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扭了一下,”桑德斯医生边说边将X光片放回袋中,“但你得多加注意啊,波蒂。你现在可不年轻了。”
“你也不年轻了啊,亲爱的。”波蒂·斯诺哼了一声,说道。在波蒂的大半生里,约翰·桑德斯一直是她的医生。那时他刚完成住院实习,来到她父母的医生开办的诊所,而她也恰好从家里的儿科医生那里转到这里,成了这位年轻英俊的医生的第一位病人。为此,当时她心里很是骄傲。他俩经常相互调侃,多年来她一直在想:要不是戴维闯进了她的生活,他俩之间的关系能否更进一步?
“我是不年轻了。”约翰轻轻一笑,说道,“今年我马上就七十岁了……我要退休了。”
“你要退休了?!”波蒂一听吓了一跳。
“是啊,我还想看看能不能找个女人结婚呢。我觉得晚年有个伴儿挺好。我一直想去旅行,要是有人陪我去,那就更有意思啦。”
波蒂压根儿就没认真听他说最后这句话。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令她惊慌失措!她已经习惯了她的医生和她一起慢慢变老。她非常希望他能一直陪着她,直到生命的尽头。她从未想过他会有退休的那一天。至于找个女人结婚——那就另当别论了,再说那本来就是句玩笑话。“你不能退休!你退休了谁来管我?我的病只会越来越重,可我绝对无法相信一个不了解我病史的毛头小子。”
“你会相信的,”约翰边说边将测血压的袖带绑在她的胳膊上,“接替我的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乔舒亚·哈特医生。他下个月就过来,我们计划办一个开放日,让大家都见见他。再说了,波蒂,你有我的手机号,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随时联系我。”他把听诊器放在袖带下面,开始挤压气泵,“你是我告知的第一个病人,”他看着她说,“至于我的其他病人,我想自己和他们说。”
“别担心,约翰,”波蒂叹了口气说道,“我会把你的秘密带到坟墓里,你一走,这一天来得更快了。”
“不会的,”约翰看着她的体检表反驳道,“瞧,下个月你就六十七了。”他抬起头,“话说你已经退休了吧。”
“半退休,”波蒂反驳道,“我仍积极参与康奈尔大学的项目——统计鸟类数量,察看喂鸟器和鸟巢,冬天在科德角追踪雪鸮的踪迹,还继续担任鸟类学委员会名誉主任。”她顿了顿,“另外,我还得和戴维一起帮孤鸟和伤鸟复健,不知怎的,这些鸟儿总是上我们家来。”
约翰微笑着,在她肿胀的脚踝周围紧紧地裹上了一条布织绷带:“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忙碌,波蒂,这很好。可是你的血压还是太高——160/100——鉴于你的家族史,你得努力控制血压啊。”他将绷带缚牢,“一直在吃赖诺普利吗?”
“嗯嗯,”她说着挥了挥手,“虽然我讨厌吃药。”
约翰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要想把血压降下来,还要注意……”
“知道,知道——我应该减减肥。不用你提醒。”
“这是一个方面,”约翰点了点头,“要是你能少喝点儿红酒的话,也有好处。”
“哈!”波蒂哼了一声,说道,“戴维是不是告诉你,我扭伤脚踝不只是因为在地毯上绊了一下?他要是敢说,我——”
“绝对没有。”约翰边说边举起手来,护着和他一起打高尔夫的老伙计。
“那就好!不然他麻烦大了。还有,我刚读过一篇文章,说红酒有很多好处呢。红酒不但对心脏有益,还可以降低胆固醇,有助于预防癌症,预防老年痴呆。”
“也许吧,”约翰说,尽管他对新近这些鼓吹红酒保健作用的研究并不完全相信,“但也得适量饮用才行啊。”
“我喝酒几乎从来没超过一个数。”波蒂一脸无辜地说,尽管她知道约翰了解内情——毕竟他俩在同一个圈子里混。
约翰眉毛一扬:“一杯……还是一瓶?”
“哈!”波蒂说着就去拿她的拐杖,“你知道吗,没准儿你退休了还是件好事呢。你的晚年生活会变得异常丰富。”
约翰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凝视着她的双眼。
“波蒂,你知道我爱你,我也知道生活给了你太多坎坷,可你也不能拿健康去冒险啊。你未来的路还很长。”
波蒂深知,约翰心里有她。“这事儿以后再说,”说着她看向别处,“先说现在吧,我是不是该吃点儿止痛药?”
“我记得你不喜欢吃药啊。”他打趣道。
她剜了他一眼,他抿着嘴笑了。
“治疗扭伤,你可以每四到六小时服一次布洛芬,注意一定要把脚垫高。还记得R、I、C、E吗?——休息(rest)、冰敷(ice)、压迫(compression)、抬高(elevation)?”
“记得。”她闷闷不乐地说。
“很好。”约翰说着,打开门,“你还要记住,只要是药性比布洛芬强的药物,都不能与酒同服。”
“不管什么事儿都能供你取乐,是吗?”她说着就要挥动拐杖。
“小心伤着自己。”他说着伸出手来扶住她,唯恐她跌倒。
“别担心。”她说道,“作为一个老太婆,我这身板算不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