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帝宇文邕轰轰烈烈的河阴之战,没有攻克金庸堡又爆发了伤寒病,只好草草收场了,双方伤亡都很大,武帝也得了伤寒只有退兵。费九牛二虎之力攻占的北齐地盘洛川地区只好放弃,冬季水枯船只撤不回本土就地焚毁,北齐忙着巩固自己边境也无力追击。
这场大战两家都没有胜利,谁也没占便宜,周国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攻占洛川地区,最后得而复失。许多船只、军资带不走只有纵火燃烧,偷鸡不得失把米,这把米实在太大,让国内人民饿几个月肚子,而且累及梁朝那边无辜顺民一起挨饿。
战争在齐国境内进行,那破坏不言而喻,齐后主高纬自称无忧皇帝,不管天崩地裂都不忘纵情行乐的人。不理朝政不管人民死活不说还喜欢猜忌,又残暴嗜杀,先皇宰相、将军杀了就换,连自己亲兄弟中有点权柄有些能力的也借故杀了。
高纬又喜欢胡闹,不但后妃、宫女都封上官职只要逗他高兴就大肆赏赐,连他玩的鸡狗也封官。自己淫乐不算还搞到朝堂上来,让宠妃冯小怜赤裸躺在桌面上叫群臣参观,做出各种暧昧动作挑逗,而且厚颜无耻收费,这就是史上记载的‘肉体横陈’。
如此荒唐皇帝总会有些臣子劝他两句,高纬大发脾气干脆一次把50个官员赐死皇宫中。这一来没人敢说反对话了,任由齐国一天天烂下去,而无忧皇帝更无忧了。
杨坚水军沿黄河逆流而上准备进入渭河回大兴,晋城河防军发现兵舰驶来紧急启动防御,士兵列队进入河堤阵地,准备阻击周兵登陆。运城这一段河道在最西边启动较迟。
文宏才怎么算也不知道周国水师西撤,从山上冲下来企图甩掉追兵,却不料甩不掉,被追得荒不择路,在沿河道上狂奔。正巧迎头撞上河防军开进阵地。
那高阿必哩又非常狡猾,请河防军帮助捉人未必肯卖力,他们大叫:“抓周国奸细!”这河防军就得认真对待,那么多兵力挡不住一个奸细怎么说得过去?所以摆下箭阵阻击,即使奸细硬冲最多也是鱼死网破,拚着撞坏几个人,绝无逃脱的可能。
这招可苦坏了文宏才,走投无路冲向河堤,那知河堤下已有士兵在守,弓箭正对着自己根本无法绕过去。背后高阿必哩一伙已经迫近,被他抓住生不如死,咬紧牙关跃马跳下黄河死也不落在他手里!淹死也许是自己的解脱,或者能够重逢阿芬呢?
马是能够浮水的,文宏才也善于游泳,只是黄河水太汹涌了,他游不过去,被河水卷着往下游漂去。河岸上弓箭纷纷在背后追射,高阿必哩又命令他的人沿河追射,虽然无数的箭落入河水中,也有不少射中了马背马屁股,没多久马就被射成剌猬。
马在河水中拚命挣扎,离开河岸越来越远,在水面忽隐忽现,终于翻沉了。人的目标比较小,在浑浊河水中看得不是很清楚,自古就没人能游过黄河,不中箭也淹死了。
河道中行驶的兵舰高插着红色镶黄边三角大旗,上写一个大大的黑色杨字,那是大将军杨坚水师。周武帝下令退兵,舰队西撤,先锋车骑都尉杨宗武在第一条兵舰上,远远看到一骑跃河落水,齐军沿岸追射。虽不明原因但肯定是比较重要的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至少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人。杨宗武下令把兵舰偏离主航道迎着漂下来的人马驶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身上可能带着重要的东呢?
文宏才落水翻到了马头之前,借着马的掩护背上也中了一箭,幸亏距离稍远身在水中射入不深,河水冲涮着箭杆叫他阵阵的钻心痛。河水已经很冷,他的手脚慢慢麻木不听使唤,一个大浪头打来把他压下水中,不时被灌一口浑浊的河水,慢慢被卷到了河心。
冰冷河水喝多了身体也慢慢麻木,脑袋昏昏沉沉恍恍惚惚,眼睛是浑黄的一片,耳朵也听不清声音。下意识感到这就是黄泉之路,终于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杨宗武令几个亲兵持钩杆伸入水面,伺机把漂流尸体钩住,河水浑浊尸体忽沉忽浮,船头的没钩住船舷的也没钩住,船尾的终于钩住了。拖到甲板上却发现是个小孩!
这就奇怪了,一个小孩值得那么多人追杀吗?他是骑马跳河的,应该是追了很长的路,被围追堵截走投无路才被迫跳河,是什么事让这小孩铤而走险拼死反抗呢?
