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生铁融化,使之成为液态或半液态,将精矿粉撒入,不断搅拌……”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钟衍与商单来到竹庐中动手操作,因为是试验,也没叫其他人打下手,二人一点点的商议操作的每一步。
“先生,这精矿粉一时难寻,不如就用这铁锭如何?”
钟衍点点头,这所谓的“铁锭”,其实就是矿石的粗加工,打制成长条形状,初步去除杂质,方便运输和下一步的锻打。
“商老,可能这将生铁加热到糊糊状或者半糊状?”
商单苦笑一声,“先生,这我却是不知也,只能尽量提升炉温,尽力一试。”
钟衍点点头,“且莫着急,慢慢来,先将炉温升起来。”
商单去给炉子加炭点火,钟衍提起昨日王邑买的陶盆,这是他昨日特地嘱咐过王邑的,盆要大,质量要好,表面需细密,他轻轻的敲了敲,声音清脆,陶制器具应当能承载融化的生铁,若是一般陶制器具不能承载,他说不得要开炉烧瓷了!
钟衍苦笑一声,希望莫要如此麻烦。
“先生,炉中已然加上炭,亦点好了火,是否将这陶盆放上?”商单冶了一辈子铁,将生铁融化再加入精矿粉搅拌的操作今日方闻,昨日他还好奇自家先生为何嘱咐王邑夫子买个大陶盆,直到方才他方明白,这是想用陶盆来承载糊状的生铁啊!
炼铁的炉较寻常炉子高不少,且内里空间算得上是相当大,商单已然在内里摆好了碳,封好了炉门,此时只消将陶盆放在炉口处,然后放上生铁快接受加热就行了,剩下的除了磨一磨铁粉,真的就只剩下等待。
炉子侧面还有口,以一层厚铁片儿遮盖,这是方便冶炼的师傅观察炉中火焰的颜色来判断温度,有经验的匠人只消知道烧了多久、炉中火焰是甚么颜色,便能将炉中温度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二人又用石磨将一块形制最差的“铁锭”磨成颗粒粉状收集在一处,然后眼巴巴的望着盖着盖子被炼铁炉的炉火无情煅烧的陶盆。
却说中行息往南城来,先使人唤来相槐,问雍、燕梁国使节可有异动,相槐微拱手拜道:“息公,二国使节所带卫队,皆是精锐,行走坐卧颇有精锐军士之风,虽未有妄动,末将心中却仍是有些心惊肉跳。”
中行息点了点头,宽慰相槐两句便使相槐领军士在前,自领王宫护卫在后往雍国使节住处去了。
雍国正使,亦是雍国王族,且是五国之中最爱击剑、最爱收纳门客的王族,其被雍王封为函阳君。
函阳君秦谷闻梁王遣使至,使人开门去迎,自整理好袍服,悬好佩剑方出,此时中行息已然与雍国的副使司马平“相谈甚欢”。
见秦谷出,中行息与司马平面上同时再增三分虚假的笑容,二人对视一眼,心道此人果然是我儒家门徒!
秦谷朗声笑道:“不知息公前来,有何指教?”
中行息忙起身道:“息如何敢当‘指教’一言?今时前来,实是大王诏令,使我与各国使节商议一事,说起这事,想来函阳君当十分欢喜。”
秦谷不由得笑道:“是何等事能教我十分欢喜?”
中行息笑道:“不日即将会盟,我家大王愿供给美酒珍馐,然只有美酒珍馐,岂非平淡了些?况且此乃五国会盟,大王不愿夺各国风头,于是提议,愿成七尺高台,举办一场武会,举办一场文会,其时各国也好展现风采。”
秦谷似笑非笑,别人不晓得会盟因何选在梁国,他身为王族如何不知?
会盟本是和平事,君主们为了避免那些幺蛾子,这才选在了最弱的梁国,未曾想,这会盟当真是涨了梁王的面皮,即便是最弱的梁王,也想涨一涨自家威风。
“那不知这武会是甚章程,文会又是甚章程?”
中行息笑道:“这武会,是各国遴选三人,五国共十五人参与,以长短筹来决定对手,故第一轮有一人轮空,其后两两战胜者再决,再过数轮最后便可得优胜者。”
秦谷点了点头,“善,这兵刃上可有约束?”
中行息笑道:“若是有利刃,尽管取用便是。”
“那文会又如何?”司马平开口问道。
“这文会在武会后举办,亦在高台之上,文会却无人数限制,只时间限制,每国各有一刻钟时间论辩,其时以沙漏计时,言时漏启,言毕漏塞,饱学之士皆可试言之。”中行息笑着对司马平道。
司马平眼睛一亮,“此法倒是新颖,往日见众人论辩,皆有废话连篇之嫌,因无有时间限制,故有人死不认输,加一时间限制,当真妙也!”
