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武猎场是什么地方?”张巧问道。
“蒙武猎场是皇家的狩猎场,”莫朵儿苦着脸,“我们赶紧走吧,擅入皇家猎场可是死罪。”
“有人来了。”穆伦压低声音说道,他催马躲入旁边一堆大石后面,三人悄悄下了马,一队烈顿骑兵已经从南面走来。三人从大石的缝隙当中看过去,来的约莫有百十来人,中间十几名士兵的马后牵着铁链,而铁链的另一头,拴着的竟然是五个庞族人。他们的双臂被铁链紧紧捆绑着,昂首跟在后面,没有丝毫挣扎。
三个伙伴对视了一下,眼中都充满疑惑。
莫朵儿张大了嘴巴,“那些大家伙是庞族人吗?”
“没错。”
“我还以为庞族人已经被灭族了。”
“看来并没有。”张巧想起了自己曾在锈琴山看到的那番惨烈的搏杀。
“他们带着这些庞族人要做什么?”
“我们跟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穆伦说道。
“我不会去的,”莫朵儿看着张巧和穆伦,摇着脑袋又说了一句,“绝对不会。”
“好吧,你就留在这里等我们,”穆伦说道,“记住,这里很危险,千万不要走开。”
“还要当心脚下的蛇。”张巧补充道。
莫朵儿跳了起来。张巧一脚把蛇踢开。“好了,我们该走了。”穆伦和张巧上了马。
莫朵儿愣了一下,忽然窜上了马背。“我改主意了。”他嘟囔着。
一个巨大的石墩陷在地里,周围满是锈迹和青苔,仿佛已经在那里待了上千年。石墩当中栓着几条粗大的铁链,每根铁链的另一头都缚在庞族人的脖颈上。他们的手臂已经被松开,掌中还多了一柄圆斧。在他们周围是穿着乌金盔甲的士兵。远远地站着,默不作声。
“他们要干什么?”莫朵儿低声问道。他们躲在一处高大的灌木后面,正看着远处的这副场景。张巧和穆伦都摇了摇头。
张巧轻轻推了推身旁的两个伙伴,“看那边。”他指了指远处东北角的一处高地。高地当中是一行台阶,台阶上铺着金色地毯。一大群金甲士兵排列整齐守在台阶两侧。高地顶上并排有五柄罗伞,当中一柄最为高大炫目,罗伞的边缘绣着赤红色的火焰图案,伞外布有纱帐,只能约莫看到里面有人,却看不清人的模样。罗伞后面是他们之前见过的紫衣人,约莫有二三十人,正肃然而立。
“我敢说这些都不是普通人?”莫朵儿悄悄说。
“我知道那柄罗伞。”穆伦说,“有宫里的人曾来我家马场选马,他们说过,只有烈炎帝的罗伞才会绣有火焰图案。”
张巧和莫朵儿都愣住了。隔了一会,张巧说道:“你是说伞下的人是当今的皇帝。”
“除了他没人敢坐在那下面。”
林中突然响起烈阳鼓,鼓声急促,震人心魄。五个庞族人仰面朝天,随着鼓声狂嗥起来。张巧在锈琴山曾听到过这个声音,现在听到仍然骨寒毛竖。
鼓声和嗥叫声都停下了。紧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其中一个庞族人举起圆斧,重重地砍在身旁同伴的肩上,那名同伴闷哼一声,抡斧反击。与此同时,另外三人也紧跟着互相厮杀起来。藏在灌木后的张巧三人被惊呆了。
这是一场可怕的厮杀,每个人都如同不要性命一般疯狂进攻,全然不顾防守,利斧不断劈砍在他们各自的身上,皮肤绽开,肢肉碎裂,血液染红了全身和他们脚下的土地。
莫朵儿弯下腰呕吐起来,张巧和穆伦也看得心惊肉跳。只剩下两个庞族人还勉强站着,但也已经摇摇欲坠。其中一人左脸血肉模糊,前胸一道深深的伤口。另一人右肩皮肉翻开,露出了骨头,口中不断呕出鲜血。两人大口喘着粗气,慢慢走近。然后同时举起圆斧,全力劈下……
五个庞族人全都倒下了。东南角上的金罗伞此时飘然而起,在紫衣人的簇拥下向东行去。几名卫兵来到庞族人的身边,用手中的长矛在他们身上猛刺了几下,庞族人一动不动。卫兵将石墩上的铁链一个个解下,拖着庞族人的尸体来到旁边的一处沟坎,将尸体尽数推了下去。随后便也离开了。
藏在怪石后的三人还沉浸在刚刚惨烈厮杀的震撼当中,他们只觉胸口一阵阵翻滚,难以平息。莫朵儿已经吐得一塌糊涂,瘫靠在地上。
张巧和穆伦一起把莫朵儿推到马上,莫朵儿身体瘫软,嘴里还在喋喋不休不知说着什么。突然,远处一个大圆球从树上掉了下来,砰地一声砸到地面上,吓了三人一跳。那圆球在地上弹了几下,不动了。三人紧盯着那个圆球,片刻之后,从那圆球中竟伸出了两只胳膊。三个伙伴面面相觑。接着圆球中又伸出了两条腿,然后是一个脑袋,三人这才看出来,这圆球竟是个圆滚滚的东罗人。东罗人探出圆脑袋四下看了看,小心翼翼来到堆放着庞族人尸体的沟坎边,笨拙地爬了下去。沟坎很深,张巧三人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在干什么?”莫朵儿好像来了精神,他小声问道。
三人悄悄走近沟坎,伏下身子向沟内看,只见那东罗人正侧头将耳朵贴在其中一个庞族人的胸口。他仔细听了片刻,摇了摇头,又伏到另一个庞族人胸口。这样听了几人,到了第五个庞族人,他终于点了点头。一手抓着那个庞族人的胸口,竟将他整个平举了起来。
张巧三人心中骇然,庞族人体格庞大,足有千斤之重,没想到这胖子其貌不扬,却有如此神力。
东罗人一手举着尸身,从沟坎中向上爬,却不料苔草湿滑,一跤跌倒,手中举着的庞族人也重重摔了下来。他恼怒地站起身,踢了那具尸身一脚,仰头喊道:“几个臭小子,还不来帮忙。”
莫朵儿左右看了看,轻轻说道:“他在叫谁?”