亲兵搜不出什么重要东西,明显的是十几两银子,疑惑的是穿着齐国军服。
“都尉大人,这小子可能没死透,是不是救他试试看?”
“既然没搜出重要东西,那重要东西就可能记在他心里,救!尽量把他弄活过来!”
亲兵杨有把那尸体趴在一盘缆绳之上,双手一下一下的按压他后背,浑黄的河水从口鼻流了出来。流出的河水越来越少,慢慢的不流了,人却没有活过来。
围观的人觉得没希望了,那亲兵折腾得有些累而且不耐烦了,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小赤佬,爱活不活,让老子折腾半天白费力气!活该是喂鱼的料!”
那几个管钩尸体的眼睛放光,没救活并不觉得是坏事,嘻嘻哈哈笑起来:
“喂鱼料也好呀,白得十几贯咱哥们几个也算发点横财,可以风光几天啦!”
其他没参与的人狠瞪他们一眼:“想得美!你们几个发横财?天赐横财见者有份!”
就在这些军汉争论分横财的时候,医士杨魁发现那尸体垂在甲板上的手颤动了一下。
“喂,你们的发财梦要泡汤啦!我看见尸体的手刚刚颤动了一下,人家还没死呢!”
这一句把所有目光都投向尸体,看是不是那家伙故意恶心人泼冷水,眼看已经到手的外快怎么就没有了呢?有个性急的就干脆走近去准备试试鼻息。突然,那尸体胸腹震动咳嗽了两声,哇的一声,一口水喷到那个性急人的身上,把他吓了懵了。
那杨有把人翻过来平躺在甲板上,呵呵笑道:“杨三,想发财想疯了阎王都讨厌呢!”
原以为死翘翘了的人又活过来,大家都拿杨三等人取笑。嘻嘻哈哈中那人张开了眼睛,脸色苍白嘴唇没血色,一身鸡皮疙瘩冻得发抖。惘然的望着众人。
都尉杨宗武叫做医士的杨魁端碗热汤给他喝下,把箭拔出来敷上伤药,拿套干衣服给他换上,一刻钟后那人嘴唇慢慢有了血色,呼吸均匀可以说话了。
“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家是那里的?”都尉杨宗武决定亲自审问他。
文宏才醒过来时就心里盘算,该怎样回答审问。观察周围的都是汉人军士看到的旗帜都写杨字,军服和齐国的不同,在这战场上应是周国军队。黄六坡说周国汉人贵族势力最大的是杨家,官至大将军,这可能就是杨家军了。能够告诉他们实情吗?
周跟齐是敌国而我穿着齐国军装,他们为什么捞我上船而且救活呢?先探探态度吧?
他卟嗵跪下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小人窦宏才,叩谢将军救命之恩!没齿不忘!”
“唷,还挺知礼义的,我还不是将军是都尉,实际救你的不是我是他们!”
“将军过谦了,以将军神勇今天是都尉明天就可升将军!若非将军慧眼洞察一切,又那能令各位大叔、哥哥救了小人呢?所以首先叩拜将军救命之恩,再叩谢各位大叔大哥啦!”
“嘿嘿,你小子挺会说话的,在北边干什么的?伺候什么长官的吧?”
文宏才想他们没把我当敌人,故事编圆些能过关:“将军真厉害看一眼便知,没错,我在北边就是伺候长官的,在太原当差,长官是太原州通判管勾转运副使黄德新。”
“小子,你在太原当差,怎么跑到运城黄河边来啦?”杨宗武眼珠一转立即板起了脸。
“将军说起来话度长,阿都噜垂涎我姐姐求聘我父亲不允,怀恨在心,于旬日前月黑风高夜抢了姐姐糟蹋后送高阿必哩妓院,强逼每日接客30人,老父上门要人他不认账殴打至重伤。消息传到太原我飞马赶回,姐姐已含恨九泉,老父悲痛过度也去世啦!”
文宏才这故事有真有假,这些汉人大兵都静静听着,这样的故事他们也许并不陌生。杨宗武认真听着,似有感触皱起了眉头,缓缓插嘴说:
“很不幸,你回家后又怎样?高阿必哩跟我打过仗,是个狠毒无赖,你惹他了?”
“他在运城一手遮天,我控告无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设计杀了阿都噜,又到妓院杀了龟公高那知崇,准备一把火烧了他妓院。高阿必哩带人来了,我打不过只有逃走,被他围追赶到山上,又赶到河边,当头遇上河防军戒备河堤。高阿必哩诬我周国奸细,河防军合围过来,我走投无路,被他抓住生不如死,没法子只有投河自尽啦!”
“哇,原来你小子不是命大,是冤气冲天,阎王爷也不愿意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