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拍马上前,“正是!我今日回婺州城公干,不知为何关了城门?”
那军士却没接他的话,“我等乃张将军部下!陈将军先别说这些,赶快进城,迟则生变!”
陈渡大喜,回身召来那方才传信的张选亲兵,“你家将军莫不是已在婺州城中?”张选这人怎么动作这么快?
那军士笑笑,也不回话。
城门开了,陈渡打马进城。兴许是之前得了什么风声,城里家家户户的门都关得死死的。那军士将陈渡一路引到婺州府衙前,“张将军在里面等候大人。”
二万大军大多在城外等候,陈渡带了自己部下五百人进城,除了他自己都未骑马。事情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陈渡也没想太多,仅带着十人便进了府衙。
陈渡径直走进去,却发现府衙大堂的门还是关着的。那军士替陈渡推开大门,“张将军,陈渡带到!”
这语气不对,陈渡眉头一皱,看向大堂之上,那堂上一人,身着一身银甲,披一身白袍,头上却戴着顶发冠,桌上横一柄步槊。
这人……张子拓!
女帝麾下,玉轩云亲信将领,安远将军张子拓!前些年破秦时屡立战功,颇有骁勇之名!
龙泉兵马竟已到了婺州?何时之事?
外面的大门已经关了,如今陈渡身边仅有十人。大堂后和旁边屋内大批弓手涌出,弯弓直指陈渡,张子拓提起兵器从堂上走下,“陈监军怎么如此惊讶?难不成我不是张将军?”
“你何时将龙泉兵马带来了婺州?”
“龙泉兵马?”?张子拓反而一脸疑惑,“擒下陈监军哪用得上龙泉兵马?一百人还不够吗?”
陈渡握紧手中长剑,转身就朝大门出跑去,张口便喊,“出城……!”“城”字才刚出口,后背上便中了一箭,一声惨叫把后面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门外军士听得里面声音不对,竟开门进来看,门刚推开便是箭矢扫过。这府衙处在大街中央,路宽广得很,今天路上又别无旁人,一点遮挡也没有,根本找不到躲的地方。后面的人想走,却看见大街两头推出一座座床弩,不由分说便是重箭射落,顷刻之间,陈渡手下五百人便都死在了长街之上,鲜血染遍了府衙前方的青石。
张子拓沉着脸上前,一脚踏在陈渡腰上,手中兵器指着陈渡后心,“陈监军,安心去吧。”
婺州府的衙役可是倒了大霉,当差这么多年案子见得挺多,尸体见过不少,可这像屠宰场一般堆着尸体的场景可真是没见过。那死尸从衙门里铺到大街上,有身上插着箭的,还有直接被洞穿的。衙役大多是一边抬人一边吐,擦了地上的血还要再擦一边地上的秽物,只恨不得要少吃一周饭再来干这差事。怕是回家晚上做梦都能梦到这一地的血了。
过了一会,城内又有一队军士出城,宣召陈渡麾下剩余五百人步行入城,其余新兵在城外驻扎。那群老兵在新军羡慕的目光下大大咧咧地进了城,却再也没能走出婺州城的城门。
大盘山上。
自一名眼尖的追击军士看到树后的一片衣角开始,林间便开始了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即便张选手下军士并不是拿着刀枪的百姓,大多是正儿八经的服役军士,但面对韩凌三人,依旧是毫无还手之力。林间地势不开阔,却正好方便了韩凌,对方虽是人多势众,但因这地势根本无法形成合围,连弓箭也用不得。
韩凌抬手一枪刺死一人,躲过那人临死前的袭杀,提步便向后撤去。追上来的人还要拨开那人的尸体,而且还只能追上来一两个。
这树林间能并行的顶多就两个,三个也行,但兵器就没地方拿了。
韩凌觉得在这杀人跟掏鸟蛋可能是个差不多难度的事。
他韩凌今天要能死在这个地方,唯一的可能性,估计上对面人太多把他活活累死。
周铎也差不多,杀这些杂兵还是绰绰有余,但宋老将军就不一样了。
即使他自己再不想承认,他也是老了。
平日里还好,生龙活虎地看不出什么来,但这真刀真枪的一动起手来,没一会就显出了疲态。
周铎已经喊了十来个亲兵过去护着宋老将军。虽然宋老将军这人倔得狠,但他不是完全不领情,有时候也知道让别人帮着挡一下。
但那些跟着他们几个的新军就不一样了。
除了少数本来就习过武的,剩下的,在那些军士面前,死得速度跟韩凌杀人的速度差不多。
韩凌有心去护着,但这么半天他这边的人也不见少,他还真抽不出手。倒是有几个机灵的,看着韩凌厉害,便往韩凌身后凑了湊,倒是真借着韩凌的光活到了现在。
身旁一刀劈下,韩凌提枪一挡,劈手夺刀往那人腹间一送,俯身躲过头顶横扫,长枪又入一人心口。
人命,有时候就是这么贱的东西。
现在唯一能让他们庆幸的就是这大盘山上溪流众多,林木连绵广,对方不能烧山。不然他们早就丧命林间了。
不知道是不是张选发了狠,追兵还在逼近,即便尸体几乎能滚到山下,依然不退。
他们并不是一无所获,周铎伤了一臂,宋老将军几欲提不起枪,身旁,除了他们三个,剩下的不到十人。
后面,还有两人尚在昏迷当中。
梅十清和岳流风都已经听见了下方的喊杀之声。梅十清咬着牙抬起半个身子靠在树上,已是觉得眼前晕眩感止不住的袭来。他看向身边的十余军士,“几位兄弟,下方如何了?”
“不知,我等只奉命保护二位。”
梅十清捞过自己的长刀,挥开一旁想要扶他的军士,倚着树拄着长刀站了起来。他看向一旁的岳流风,“小六,我今天也教你一件事,在沙场上,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别成为任何人的累赘。”说完,梅十清持刀指向前方,“几位兄弟现在离去!莫要管我,我一息尚存,便不可作废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