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穆伦问张巧。
“喂,穆伦!”莫朵儿在下面大喊:“他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他叫——”
怪兽在树下一声大吼,吓得莫朵儿闭上了嘴,转身跑出了好远。
“我叫张巧。”张巧自己说道。
怪兽在下面猛撞了一下树干,老树簌簌晃动,张巧赶紧抓紧了枝杈。
穆伦对下面的怪兽毫不担心,他像个猴子一样游荡到另一根枝杈上,又忽地荡了回到张巧身旁,“老兄,你怎么知道我会遇到危险?”
“我只是觉得那只苍狸有点不对劲,它像是在故意把你往泥塘当中引。”
穆伦又凌空翻了一个跟头,然后重重落下来,树杈猛地一晃,“你是说它想引出这个丑家伙来对付我。”
“我不知道,不过它要是真的这么做,倒确实是个好办法。”
穆伦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树杈,“这个混蛋苍狸,我非要抓住它不可。”
“老兄,你能不能轻一点,我怕这根树杈经不住你这样折腾。”
“别担心,这树很结实。”穆伦说完又在树杈上使劲跳了两下,他好像一刻也停不下来。
“你为什么要捉它?”张巧问穆伦。
“你说那只苍狸吗,这家伙把马场的围栏咬开了,害我们丢了两匹好马。”
“它还真能闯祸。”张巧嘀咕着。
“怎么,你见过它?”
“我是见过它。不过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我们应该想办法赶紧脱身。”张巧提醒他。
“急什么,它又爬不上来。”
树下传来“咔哧咔哧”的声音。两个人低头向下看,怪兽正在啃咬树干,老树的树皮如同破布一般,被它轻易撕扯下来,露出里面的白茬。
“看来你说的对,我们是该想办法脱身。”穆伦说着四处张望,他看到了正在岸上的莫朵儿,大声喊道:“莫朵儿兄弟,给我们找根绳子。”
“你说什么?”莫朵儿在远处的树后探出头来。
“绳子,长一些的绳子。”
“绳子?这里连根草都没有,你要我到哪里找绳子?”
怪兽啃下一大块树干,老树晃了晃。“你别想吃了我们。”穆伦朝着它大喊一声,接着又对穆伦喊道:“兄弟,想想办法,你总不能眼看着我们被这个又脏又丑家伙吃掉吧。”
“好,那你们……你们等着我。”莫朵儿转身跑远了。
“好了,”穆伦在枝杈上斜躺下来,“我们就安心等着吧。”
“你听到了吗?”张巧对穆伦说,“那是什么声音?”
“哪有什么声音?”
“嘘……”
两个人侧耳倾听,除了怪兽啃咬的声音,他们还听到了细细的噼啪声,那声音来自身下的老树,而且越来越密,越来越响。两人面面相觑。
“糟了,”穆伦说道,“树要倒了。”
“我们该怎么办?”
穆伦盯着张巧的眼睛,问道:“你怕不怕?”
“你要干什么?”
“我们一起跳下去。”
“跳下去?”
“对,在树倒下的同时跳下去,然后往岸上跑。我看得出来,这家伙一定不敢上岸。”
“可是我——”
一阵撕裂的声音,老树开始倾倒。“跳!”穆伦大喊。
张巧咬牙用力跳出去,一根树杈弹过来,打中他的后背。张巧俯身坠进泥塘,被横七竖八的枝杈压在了下面。
轰然倒下的大树让怪兽缩了缩身子,接着它又立刻向张巧扑了上去。张巧胡乱拨开压在身上的乱枝,竭力露出头来。他刚睁开眼,就看到怪兽巨大而丑陋的头颅冲到自己面前。
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是穆伦,他跳到了怪兽的身上,用拳头猛砸怪兽的脑袋。怪兽发出了粗重的怒吼声。它疯狂扭动身体,把背上的穆伦像根稻草一样甩下来,然后再抬起前爪踏过去。穆伦打了个滚,利爪擦过了他的身体,爪尖钩住了他的头发,将穆伦整个人踩进了淤泥里。张巧已经爬了起来,他从后面抱住怪兽的尾巴用力向后拉。怪兽甩动尾巴,张巧被远远甩了出去。怪兽俯身咬向脚下的穆伦,穆伦陷在淤泥中无法挣脱。
一道黑影挟着凌厉地风声飞来,穿透了怪兽的咽喉。怪兽摇晃了几下,发出干瘪的丝丝声,然后轰然倒在了泥塘中,溅起一滩烂泥。穿透怪兽咽喉的不过是一根刚刚被折断的树枝,上面还带着几片新鲜的树叶。
不远处响起了马蹄声,十几个烈顿人骑着马到了岸边。这些烈顿人身穿紫衣的,身形魁梧,每个人的袖口处都绣着金色的火焰。为首一人面色黝黑,留着胡须,腰间多了一条金色腰带。
其中一个紫衣人下了马,向前走了几步,朝泥塘中张望了一会,喝道:“里面的人,还活着吗?”
张巧和穆伦已经爬了起来,他们遍身淤泥,狼狈不堪。穆伦大声说:“自然还活着。”
紫衣人瞥了他一眼,转回身对为首那人说道:“大人,是几个劣族的小子。”
首领看着倒下的怪物,皱着眉头自语道:“这里怎么会有泽豸?”
