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寒冬腊月!
江枫没有棉衣,每天在冰窖一样的牢房里冻得瑟瑟发抖。
这天天刚蒙蒙亮。
牢房的门“咣当”一声打开了!
外面进来两个凶神恶煞般的狱卒。
其中一个冲着里面喊道:“罪囚赵三立出来!”
江枫吓得一哆嗦。
完了,完了,这肯定是被押往菜市口,然后在万众瞩目当中被咔嚓了。
听说死囚临刑前都会吃顿断头饭,有鸡有鸭有鱼有肉,还给碗酒,可怜自己连这个待遇都没有。
江枫慢慢地爬起来,装出一副豪迈的样子,冲着夏言拱了拱手。
“夏老兄,黄泉路上,我先走一步了哈。”
“老弟,一路走好,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江枫跟着两个狱卒出了牢房。
走出了牢房,他以为应该套上脚镣手铐,脖子上套上枷板,院子里停着木笼囚车,然后浩浩荡荡地押往菜市口。
但是院子里空空如也。
狱卒将他带到监狱的大门口,打开沉重的大门,一把将他推到了门外面,嘴里不耐烦地骂道:“滚!”
江枫觉着不可思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真是邪了门了,没有任何征兆,这就将我给放了?”
江枫回头瞅了眼狱卒。
狱卒没好气地骂道:“滚蛋吧,你他娘地恢复自由了。”
江枫担心其中有诈。
他看过很多这样的电影:狱警假装放犯人离开,可是犯人前脚刚迈出大门,狡猾的狱警便大声喊犯人越狱了,然后准备好的机关枪便将犯人给突突了……
这样的阴谋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吧?
江枫半信半疑地问道:“老兄,你说的是真的?”
狱卒不耐烦地挥挥手说:“赶紧他娘的滚蛋,穷鬼一个,老子看守了你几个月,一点油水都没捞到……”
江枫不敢怠慢,撒丫子便跑。
他不仅速度飞快,而且跑的路线呈现“S”形,这样可以尽量躲过身后射来的箭。
跑出去一箭之地,回头看看,身后安安静静,悄无声息,江枫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
自由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
正当江枫幸福得忘乎所以的时候,远远的两个人朝着他走了过来。
看见来人,江枫的眼泪顿时哗哗地流了出来。
其中一个人正是孙六。
等他们走近了,江枫认出来另外一个人正是桂花,桂花脸上蒙着块白布,只露出眼睛来,造型像武侠小说里的神秘刺客。
孙六怀里抱着件棉袍,看见江枫以后,慌忙跑过来将棉袍给江枫披上,老孙六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立少爷,你受苦了!”
“老爹……”
“少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能活着出来就好。”
站在孙六旁边的桂花眼里也噙着泪花。
看见桂花,想想自己以前逛妓院的丑行,江枫羞愧难当,忍不住抬起手来狠狠地抽自己两个耳刮子。
“桂花,你的脸怎么了?”
桂花没有说话,慢慢地将罩在脸上的白布拉下来。
看见桂花的脸,江枫吓了一跳。
桂花虽然说不上国色天香,但也算清纯可人,可是现在却是另外一幅造型。
这丫头的鼻子以下肿起多高,瞅着跟猪八戒似得,差不多已经毁容了。
桂花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压根说不出话来。
“老爹,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唉,我们跑到大理寺击鼓喊冤,可是衙门的老爷说我刁民作乱,非要给我用刑。桂花见我年老体弱,怕我被活活打死,这个可怜的丫头便代替我受刑,后来被掌嘴,结果被打成这样了。”
江枫很惭愧。
“老爹,你们怎么知道我被抓了?”
“唉,你来京城赶考,可是我们在家却迟迟等不到你的消息,我放心不下,只能去找沈先生,沈先生说你肯定摊上大事了,我们不敢怠慢,便连夜到京城来找你。”
听孙六提到沈先生,江枫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立少爷,这次你能从大狱里出来,要感谢沈先生,如果不是沈先生出手相助,你这次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老爹,沈先生也来京城了?”
孙六摇了摇头。
“沈先生身体越来越差,已经卧床不起。听说你杳无音信,沈先生痛心疾首,说你一定摊上了大事儿。我们在京城举目无亲,沈先生告诉我们到了京城可以找一个叫史大海的人,到时候只要说你是他的学生,无论天大的麻烦,史大海都会出手相助。”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街上冰冷彻骨,桂花比划着手脚让他们先回客栈再说。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
孙六带着桂花到了京城,他们先找了家简陋的客栈住下。
父女两人满京城打听江枫的消息,最后都是一无所获。
万念俱灰之际,他们在贡院附近碰见一个姓王的老者。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江枫去刑部告状之前托付的那位老人家。
王老先生告诉他们,江枫跑到刑部告状去了,后来再也没见过。
这位老先生见他们父女举目无亲,甚是可怜,于是主动帮着打听江枫的下落。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清楚:江枫被彭侍郎下令打了一顿,已经关进监牢了。
孙六和桂花顿时傻眼了。
王老先生给他们出主意:去大理寺鸣冤。
最后王老先生还洋洋洒洒地替他们写了状纸。
孙六和桂花谢过王老先生,第二天便高觉着状纸去大理寺告状,状告刑部彭侍郎滥用职权,伤害无辜。
没想到大理寺值守的主簿姓范,正好他也是张璁这条线上的,胡乱审问两句,便要将他们给轰出去。
孙六一时气恼,说了“官官相护,欺压百姓”等得几句不知轻重的话。
这可惹恼了范主簿,下令打板子。
孙六年事已高,一顿棍棒下去就条老命就没了。
桂花哭着提出来替父受刑。
范主簿下令掌嘴三十。
掌嘴听上去似乎不残酷!
但是如果凶悍的衙役抡圆了一尺长三寸厚的板子,使足了力气往弱女子嘴上猛打,死不了也非得惨了。
两下打完,桂花已经被打得口吐鲜血。
这时候公堂之上突然来了位穿红袍戴乌纱帽的官员。
看见他进来,满公堂的人都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致敬。
“见过史少卿!”
来的这人是大理寺少卿。
他瞅着满嘴是血的桂花怪可怜,他冲着行刑的衙役骂道:“区区一个弱女子,竟然动用大刑!她身犯何罪?”
范主簿吓得躲到了一边。
史少卿随后将衙役喝退,然后拿过孙六的状纸看了看。
他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状纸,然后又瞪圆了眼睛看了半天孙六,又不着边际地问了些东昌府的风土人情,最后吩咐孙六和桂花先回客栈等候。
孙六磕头谢恩,最后搀扶着被打得迷迷瞪瞪的闺女桂花回到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