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日。
得暗卫密报后,女帝急调骠骑将军禇黎轩、征北将军玉轩风、征西将军赵翼赴寻阳郡督西境军事,又令镇东将军季言书整军以备境内不测。
千里之遥,终究不能尽在掌握,豫章众人千算万算,算不到被他们寄予厚望的梁仲彦会突然反水。
而现在,他们对此还一无所知。
建威将军祝友生正率龙泉五千精骑奔赴婺州大营……的外围区域。
张子拓把活扔给他就跑了,连准信都没留一个,这什么人啊?
腹诽了一阵,祝友生还是踏踏实实的把事情安排了下去。早在张子拓潜入婺州城之时,他们就已经派人扫清了仙霞岭。九关早已废弃,但这条路上还真被他们搜出了不少铁蒺藜、机关暗箭、陷坑之类的东西,不知道给龙泉兵马准备多久了。
前方是一片林地,祝友生眼眸一扫,就看见了林地前方,跪着的三个人。
祝友生今年三十四岁,跟韩凌和梅十清都不是一个时候的人,也从来没认识过,但是他认识周铎。
略一思索,就能猜出来这三个人都是谁了。
祝友生朝身后打了个手势,身后几人直接拍马上前围住三人,后面的人下马冲进林地,看到了在啃烤兔子的宋老将军。
祝友生确认了一遍没有埋伏,便打马走到了三人身前,“周将军,这是何意?”
周铎并没有抬头,“请将军给我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其实这话本不应该是周铎说,叛乱这事玉轩云根本没告诉他,而且事是韩凌办砸的。但是祝友生品级在那,他问的是周铎,韩凌没有插话的理由。
祝友生也明白,他先在马上朝着后方宋老将军作了一揖,才回周铎的话,“不知者不罪,这次是周将军被奸人懵逼,不必论罪。”祝友生眼神一转,又看向韩凌,“倒是韩……公子,不知太尉是不是应该因为你上个用人失察的自罪折子呢?”
韩凌没有任何辩解,“在下有罪,无可辩驳。只愿为平叛之先锋,不惧生死,将功赎罪。”
祝友生打量了出声的青年一会,“攻城,你也愿意当先锋?”
如果真要攻城,第一批上城的人,几乎不会有活下来的。
“我愿意。”
祝友生顿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好!既然你有此等胆略,那我就给你五千精骑,拿下婺州城!若败了……”
韩凌抬起头,迎上祝友生的目光,“败了,世上便再无韩凌。”
如今婺州大营已经是一座空营。
张选接收了那二万新军,把这些新军和他带来的大军重新打乱穿插开来,任用亲信负责各个营区布防。如今张选手中共有七万人,他分了多少人去乌伤还未探得。
婺州城南是张选现今的屯兵之处,入夜,营内火光连绵,巡营士兵衔连不歇,拒马刺、鹿角、箭塔穿插有序,防备齐整。
守卫很好,然而,韩凌根本就没有什么进攻的意思。
他带了五百马弓手,在营地外看见哪有人就朝哪射箭。营地外一片黑,营地内灯火通明,双方对射一轮,箭塔上人都死光了,韩凌这边毫无损伤。
营门开了,盾兵按阵列朝外推进,弓兵后随,于是,韩凌跑了。
一共就五百骑兵,跑起来一溜烟人就没影了,留给追兵一个安静的夜晚。
半个时辰后,韩凌换了五百人,又来了。
简单粗暴的方法,有时候也很好用。
比如,疲兵之计。
你知道对方只是过来骚扰,但如果不反抗对方就有可能真的攻进来,反抗的话就会被一直佯攻袭扰。
后半夜里,韩凌愈发过分,把箭矢换成了火箭。由于火光会暴露位置,所以这次韩凌一点不贪,不待追兵出营,射完一轮就直接撤退。
五千精骑,韩凌每次带五百人,换着来了十次,头几次还隔着半个时辰来一次,后来根本没有多少间隔,发现没追兵立马再来一次,把婺州驻军折腾的乌烟瘴气。
韩凌遥望辕门前那张字大旗,抬手弯弓,一箭落去。那杆大旗从中折断,落入下方一处未熄灭的火焰中。
三月二十九日,婺州驻军严阵以待。
一天过去了,韩凌没来。
张选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袭扰了一晚上,白天不乘胜追击,竟然还按兵不动,那他能怎么办!他也不能主动出击啊,对面是龙泉精骑,战力和人数上怕是都有优势,他拿什么跟人家打。
但很快,张选在三十一日得到了另一个坏消息。
山阴遇袭,梁仲彦率会稽郡十万精兵不战而退,弃城而走。上虞、余姚驻军一并撤出。
三月三十日时,张子拓至吴郡军中。时梁宏达以兵符调吴郡军入山阴,却被张子拓拦下,将计就计混入山阴城中,突袭郡守府,梁仲彦却早已逃走。在这之前梁仲彦就已经将驻军南调,此时直接率全军南下与张选汇合。
梁仲彦此举确实是保全了麾下兵马,但是在张选看来就是畏战之举!他完全可以假放吴郡兵马入城再设伏一网打尽!再不济也能设计给吴郡兵马以重创,怎么也不能这样不占而退!
但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再过一天,四月一日,梁仲彦就要抵达乌伤了。
这两天里,张选的日子也不好过。
先是韩凌连夜袭扰,其后,二十九日白天,龙泉十万兵马全数抵达,在距婺州城二十里处扎营,在婺州城上都能遥遥望见远方军旗。婺州城在古时引了东阳江做护城河,祝友生竟欲派人去引流处毁堤坝放掉河水,毕竟婺州地处内地,日后几乎再无战事。张选也派兵驻于堤上以箭矢退敌,不想竟然是饵,掘堤军士退于山中,张选派出的军士竟被韩凌骑兵截断退路,张选从城外营中分兵去救,路上又遭弓兵伏杀,之前派出去的也没能救回来。张选也不再派兵,又造箭塔云车从高处射杀敌军,于是祝友生以盾兵掩护,硬是掘掉了护城河堤坝放掉了壕水。双方你来我往,纠缠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