中行息矜持的笑了笑,怎奈何司马平就是不问这法子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中行息心中苦笑了一声,向秦谷问道:“不知函阳君以为我家大王提议如何?”
秦谷正在思索之中,闻中行息言语,不由笑道:“梁王既不愿专美,我大雍自然不会推脱,其时定挑选三位勇士参加武会。”
“那文会又如何?”
司马平轻咳了一声,“这文会看似简单,实则有趣的紧,息公安心,其时大雍定会参与。”
中行息大喜,当即拿出梁王手书来,秦谷很爽快的用上了他函阳君的印鉴,中行息收好,确认无误之后起身告辞。
司马平将之送到馆驿门口后自回。
司马平回来后见秦谷在几案旁摇头失笑,不由奇道:“函阳君怎地发笑?”
秦谷笑道:“我笑那梁王无断、大梁上卿少谋,不识时局,妄图大业!”
却说中行息离了雍国所居馆驿后往燕国馆驿去,道明来意,燕国使节田见与田岸同来迎接。
燕国带来的武士虽是虎背熊腰,正副使二人身形却是瘦长,高冠锦袍,一副文士装扮。
三人分宾主坐了,副使田岸开口道:“不知息公前来所为何事?”
中行息将前者在雍国使节那的话说了,田见与田岸闻中行息言说梁王不愿专美皆笑,皆起身应和道:“梁王美意,我等如何能辞?息公安心,来日大燕勇士三人,定会参加武会,便是那文会,我等也会参与。”
中行息笑而称“善”,请田见用了印鉴,起身告别离去,田见与田岸二人相送,待见中行息远去,远远望着中行息车马,田岸不由笑道:“兄长,此或我大燕扬名之机也!”
田见摇头笑道:“我大燕扬名与否尚未可知,只是这弱梁,恐教人笑也。”
二人对视大笑。
中行息又往夏国使节所居馆驿去,待见了锦衣钟永,却骇的中行息不轻,那眉眼与钟衍可谓是有六七分相像,若非此人唇厚些,皮肤颜色略黑些,中行息当真要以为站在他面前的要是钟衍了!
钟永早就将钟衍近年来生活境况探听清楚,但见其瞳孔放大,便知中行息恐是认出来了,也难怪,锦衣袍服,气势摄人,再加上面容有三分像,很难不教人看出些甚么来,也就是那日他往钟衍府上去时穿的是武士短打,挽的亦是武士髻,故让人忽略了那三分像。
“息公前来可有要事?”
中行息忙回过神来将事说了,钟永闻说武会,不由得皱眉道:“不知汝大梁派何人参与这武会?”
中行息沉吟半晌方道:“本不该与将军透露,不过其中一人与将军颇有些渊源......”
钟永当即变的面色不善,当即冷声道:“需知晓,钟衍却是我大夏人!”
中行息有些尴尬,心中不由暗骂韩成,面上却应承道:“钟衍确是大夏人不假,只是如今生活在我大梁,代我大梁参与也未有不可,况且武会不过较技,并非生死搏杀,应当无恙也。”
钟永冷哼一声,主要是他摸不准钟衍脾性,他与钟衍接触实是太少了,唯恐与还未见面的大侄子交恶,“既如此,我大夏亦会派武士参与。”
“那文会?”中行息莫名的觉得自己有些谦卑。
一直没有开口的副使贾彧笑道:“息公安心,文会我大夏亦会参与。”
中行息暗暗松了口气,待如坐针毡的请钟永用上印鉴,他觉得自己站在这略有谦卑的面对那张有点熟悉的脸,莫名的别扭,当即拱手告辞,贾彧当即起身往去相送,独留钟永暗暗的叹了口气。
待远离了大夏馆驿,中行息长舒了一口气,如今三国已成,这大乾无论如何,在这大势的裹挟下,也当参与了!
中行息入了大乾所居馆驿,不由得有些呆了,前者他与大乾使节接触的时候,这馆舍虽算华美,然地上铺的可不是白狐皮,两边摆的可也不是高约近人的珊瑚!
几案上那金杯、金著、金茶盘等等当真是,当真是,中行息一时之间突然想不到甚么好形容,待看到来使身着金丝制作的纱衣,那明晃晃的土黄色,心下不由得道,真是太富了!
待说明来意,正使万侯转动着受伤的玉扳指,不由笑道:“不知晓那文会是何等章程?”
中行息将章程说了,万侯与副使楚望皆称“善”,待闻说其余各国使节皆已应允,万侯爽快的用上印鉴,中行息心中大石当即落地,拜辞后忙往宫中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