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中行息往宫中去复命,将各国正使用上印鉴的梁王手书交与梁王,梁王阅毕大喜,勉励中行息两句,让中行息好生休息。
中行息忙拱手拜谢,犹豫半晌,中行息开口道:“大王,臣有一事相禀。”
梁王正在兴头上,闻中行息言语当即笑道:“卿乃孤之股肱,有言但禀便是。”
中行息当即道:“大王,今日臣王大夏使节所居馆驿中去,见其正使与钟衍面容有三分相似。”
梁王皱眉,望着大夏正使的朱印便知晓正使是钟永,“汝之意......”
中行息听出梁王语气中的不悦,然话已说到这份上,只得硬着头皮道:“大王,那钟衍出身细究,乃是大夏王族,今丹阳侯二子为正使,乃是钟衍的亲亲叔父,若钟衍不尽心......”
“那孤斩其头可好?”
中行息打了个冷颤,微一抬头,但见梁王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当即深躬身拜道:“臣无他意,只是恐那钟衍不用心竭力也!”
梁王忽的一笑,自几案后缓缓站起身来,缓缓踏下台阶,扶起中行息,缓声道:“卿莫心忧,钟衍身居孤大梁之地,自当为孤效命。”
中行息唯唯诺诺,梁王拍了拍中行息的肩膀,中行息身子一颤,梁王背过身去,“卿且归府歇息,来自孤自下诏令征召便是。”
中行息忙拱手拜退。
殿中良久无声,梁王头微昂,闭目轻声道:“天下之土,何不谓梁?”
却说钟衍大清早跟商单冶铁,二人看着陶盆还不到半个时辰,王邑慌慌张张的奔来,“先生,宫中有使至!”
钟衍皱眉,嘱咐商单看好,若是有融化成糊状的迹象,可不必等他,自加入粉末搅拌便是,嘱咐完毕忙往前院来。
待至前院,但见萧猛按剑而立,手中尚捧着一卷锦帛,钟衍眼睛一眯,整了整衣衫,换上笑脸,“萧将军,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萧猛但见钟衍至,当即笑道:“近日尚好,前者闻说先生受伤颇重,然宫中护卫离不得我,故未来探望,还望先生莫怪。”
钟衍心下冷笑,面上却和善道:“衍怎会有怨?自然你是王事为重。”
萧猛笑道:“先生明白王事为重便好,今日本将军前来正是传达王命。”
钟衍肃穆,深躬身拱手拜道:“不知大王有甚吩咐?”
萧猛将金帛交与钟衍,“只在其上,但见便是。”
钟衍双手接过,使王邑为萧猛上茶,萧猛推却道:“宫中事多,不便久留,王命既达,某却回也。”
钟衍正待相送,萧猛忙道:“首重王命,止步,止步。”
钟衍笑道:“也罢,文都,汝代我相送将军。”
王邑拱手一拜:“喏。”
“将军,请。”
萧猛微一抱拳,“请。”
待萧猛离去,钟衍方收敛笑容,将锦帛上火漆剔了,展开来看,览毕,眉头不由皱起。
此时王邑送完萧猛回来,但见钟衍面色,心下一咯噔,“先生,不知梁王欲使先生为何事?”
钟衍将锦帛付与王邑,轻叹一声,“但见此事,确是扬名之机,只是大国博弈,如何容小民翻身?”
王邑览毕,不由得忧道:“先生虽是大梁第一剑手,然燕国、雍国、夏国岂有庸手?兵刃相交,难免有失去,先生何必以身犯险?”
钟衍失笑:“文都,汝却是糊涂了,除非我再不欲在这大梁厮混,不然如何能驳了梁王?”
王邑沉声道:“那便不在这大梁厮混了,依先生身份,即便是在梁国厮混,梁王也不会与先生紧要官职,先前我见那大夏人态度,欲使先生归夏认祖归宗,我等不若望大夏去如何?”
钟衍望向尉射与桓楚,二人同声道:“先生往何处去,某便往何处去!”
钟衍笑道:“善,甚善。”
王邑忙道:“先生可是决定了往大夏去?若是这般,某今日便探听大夏馆驿,请其庇护归夏。”
钟衍摇摇头,“现在尚是时机未到,大梁所谋尚未得手,岂能轻动?”
王邑轻叹一声,“那先生需慎之又慎,万万不可大意。”
钟衍拍拍王邑肩膀,笑道:“文都安心便是。”
王邑与尉射自去忙了,钟衍唤过桓楚来,“兄长,汝觉得‘镇岳’这字如何?”
桓楚大喜,“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钟衍笑道:“我兄弟二人之间何须如此多礼?”
钟衍与桓楚又闲聊几句,聊到相槐,钟衍问道:“久不见槐兄,不知槐兄近日如何?”
