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的门一个一个打开了,瓦族人们茫然地走了出来,他们看着自己的石屋,短暂的沉默过后,开始怒骂起来。一个光头的瓦族大汉扛着石斧来到寨前,他大喝了一声,一群瓦族大汉手持石头做成的兵器,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呼喊着向山坡上走去。
这时候在坡顶的武扶人也已经发现了山下的变化。他们很快聚集了起来,向山下的瓦族人迎了过去。而张巧和莫朵儿正夹在两族人中间。莫朵儿有些发慌,下山的路已经被瓦族人拦住了,他拉着张巧躲到一旁的草丛当中。
两族人在半坡相遇了。光头大汉看来是瓦族人的首领,他冲到武扶族老人的面前,抬起头大吼:“烂草根,看看你们干的好事?”瓦族人的身体强壮敦厚,但个子很矮,加上他们站在下坡处,在个头上更加吃亏。
武扶族老人看了看石屋——虽然它们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石屋了,他似乎想要发笑,又竭力忍住了。“怎么回事?”老人板起脸扭头问身旁的武扶人。
“存放芽汤的围栏被苍狸咬开了。”
“是谁在看管围栏?”
“老芦尖。”
“把他叫来。”
“怕是不行。”
“怎么?”
“他喝醉了酒,这会已经不省人事了。”
老人低头看着光头大汉,他脸上的怒意更盛了。
“其实我觉得还不赖,”老人说,“比原来那些光秃秃的石头屋子强上不少,你看呢?”
“你说什么!”光头大汉揪住了老人的衣襟。
“急什么?”老人慢悠悠地说,“等我们修好围栏,没了芽汤,过上一年半载,这些虹草自然就烂掉了。”
“你看清楚,这些让人恶心的东西把我的石屋顶出了裂缝,用不了几天就会塌掉。”
“那也好办,重新再盖就是了。别忘了,当年在劝留山,你们的族人可是毁掉了我们不少的云屋。”
光头大汉不再说什么,直接一斧向老人兜头劈下。老人已经有所准备,他侧身躲过,石斧劈到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二人身后的瓦族人和武扶人随即呐喊着打到一起。
武扶人的兵器就是一丛丛的虹草。他们拔起长草,仅仅甩动了几下,长草便很快缠绕在一起,成了草鞭。草鞭在武扶人的手中威力很大,几个瓦族人被草鞭卷住,甩上了半空,重重地摔落在地。而瓦族人则向武扶人投掷硕大的石块,他们投出这些笨重的石块就像挠痒痒一样轻松。武扶人难以抵挡,逐渐后退。
躲在草丛里的张巧和莫朵儿看到了这一切,莫朵儿开始打起了哆嗦。
“你没事吧?”张巧问道。
“没,没事。”
“你有没有发现,这些武扶人大都是老人和女人。”
“嗯,好像是。”莫朵儿心不在焉,他一直在寻找着逃走的路径。
一个半大的武扶少年满头是血,跌跌撞撞倒在他们面前,然后爬起来,呐喊着再次加入战斗。
莫朵儿脸色惨白,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瓦族人逼近了武扶人的番寨,他们的石块如雨点般乱飞,老人和妇人挡在孩子们身前,承受瓦族人的重击。一个石斧打着转从两人头顶飞过,插入树中。
“那有一条路,我们赶紧走。”莫朵儿几乎是在尖叫。
“等我一下。”张巧说完,飞跑出去。
莫朵儿惊呆了。张巧跑向了一座摇摇欲坠的云屋,在云屋的顶层,摇摇晃晃吊着一个草篮,草篮里面有一个武扶族的婴儿,正向外攀爬。
云屋又高又晃,张巧一层一层地爬上去。下面的战斗更加激烈了,除了莫朵儿,没有人注意到他。几块大石从他身边擦过,险些将他打落下来。
武扶人已经倒下了大半,剩下的也个个带伤。光头大汉大声呼喝,瓦族人开始攻击云屋。一座云屋被几个瓦族人猛力劈砍,拦腰折断,轰然坍塌。
张巧终于爬到了顶层,婴儿的半身已经探出屋外,张巧一把将他拉在怀里。这时候,云屋猛地一晃,瓦族人开始劈砍他所在的云屋。
武扶老人草鞭卷过,刚抡起斧子的两个瓦族人飞上了半空。光头大汉扑过去抓住草鞭,两人缠斗起来。又有几个瓦族人围上来劈砍这座摇摇欲坠的云屋。
张巧放声大喊:“住手!”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突如其来的陌生声音,他们停下来向上张望。张巧没想到自己会发出这样大的声音。武扶人已经看到了他怀中抱着的婴儿,发出一阵喧哗。
“哪来的凡族小子?”光头大汉摘掉挂了满头的乱草,向上喊道,“凭什么要我们住手。”
“你们都是懦夫!”张巧大喊。
这句话显然让下面的人有些意外。那个瓦族大汉眼睛渐渐瞪了起来,“放屁!”他从腰间掏出一块石头,朝张巧猛扔过去,石头发出忽忽地风声向张巧飞来,张巧连忙缩头,石头砸穿了草垫,又飞起很高才落在远处。
“蠢石头,”武扶老人捡起掉在地上的铃鼓,不急不缓地说,“别在我的地盘动手。”他的前襟上沾着一大片血迹,一瘸一拐走到瓦族大汉身前,盯着他的眼睛,“还有,滚出我的番寨。”
“烂草根,你听见他说你什么了吗?”瓦族大汉像是要一口吞掉面前的武扶老人,“他说你是个懦夫。”
“我还没聋,他说的是你,还有你愚蠢的族人。”
“我的族人都是勇士,你的族人才是懦夫。”
“勇士不会去偷袭别人的番寨。”
“我们没有偷袭,是正大光明的战斗。”
“等武扶族的勇士们回来,你们才会知道什么是正大光明的战斗——”
“你们的仇人在那里!”张巧大喊着指向东北方向,那里是庞大的闻慑宫。“真正让你们失去家园的是他们,不是你们现在的对手。”
下面一片沉寂。在人群后面,莫朵儿正躲在一处倒塌的云屋下面。他很懊悔带张巧来这里,但他更惊讶于张巧现在所做的事,“他要干什么?他看起来好像完全不怕死。”
一阵风刮来,云屋的根部发出撕裂的声音,开始向下倒塌。张巧看准下面的一个草垛,用力跃过去,但他高估了自己的力气,直直向地面坠落。张巧紧抱住怀中的婴儿,闭上了眼睛。他听到一声惊呼,是莫朵儿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