趴住。
“你说的那些人果然来了。”是村长的声音。
“我说过的话从来不假。”一个声音回道,似乎特意压低了嗓音。
风回雪趴在瓦顶上,侧耳倾听。
村长沉吟了一会,便说:“他们喝了我的酒,不出半晌,便得七窍流血。”
那人嘿嘿一笑:“你打算用毒弄死他们?”
村长反问:“不然你以为怎样?我族的龙涎散奇毒无比,你不是不知。”
那人笑道:“是,是。其他人还好,那风回雪却有块玉,万毒不侵,你待怎样?”
村长语气一沉:“有这种事?你不早说?”
那人叹口气,骂道:“废物!这种事不打听清楚,你下什么毒,不如这般。”
那人声音低下去,似乎附耳在村长耳边说了一阵。
村长“啊”了一声,迟疑道:“这...这合适吗?”
那人嘿嘿一笑:“你忘了你为什么来当村长了吗?”
村长不说话,良久,才缓缓地说:“血灵大阵。”
村长随后说道:“可是阵法未成,且这些村民还留着有用,不可...”
“糊涂!”那声音突然暴起:“废物!阵法事小,风回雪到南荒去,上头并不知情。要给他活着出来,你还有命在?”
村长颤声说:“不...不敢,可是...”
那人冷冷地说:“在上面的人眼中,风回雪比血灵阵更重要。”
村长不作声。许久,才说:“可是我好久才逮着机会,用血灵阵便可以恢复我全盛实力。很快,我就能...”
那人打断他:“上头不会亏待你,但你一人,远不如那件事重要。”
村长沉吟了许久,似乎在做十分艰难的思考。缓久,才说:“我知道了。明日,我便开启血灵阵。”
之后便没有声音了。一个人,戴着黑色面具从院内出来,左右看了看,便远远遁去。
风回雪本来想追,但想了想,便停步。他纵下瓦顶,也遁回原来的住所。
·
风回雪住处,公孙奕正站在门口。他面色惶急,看到风回雪,便赶上来。
“世兄!”公孙奕道,“温玉呢?救,救救我三弟。”
风回雪一惊,连门也未进,跟着公孙奕去找公孙徽显。
公孙奕领着风回雪,转了一条小路,到了公孙奕的居所。打开草帘,一条人影躺在棉花堆上,是公孙徽显。
公孙徽显面色本黑,但此时却黑的诡异。从百会一直到人中,一条黑线从上至下,仿若纹刻一般,印在公孙徽显脸上。公孙徽显额头汗滴黄豆似的淰淰垂落,双目半闭半睁,又哪有原先的分毫光泽。
公孙奕眉头一皱,风回雪会意,从怀中掏出温玉。将温玉放置在公孙徽显眉心,滚了三滚,汗滴稍止。一会儿,黑线变浅,拔毒有些成效。
风回雪说:“他刚刚喝多了。温玉便放这里,我明天来取。”
公孙奕称谢,风回雪自行回去。
从公孙奕住所出来的一刹间,风回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窥视自己。他四周看看,什么都没有,便继续走。
走未两步,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浮现上来。风回雪停步,左手按紧剑柄,陡然转身。
村民在家家户户门口搬了条凳拉呱,或者是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晒鱼的晒鱼,分海获的分海获,似乎很寻常,没什么不对。
风回雪眉头微皱,便不往自己住处走。他四周看了一圈,在东边似乎有块空旷场地,便向左手边走去。
被人跟踪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来者并不隐藏自己的气息,若不是山野杂毛,便是有恃无恐。
眼见已经远离了村子,面前的空地十分宽阔,四周平坦,再没什么藏身之处。风回雪转身,左手搭剑,交剑右手,在半空划作两道光影。
面前站着四人,都戴着面具。这些人右胁下分别挂着四柄短刀,左手却拿着一根短戟。
风回雪站定,坠星剑已指向其中一人。杀意从剑尖缓缓流露出来,风回雪面色微寒。
“你们...是谁?”
那四人不答,竟一踏步,便化作四道黑影,来的飞快!
坠星剑光影闪动,半空中坠下一只短戟。一条黑影隼落,短戟朝风回雪面门便搠!
噔!
沉闷的响声回荡,那短戟不是金属,却十分坚硬。坠星剑只砍了一点缺口,却并没有将短戟斩断。
余下三只短戟从四个方向疾奔而来,风回雪陡然挥剑,脚下步伐一错,险险避开一戟。一个面具在空中陡现,一闪及隐,一柄飞刀破风而来,直戮风回雪面门!
风回雪偏头躲过,荡开一戟,在半空中虚指一剑,却斜斜往一个方向点落。三戟环至,却如搏击空气,剑尖指处,一条黑影竟如有先约,出现在坠星前,只听“噗”的一声,那黑影从眉心处,到后脑勺,被刺个透穿!
风回雪心料,四条短戟应是分朝四方而来。三方短戟已至,均为风回雪垫步滑开,第四只短戟的来势,便应当在空隙处。
所料不差,风回雪一剑先杀死一人,余下三人便不足为惧。纵使三面盘击,也总有一个方向可避。
剑势陡变,一剑天来,却是新学的“坠星剑法”!
据师父说,这坠星剑法凌厉非常,公孙殷正当年得坠星剑,便凭坠星剑法天下无敌。
风回雪使将开来,虽不如剑出无影来的顺手,但眼前敌人实力可控,便拿来试招。
铛!噔噔铛!
连珠般暴响,响彻在空地上。坠星剑不像剑出无影一般,来去无痕,看似柔弱如水;而是大开大阖,一剑如奔雷,使人闻声惊惧。
坠星剑连斩,已不知哪柄短戟从何处袭来。一圈剑风逐渐扩大,余下三人戴着面具,不知面色如何。但递招从一开始的只进无退,到现在的只退无进,已都隐约萌生了退意。
风回雪倏而跃起,一剑从天而降,这一剑势沉且猛。一条人影举戟一荡,坠星剑“噔”的巨响,直将短戟斩断!
那条人影随他手持短戟,也断成两截。余下两人对视一眼,一人将环身短刀一抖放出,一人却拔身而走。
四柄飞刀激射而来,夺风回雪面门。风回雪一剑尽都荡开,欺近身,从心口处刃进锋出!
眼见逃跑那人并未跑远,风回雪抽剑,便向前追去。
逃跑的面具人眼见敌至,从腰间拔出短刀,向后一抛。只奔行中无法取准,来势虽劲,风回雪举剑划开,追速并未一缓。
连着四刀全部放完,风回雪却一刀未中,反而奔行愈疾,已越来越近!
眼前人影举起短戟,竟在脸上连戳;陡然间人影委顿,已瘫倒在地。
风回雪为防有诈,将坠星剑向前方一抛。剑去如流星,将那人钉在地上。
赶过去,那人一动不动,身上插着把剑,眼见是不活了。
风回雪拭剑入鞘,轻轻揭开那人面具。面孔已被短戟戮的血肉模糊,看不清原貌。
尸体嘴角流出蓝色液体,是咬毒自尽。在身上一搜,除了几个银钱,什么也搜不出来。
风回雪将面具揣进怀里,转身向先前三具尸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