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大监,这些你看如何?”
自从浑天仪造出来后,赵构对邵鄂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韦太后那张大嘴巴当然是没少渲染他在金国护驾的种种英勇。最难得的,太后回归之前,赵构明明从各种渠道听说了韦后在金国育有子女之事,可无论ER还是太后都只字不提,完全把她包装成一副心怀故国、忍辱负重的贞洁烈女形象,之前种种非议,也不知邵鄂使出了何种手段,犹如残雪之遇艳阳,很快消失得没有一丝踪迹。
令赵构不解的是,他明明对邵鄂有着难得的信任,几乎可以说是唯一愿意与之敞开心怀交流的人,也多次暗示其到自己身边来服侍,此人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唯独对这些造作之事是真的用心,偏偏赵构还恨不起来,哭笑不得。
“回陛下,依老奴看,这些图是极好的。只是,不知朝中大臣会如何看?”
“朝中大臣……”赵构沉吟了。
坦白说,满朝文武,他就没有一个完全信任之人。
当年金国发出“搜山检海捉赵构”的檄文,害得他四处奔逃,堂堂九五之尊,居然在宁波海船上泊了数月,而这满朝文武,虽然武有岳飞、韩世忠等一干名将力战,终于将金国南下的跌蹄挡在长江以北。
好容易驻跸临安,不用提心吊胆天天跑路了。
可还没等他缓过劲来,这文武官员便像打了鸡血似的,天天念叨着要收复失地,迎回钦宗。
笑话,迎回钦宗,且不说要付出多少财帛,如何国库空虚,何处去找钱?更重要的是,让他如何自处?这些大臣们说得好听,迎回之后且虚养着,如果真的迎接回了,谁知道会生出什么幺蛾子?
赵构哪里知道,他心中这些小九九,被ER看得一清二楚,ER自然不会无故跟他提这些大臣,他想做的只有一件事:接近秦桧。
此时的秦桧已被罢相。
想那秦桧当年何其中正,在金人立张邦昌为王时,放眼全朝,只他一人挺身而出坚决反对,不想金人也是敬重英雄的,不但没有杀了他,反而掳去金国,礼遇有加,后来居然还神奇地凭一已之力逃回故国。
只是逃回故国后的秦桧就象变了个人,不再开口闭口“金狗”,而且放出风来,说他有定国良策,唯有封相方才献上。赵构听后,也不含糊,当时便封了相,谁知他那所谓的良策不过是什么:“北人归北,南人归南”,这话引起轩然大波,雪片似的弹核飞到赵构案头,吓得他赶紧把秦桧从相位上赶了下来。
这些事,ER当然知道,可他更清楚的是,秦桧此人心思之精巧非万中无一,复出是迟早的事,而自己身份敏感,行动不自由,想要一心一意寻找晶片就需要更大的权柄,而既要有足够的权柄,又要能出入自由,就得勾结朝中重臣,在这个动荡的时局里,能够稳定圣心,乾纲独断的,恐怕也只有秦桧了。
既然秦桧不是池中物,迟早要权倾天下,何不由ER来顺水推舟,把这份天大的人情早早地揽了下来?
至于什么善恶忠奸,ER心中冷笑,那些士人口中所谓的忠奸,不过是立场不同的攻伐口实罢了,对他而言,地球人的道德标准姑且不论正确与否,单看这些人心口不一的行径,他就瞧不起。
反倒是秦桧,他虽然还没有接触,心里倒是有几分期待。
见赵构陷入了沉思状态,ER迅速侵入他的脑区彻底扫描了一遍,确信这个皇上是真的被金人打怕了,甚至可以说是闻战则恐,那么,秦桧肯定是能够对得上他的胃口的。问题是,此时的宰相是赵鼎,想要易相位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最终的关键还在于皇上怎么看。
果然,看了赵构的脑中,ER测试般地放入赵鼎之名,立即就会像猛地一抽,这是极度厌恶的感觉。至于原因,ER倒也无心细探,他此刻需要作的,就是再测试一下秦桧的反应。
在赵构脑中,原来对秦桧并没有太多印记,上次短暂的拜相经历虽然令人有些不快,也不过是觉得此人欺世盗名而已,有些失望罢了,倒也说不上多么憎恶。
赵构此人主观意识非常强,不容易受外人影响,ER也不敢简单地把秦桧其名植入,而是先值入了一个个意象:打手、白手套、帮自己干脏活……刻意地,把秦桧的名字跟这些想法交织着在赵构脑中映射,使之模模糊糊地感觉到秦桧是个可用之人。
电光火石之间,ER作完了这些,只见赵构面上的表情略为平和一些,这才轻声咳了一下。
如果是别的太监,这可是君前失仪,怕不得惶恐跪地。
ER知道左右无人,并不慌张作戏,只是不紧不慢地请罪:“陛下,老奴偶感风寒,君前失仪,请陛下责罚”
说罢,作势要跪倒。
赵构仿佛刚刚清醒过来,直接略过这个问题,说道:“无妨,邵大监以为朝中大臣谁人堪用?”
明明知道他问的是大事,ER故意含糊着答道:“若论这祭祀之礼,听闻秦桧秦大人颇有心得。”
“秦桧?”
赵构念到这个名字时,脑中居然闪过一丝兴奋。面上却显出一丝疑惑:“此人巧言令色,只怕难堪大用吧?”
ER心中冷哼:“狗皇帝,就你这点帝王心术,也敢在我面前使用,且等着,到时让你日日惴惴不安”
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之色:“陛下,臣在金国也,听闻那秦桧颇有能臣之名,想来未必浪得虚名,再者,金人肯放其归国,难道这其中就没与我朝斡旋的心思?”
这是ER第一次提到金国的事,外人听了,肯定认为这是太监吃了熊心豹子胆,区区一个太监,居然敢妄言朝政。
可赵构却如同被点醒一般,完全没有一丝责怪之意,只觉得这邵鄂之言,真真是切中了要害,如果秦桧真是金人有意放回来作为联络的一枚棋子,自己若不用好,岂不可惜了金人的一番美意?
他不再犹豫,当即决定,任命秦桧为参加政事(相当于副相),负责此次明堂大典。
这决定刚一出口,ER却小声说道:“陛下,这个恩典给得太容易了也未必是好事吧?”
“大监有何提议?”
“请陛下恩准,派老奴先去秦家打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