“泽豸?”穆伦一把抹掉脸上的泥,“就是那个专吃骨髓的家伙吗?”
首领盯着穆伦端详了一会,然后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穆伦甩甩沾在一起的头发,“我叫穆伦,你又叫什么名字?”
“小子,”站在马下的紫衣人说道,“说话小心点。若不是大人出手,你们还有命在吗?”
“我向来是这样说话,你若是不想听便走远些。”
对方脸色一沉,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退下去。”那名首领沉声说。
紫衣人垂下手,退到后面。
首领接着对穆伦说道,“穆恩是你什么人?”
穆伦有些奇怪,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名字?”
“果然没错。”首领点点头,“想不到你竟然这般大了。”
“你到底是谁?”穆伦大声问。
首领没有回答,他似乎陷入了沉思。天空突然响起一声炸雷,继而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打在首领身上,他却浑然不觉。他的手下见首领没有下令,便也都立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
“喂,”穆伦再次大喊,“我问你到底是谁。”
那名首领转头看了穆伦一眼,脸色让人琢磨不透。他挥挥手,像要驱散什么一样,然后呼喝一声,纵马飞驰而去,其余的紫衣人紧跟其后,十几匹马转眼不见了踪影。
穆伦和张巧看着远去的人马,面面相觑,雨水将他们身上的淤泥渐渐冲洗掉。这时莫朵儿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抱着一捧引步花。他飞跑到泥塘边,将手中的花远远抛过去,引步花被系成了一长串,在雨中飘飘忽忽落在了张巧和穆伦中间。
“莫朵儿兄弟,”张巧说道,“这是什么?”
“我找不到绳子,只好采了这些花,把它们拧成一条绳——”莫朵儿突然看到了倒下的怪物,“那个怪物怎么了?”
张巧和穆伦趟着泥走出来。“这怪物叫泽豸,”张巧说,刚才来了几个烈顿人,把它杀死了。”
“烈顿人?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发善心救你们?”
“不知道,”张巧摇摇头,“我猜烈顿人也未必都是坏人。”
“他们认识我的父亲,”一直沉默不语的穆伦突然说道,“我得追上他们把这事弄清楚,你们谁愿意跟我一起去?”
张巧一愣,“可他们骑着马,我们怎么追得上他们。”
“莫朵儿没告诉你我是在马场长大的吗?”穆伦说着把两根手指伸到嘴里,吹出一声悠长的口哨。
只过了片刻,张巧便看到远处便有一团白色的雾气滚滚而来。直到那团白雾近了,他才看出来那是一匹白马。白马遍身没有一丝杂色,长长的鬃毛随着奔跑上下翻飞,宛如一团雾气。白马转瞬之间跑到了穆伦的面前,嘎然停住。
穆伦翻身上了马,然后朝张巧伸出了手。
白马的脚力飞快,即使是三个人坐在上面,依然如风似电,马蹄落地却又无声无息。莫朵儿坐在最后,他紧紧抱住张巧的腰,生怕会掉下去。张巧拍了拍马背,上面肌肉虬结。“真是匹好马!”他赞叹道。
“它叫白浪,”穆伦说道,“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
“穆伦老兄,”莫朵儿说道,“能不能让它慢点?我的屁股有点吃不消了。”
“让你的屁股再忍一忍,我们就要追上了。”
果然,远远的,那些紫色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之内。此时已近城郊,路上行人渐渐稀少。前面的人马向东一拐,绕到了一座山丘后面,穆伦催马跟了上去。却看到前面有一排高高的围栏,围栏前有数十名士兵把守。骑在马上的首领抽出一面令旗举在空中,把守的士兵马上推开营门,烈顿人马不停蹄跑了进去。
“怎么办?”莫朵儿小声问道。
穆伦呼喝一声,白浪调转马头向山丘之上跑去,片刻便到了山顶。从山顶看下去,围栏后面是一片旷野,一群紫色身影正向旷野深处跑去。山丘的东侧是围栏的正门,有一队士兵把守,山的北侧是一处陡坡,下面是围栏的另一侧,并无士兵把守,但山丘临近围栏处凭空断开,形成了数丈远的断崖。
穆伦俯身拍了拍白浪的脖颈,嘀咕了几句,然后坐直了身子。
“坐稳了。”他说道。
“喂,你,你要干什么?”莫朵儿声音有点颤抖。
白浪已经向山下冲去,速度越来越快,断崖就在眼前,莫朵儿脸色惨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白浪在崖边腾空而起,张巧只觉得飘飘然如同身在云雾之中。白浪跃过断崖和下面的栅栏,轻巧地落到了地面。声音同一片坠落的落叶并无分别。
穆伦轻轻拍了拍马颈,白浪得意地打了个响鼻,继续向前奔跑。紫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穆伦策马慢行,四处观瞧,周围到处是奇树怪石,不时有野兔草蛇窜出。
“我最讨厌蛇了。”莫朵儿伏在张巧背上有气无力说道。又行了片刻,不远处出现一个石碑,三人走到近处,只见上面写的是几个烈顿文字。
三人中只有穆伦认识烈顿文字,他看到上面写的是“蒙武猎场”四个血红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