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焚书
刘季突然接到一项很重要的任务,而这项任务很可能是县令指定的,因为县令对刘季怀有仇恨。这项任务并不简单,需要长途跋涉,而且工作量大,那就是护送一批刑徒到首都咸阳服刑。
首都咸阳从未如此繁忙,到处可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处都是动工拆建的模样,一派繁华景象。有的是刚从全国各地搬迁过来的贵族豪强,初来乍到,尚未安顿好。有的则是从全国各地押解过来的罪犯,承担首都咸阳的重大土木工程项目施工工作。
坐在皇宫里的嬴政,心情从未如此愉悦。看到这一切繁华的景象,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他下令修建了地上和地下两座皇宫,地上的皇宫叫阿房宫,地下的叫骊山陵。同时,还修建了气势恢宏的军事防御工程——万里长城。著名的兵马俑就是骊山陵的一部分,它与万里长城都被后世誉为世界奇迹的特大型工程。如果阿房宫后来不是被毁灭,它必定也会成为与兵马俑、万里长城齐名的世界奇迹。
嬴政对自己开创的帝业和创造的制度感到空前自信,他认为这是一项超越了上古五帝的功绩。骊山陵里的每一尊将相士卒的塑像都是以现任官职为原型雕造的,兵马俑就是新制度的模拟化,他们就是地下皇宫的官僚系统。嬴政希望与自己的皇帝制度和官僚系统永存。
但嬴政可能过于乐观。
他的苦心并没有得到所有臣民的认同。在一次大型官方宴席上,有位儒家博士对秦朝的新政提出了强烈的抨击。他并不认为嬴政的功绩超过前人,他从儒家理论的角度指出嬴政的诸多做法都是错误的。儒家总是认为,远古原始时代才是人类最和祥温馨的时光,那时候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倡导师古,摈弃更替。秦朝现在所做的都不如从前,因为与以前的制度完全不一样。特别是实行分封制,在儒家信徒看来,是罪大恶极的劣政。因为君主贵为天子高高在上,而他的子孙却跟匹夫无差异,如果将来国家出什么大问题,依靠谁来拯救。君主真正成为了孤家寡人。(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无辅拂,何以相救哉。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
这位儒家博士的名字叫做淳于越,他强烈维护着自己的信仰。他确是是出于忠心,旨在谋求秦国的长治久安。他的观念本质上跟丞相王绾的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旨在维护分封制。
这不是一个简单而具体的政策问题,而是涉及到秦朝国体根本的“大是大非”问题。它涉及到对秦朝政治模式和嬴政本人功过是非的总体评价,甚至可以说涉及到对秦朝基本制度和统治方略的基本评价问题。当时的丞相王绾在朝廷会议上都没有能够改变,而此时郡县制已经全国推行,作为一名地位微薄的博士能够改变历史吗?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以如此尖锐的方式,提出如此重大的政治问题,淳于越的言论让在座的嬴政和其他高层官员都觉得难堪,特别是以李斯为首的改革派。
李斯顿时就觉得问题的严重性,政策已经施行,此时再提出异议,无意于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中央政府的脸。嬴政则表现出了应有的帝王气度,他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当堂论罪。嬴政知道争议并未完全消除,因为这项制度的影响实在太大,没有人敢妄下定论。他按照正常的议事制度,再次交由群臣会议。
李斯坚决维护中央政府出台的政策。他认为,秦国自始至终都没有抗拒过变革,变革一直是秦国的主旋律。儒家是拒绝变革的最大障碍,是阻碍历史发展的罪人。他提出要统一思想,提高认识,对思想和言论进行严格监管。因为这些高级官员和社会精英分子没有维护中央政府的政策,反而鼓吹反动言论,必然会影响到国家政权。(推行封建制并不比推行共和制的时候来得更容易……)
最终,一道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政令出台了,那就是——焚书令。除了秦国历史书籍,其他所有民间收藏的历史书籍和儒家经典一律焚烧,只准中央政府保留以作学术研究用途。所焚烧的书籍包括秦以外之所有历史、古典作品和诸子百家的哲学,只有秦国所载和医药、占卜、农桑等书籍不在焚烧之列。(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
诏令下达,全国各地点燃了焚书之火,不到30天,民间大部分违禁书籍化为灰烬,只有在皇家图书馆保留了比较完整的藏书。
【刘季】
还在路途中的刘季并不关心这些国家大事,分封制还是郡县制对他而言,似乎都没有什么影响。谁做这个国家的主人,或者这座城市的主人,他都不在乎。反正公粮始终都是要上缴的,只不过缴多还是缴少的问题。
押解刑徒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而刘季也不是个谨慎认真、有责任心的人。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职责有多么重要,一路上嘻嘻哈哈,也没认真留意刑徒的人数。
走着走着,大部分刑徒都走散或者逃跑了,只有几个老实巴交的刑徒还傻傻的跟着刘季。
“算了算了,散了吧,大家都散了吧,我也散了。”(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
刘季把剩下的刑徒都解放了。他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将来,而这次也不例外。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危害,不过即使知道,他也会依然如此。亭长这个职位,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留恋的。
已经46岁的刘季,还是一事无成。他还没有找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使命,晚上他总有种深深的失落感,这种感觉随着醉酒的熏陶而显得更加抑郁。他感到不仅家庭对他不理解,单位对他不理解,社会对他也不理解。
唉,干脆入草为寇算了。步入中年的刘季成为了一名逃犯。他抛下妻子儿女,游荡在荒野的芒砀山间,过起了流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