“自然是叫你们。”东罗人大声说道,“快些来帮忙,再晚就来不及了。”
三人才知道早已被发现,只好起身走上前去。几个人费了好一番力气将庞族人的尸身拉了上来。东罗人也随后爬了上来。
张巧问道:“你要这个庞族人的尸体做什么?”
东罗人没有回答,他将庞族人扛在肩上,对着目瞪口呆的张巧三人说道:“蚩古兽马上就会来这里吃掉庞族人的尸体,你们几个要是不想留下给这些牲口加菜,就赶快跟我走。”
三人听到蚩古兽的名字,吓了一跳。东罗人已经扛着庞族人向前飞跑。穆伦呼哨一声,白浪跑了过来,三人上了马,跟着东罗人一路疾行,那东罗人腿脚虽短,但步频奇快,肩上扛着千斤重的尸身,速度仍不逊快马。他好像对这里非常熟悉,待穿过一片竹林,绕过两道山坳,又拐了几道弯以后,他们来到了一座石山脚下。
这时大地突然开始微微地震动,有一股奇怪的,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几个人停在了原地,张巧听到过那个声音,他知道那是什么。
“这帮畜生。”东罗人咒骂道,“来的还真快。”
他来到一块大石前,双手扳住大石,猛一用力,竟将大石整个挪开。随着大石的挪开,在其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山洞。
东罗人将庞族人扛到肩上,走进洞口。三人下了马,看着漆黑的山洞,有些犹豫。东罗人回头说道:“你们是打算跟我进来,还是留在这里喂蚩古兽?”
听到这话,莫朵儿不再犹豫,当先窜进山洞,张巧和穆伦牵着马随后跟上。
大石移回后,洞中一片漆黑寂静,只能听得到洞顶的水滴缓慢滴落的声音。“嚓”地一声,一道蓝色的光芒从东罗人的手中闪过,岩壁的一侧亮起了一束火把,紧接着火把顺着岩洞一个一个亮起,一直延伸到岩洞深处。
几个人顺着岩洞径直往里走,越往里走,里面越是阴冷。又走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一块巨大的钟乳石阻住了通道。东罗人伸手将左侧岩壁一块凸起处按下,“轰隆”一声,那块钟乳石陷了下去,地上随即出现了一段发着暗光的台阶。
“把马留在这里。”东罗人说道。
穆伦想了想,把白浪拴在一块大石旁。又拍了拍它的头,对它耳语了几句。然后几个人便顺着台阶盘旋而下。此时寒气更重了,冻得张巧三人直打冷战。台阶总算到了尽头,周围是雾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黑暗处传来“咯吱”几声,像是什么东西在转动,接着是哗啦啦的水流声。头顶渐渐出现了亮光了,张巧三人抬起头,上方有发着蓝色亮光的液体倾斜而下,被透明晶石阻隔,顺着缝隙向四方扩散开来,形成一个亮蓝色纹路的圆顶,将洞中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三人观察四周,看到他们所在之处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岩洞,岩壁之上结着厚厚的冰霜,角落中堆放着大块的冰砖,散发出阵阵的寒气。岩洞当中是一块光滑平坦的大石,平放在地,宛如一个石桌,周围是几个小些的方石,想来是做为石凳之用。石桌的对面的岩壁中间有个裂缝,一处细细的暗泉从裂缝当中涌出,流进下面一处石槽,溢出的水顺着角落向下流走。
东罗人将庞族人扔到石桌之上,然后一把撕开了庞族人胸前的衣襟,露出了鲜血淋漓的皮肉,然后伸手从大石下面摸出一把泛着蓝光的尖刀。
三人看到尖刀不禁有所戒备,张巧上前喝道:“喂,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东罗人一翻眼皮,“当然是要救人了。”
“救人?难道这庞族人还没死吗?”
“死倒是没死,”东罗人说道,“不过也只剩下一口气了。”说完这句话,东罗人举起手中的刀,直直插入庞族人的胸口。
“这下死透了。”东罗人抬起头,笑着说道。三人骇然失色,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