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日夜,张选在营地外伏兵千人,严阵以待。
韩凌又没来。
张选端坐帐中等了一晚上。
第二天,张选淡定的把婺州城外的军营挪到了城东北侧。如果不是城里放不下,他甚至想挪到城里。
婺州城是小城,根本就没设置瓮城。不管是平叛的还是造反的,都不可能拿城里百姓下手,这婺州城,你在护城河外朝天射箭,都能落百姓家院子里。
张选就不信对面敢攻城。城墙上弓手朝外面随便放箭,你外面敢往里面射吗?
三十日,白天和晚上,婺州驻军均未受到任何袭扰。
四月一日。
今日梁仲彦将率军抵达乌伤。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张选这几天并没有分兵守粮道。
张选绕着城走了一圈,又走到城头东南角,看着远方的大营化作一个黑点。
城周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张选思索了一会,忽而猛然转身,“今日可派人去探过粮道?”
身后副将愣了一下,“还未,梁将军快要到乌伤了,想来粮道无事。”
“蠢货!”张选一巴掌拍在青砖上,“快!带五百骑去乌伤传令,出城去迎梁将军,沿路仔细排查,不得有误!”
梅十清扯了根草,放在嘴里嚼了嚼,“你胆子可真大。”
韩凌带着五千精骑,连夜绕过婺州城和乌伤城,伏在了乌伤与诸暨之间。岳流风还在营地学骑马,韩凌没向祝友生要人,只带上了他。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未动,斥候先行。
他们蹲在这好几个时辰了,放过去了斥候,放过去了辎重。因为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这些,是两个人,梁仲彦和刘宏达。
粮没了可以征粮,只有将领死了,才是真正的无法挽回。
韩凌以五千精骑,对十万大军,定斩首之计。表面上是痴心妄想,实则可行!但杀人有可能,但逃生的可能性,很小。
但韩凌却在接到梁仲彦从山阴撤军的消息的时候,直接定计出军!
别说是他,就连祝友生宋老将军他们都不怎么同意。想到这,梅十清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
而韩凌现在却合着眼端坐在地上,手里牵着一匹乌骓马,没有一点战前的近战或是兴奋。
梅十清有点纳闷,“你现在在想什么?”
韩凌长叹一声,转身拍了拍马头,战马已经钳了口,只是晃了晃脑袋。“我在想啊,你说到哪能弄匹好马呢。”
梅十清乐了,“你好好在太尉面前表现表现,还怕弄不到好马?”玉轩云有一处马场,是他家中的产业,女帝那匹揽月便是玉轩云所献的。
“搞砸了差事,哪有脸面去要。”韩凌幽幽地吐出一句,又吩咐到:“再往后撤几里地,把他前军也放过去。”
梁仲彦骑马行在中军前方,身后跟着刘宏达和从李亭循。但这三人的关系,却是隐隐以李亭循为主。梁仲彦回头跟李亭循说话,都是一副谦顺的样子,“不知大人那边有什么新指示?”
李亭循也没有什么傲慢的神色,只拿出一种平辈的姿态,“大人的意思,自然是要里应外合,不知梁将军能固守多久。”
“张子拓毕竟还要顾及一城百姓。”梁仲彦露出一抹微笑,“等到大人出手,那边自顾不暇,龙泉兵马还能在这里给我添堵?”
官道两旁皆是林地,此地气候温和,冬季也少有落雪的时候,树木也基本是常年不落叶的,何况现在已是四月夏初,林地间树影婆娑,连阳光都不能透不进几缕。
前军行进是已经排查了周遭,按理说他们应该安心行进,但不知为何,李亭循心中总是有一种不安。
又行了一会,李亭循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看着前方的梁仲彦,李亭循刻意咳了两声。
梁仲彦注意到了,但依然没有驻马,“可是有什么发现?”
李亭循皱着眉头,“我有些不安。”
梁仲彦只当他是多疑了,“怎会出事?这路已经过了三遍了,粮草辎重都无事,何况是我等大军。”
李亭循看了看周围也没有发现什么,朝着梁仲彦陪了一个笑容,“是我多心了。”
随着队伍的行进,两边的林地逐渐变矮,直至变为草地。前方道路有个小弯,李亭循催马前进,视线随意地一扫,却看见林地后的一片黑影。李亭循猛地一惊,大喝一声,“小心!”
梁仲彦也是武将出身,听见李亭循的这一声喊,也不顾他说得什么,直接先是一个镫里藏身,恰好躲过头顶飞过的一根箭矢。
韩凌啧了一声,反身上马,手中长枪直指三人,“杀!”
五千精骑钳口衔枚,在他们行进时缓缓牵着马摸到林地后方,韩凌等到他们过了林地一小段路程后才摸过来放了一记冷箭。梁仲彦中军有三万人,但那林地中的路顶多容六人并骑,现在估计还有两万多人堵在那条路上,而且,他们今天的目标只有梁仲彦和刘宏达二人的首级!
韩凌一骑当先朝着梁仲彦冲去,梅十清提刀后随,身后五千精骑如潮水涌下,直接将行列切成两截。梁仲彦毕竟过了多年文官的日子,见状气势上先输了几分。李亭循暗叫一声不妙,拍马挥刀迎上韩凌,身后刘宏达也战上了梅十清。
韩凌是奔着梁仲彦来的,和李亭循之前又言语争执过,对他没什么耐心。与他交手两合便不耐烦了,一枪擦着李亭循刀杆刺过,吓得亭循把刀倒转了回去堪堪挡住,韩凌又一枪劈下,却是朝着李亭循马头来的。李亭循心中一个计量,手中刀起,只待韩凌枪陷入马身时便可将他一刀斩落,此时韩凌却猛地一抬头,李亭循目光对上韩凌双眼,心中忽然一颤,有诈!
韩凌方才卖个破绽,手中枪猛地一提,李亭循也反应了过来,身形预先往后一仰,韩凌这一枪擦着他身子划过,连他脖子上都划了一条血线!旁侧与刘宏达交手的梅十清忽而一个错身,手中长刀朝着李亭循,一记横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