桓楚笑道:“相兄如今忙的可是忙的脚不沾地,四国使有两国安放在我南城,五国多有厮杀,军户之民或有视他国军士如仇寇者,相兄每日骑着马引兵士四处巡守,唯恐有人寻衅滋事。”
钟衍点了点头,忽得问道:“兄长可会骑马?”
桓楚摇了摇头,“这却是不会,车虽会赶,只因马是驽马,方便缓步调控,若是换健马,未学过肯定难控制。”
钟衍点了点头,“待炼出钢来,需往府中添几匹好马,吾等均需学之。”
桓楚点了点头,“只是这好马有钱亦难买也。”
钟衍笑道:“到时只跟公冶氏换便是,其时请槐兄来掌眼,谅他公冶氏也不敢骗我等!”
二人大笑,正喜乐间,白达来报,“先生,先生,商爷说请您速去!”
钟衍一喜,快步往后院竹庐中去。
此事已然约莫在陶盆中加热了两个时辰,整个陶盆都处于红热的状态,待钟衍至,商单道:“先生,这依然是炭火在此等炉中能火力最上等,如今陶盆亦有种即将烧没的模样,内里铁锭亦缓缓化开!”
钟衍大喜,看盆中已成烂泥模样的铁块,当即取来铁棒,插进去观其成色,看似很软,实则阻力相当大,钟衍搅拌,商单往里细细的撒粉,待到粘稠到钟衍都不太好搅拌方止。
这一番操作下来是满头大汗,钟衍跟商单都累的不轻,商单喘着粗气道:“先生,日后若是能弄到更好的炉子,更薄更韧的陶盆,想来时辰还能缩短些。”
钟衍苦笑着点点头,商单说的他如何不知?只是更好的炉子,更好的器具,也得有才是,这玩意在匠人手中都属于宝贝,谁会随便拿出来卖。
“商老,且先让炉子中火力煨着,待火力暂缓,陶盆冷却再取下来,其时再看冶炼成色如何。”
商单应了,二人便出了竹庐透透气,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待炉中木炭尽皆烧尽,钟衍与商单方用两个木棒驾着陶盆下来,
此时盆中“铁泥巴”已然凝固,完全就是陶盆底部的形状,只是其中四散的有不少渣滓,且与陶盆底部紧紧的黏在一起,没办法,商单只得取小锤将陶盆敲了才将其解放出来。
商单用大火钳夹着这块不规则的“圆盘”上了铁砧,拉风箱淬火,使大锤狠狠的敲了几下,试其硬度、韧性,然后用大钳子举起来观其纹理,只看了几眼便惊喜的笑道:“先生,成了,真的成了!”
钟衍大喜,“商老,这块铁约莫有多少锻的硬度和韧性?”
商单正色道:“依小老儿此些年锻造经验,这铁已然接近七八十锻铁的强度了,若是再行锻造,想来很容易便能达到百锻以上的强度!”
钟衍大笑,“善,善,当真是苦心人,天不负也!”
却说萧猛往王宫中去,往来见过梁王,“大王,钟衍已然接下诏令,言语之中多奉王命。”
梁王轻笑道:“萧猛,汝可知晓钟衍因何这般敬奉王命?”
萧猛低头拜道:“臣实不知也。”
“因为钟衍是个聪明人。”
萧猛心中一紧,“臣想来认为钟衍只是个剑手,未曾想此人能得大王这般赞赏。”
梁王拿起一卷竹简,轻轻展开,摇头笑道:“不,萧猛,汝错也,此非赞赏,亦非美誉,不过实言罢了,钟衍因其父之死深怨大夏,不愿归夏,其在大梁长大,如今孤这个大梁的王欣赏他、重用他,他岂能、岂会不敬奉王事?”
“大王所言极事!”萧猛深拜。
梁王轻笑道:“萧猛,孤希望臣子皆如钟衍这般聪明而不使小聪明,汝,可懂?”
萧猛背生冷汗,深躬身而拜:“臣懂!”
梁王点了点头,笑道:“钟衍毕竟是王族血脉,天下王族不过五姓,血脉又有几何?人贵在矜,少年人以血脉为荣,没甚么不好的。”
“喏,喏。”萧猛连连点头。
梁王将手中竹简扔给萧猛,“拿下去看看,看完烧了罢。”
萧猛不敢细看,捡起竹简后应声拜退。
待萧猛退出殿中才回过神来,展开竹简,萧猛一悚,其上记载的正是那夜他与韩成围着钟衍府邸时,各方动作与言语。
萧猛心中的惊悚是怎地也按不下去,他实在不知那日究竟是何等人在记录这一切!
梁王在殿中把玩着手中金令,一位内侍缓缓从殿外入内,“中车府令,萧独,见过大王!”
梁王摆了摆手,“萧独,汝也是孤之族人,只汝与孤二人时,可无这般多礼。”
萧独正色道:“君臣之礼不可废,臣不可逾越!”
梁王笑意更盛,“自汝麾下选两名气度不凡,剑术高强的,随钟衍一起参加这场武会罢。”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