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姑拿了厚礼到张家奉茶请庚,要张小芬的生辰八字,这个环节完成那就是订了婚约,在约定俗成中关系确立就是儿女亲家了。此后女方不可另许他人。
张家有了钱粮后加盖了颇具气派房屋,新院旧院一堵围墙隔开,设一门相通。牲畜都关到旧院那边,由家人仆妇照管,张氏每天过去查看,很像个大户人家样子了。
“哎哟哟,老夫人,多日不见,三姑给你请安来啦!愿你万福金安!”
李三姑偷眼四瞄,虽然盖了新房屋,数日前还是杂乱无章农家大屋,现在已是整整齐齐院子花盆也摆上了,门口朱红对联:诚心礼佛灾变少,积善人家福自多。衣衫朴素农妇张氏已经穿着光鲜,一个小丫环侍立在旁。与前些时不可同日而语了。
仆妇端上茶来,张氏笑容满面道:“三姑请茶,菩萨保佑大家同安,近日为谁牵红线呢?”
“唷唷,那有呀?贵府张大人秦晋之好未结,我那敢不知好歹忙别人的事呀!老夫人一向诚心礼佛慈悲为怀结下善缘,上天送你一个如花似玉精明能干女儿,福寿无疆啊!”
李三姑极力表白,张家小神童婚姻是她至关重要的事,她自然很忙碌,那也无暇顾及别人之托了。她如此重视,张家当然应该感激,那就有所表示,出手也大方些了。
说到小芬,张氏喜笑颜开,这确是上天送的女儿,都说她不吉自己总是舍不得抛弃,她血统高贵,不应该那样对她那太残忍了。果然她沉疴愈后,全家就享她的福啦!
“是呀,老天垂怜给了我这个女儿,精明能干不说,她心地善良惜苦怜贫我欣慰呀!有孝心女如此夫复何求?福寿无疆不敢说,膝下有她我心满意足啦!”
“那是,天下子女繁多,有谁称得上小神童的?老夫人,小芬不但是你家福星,也是乡民们的福星,也可以说是我朝的福星啊!老夫人,我们老百姓都托你洪福啦!”
张氏虽然不是很喜欢受恭维的人,听了这话也要喜笑颜开,但太过也不好,她岔开话题。
“唷,别这样说,三姑呀,这些年经你手撮合姻缘也有几十对了吧?真要恭贺你啦!”
哎,怎么这样说?我做媒要你恭贺什么?干脆些把这头婚姻拉成就万事大吉,张轲对沈公子相当满意,现在算是门当户对,应该没有什么挑剔之处吧?
“哎哟哟,经我手撮合姻缘何止几十对呀?虽然记不太清楚,至少也出百了吧!老夫人,不瞒你说,经我撮合婚姻没有一个不登对的,手中红线一系一个准!”
张氏看她如此牛皮,微笑道:“那是,上有月老定规,下有三姑经营,所以成就铁嘴啦!”
李三姑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人,张氏似乎在赞赏她,月老一句自己就变得无足轻重了。既然姻缘天定,这红线扎不扎不是都要成吗?话不投机那就办正事!
“老夫人,沈老爷斋戒沐浴三天,求得黄道吉日,特差遣三姑府上奉茶请庚来啦!”
张氏估计三姑此来是为了小芬婚约,礼盒很沉可见相当隆重。前些天相公去看了沈公子,极口称赞他潇洒倜傥,才华横溢,已经默许了这婚姻,请庚是意料中之事。
李三姑才几句话就开门见山,没有炫耀那沉重的礼盒,恐怕是有些不高兴了。
“唷,难得沈老爷如此看重张家老身感激,他有心人呀,也有劳三姑费心了。老爷、小女巡察未回,老身不便自专,三姑且宽坐用茶,片刻老爷便回家了。”
三姑当然知道张轲小神童不在家,正是欲趁此机会,让张氏心里一热把八字拿出来,好事便成。张轲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曾靠老婆养家糊口,没想这老太太不敢当家了。
“老夫人,张老爷见过沈公子,交口称赞后生聪明伶俐有才华,让三姑玉成好事,老爷没给老夫人说起吗?其实张老爷已经默许沈府共结秦晋之好啦!”
张氏点头道:“老爷是说过此事,三姑呀,父母之命还应当老爷亲自回贴为好。”其实张氏仅仅知道小芬生于天保五年二月二十七,时辰并不清楚,需要等待相公回来。
三姑看她面有难色,并非挑剔沈家,似乎不敢作主,不好太勉强,稍坐张轲也回家了。
“李三姑见过张老爷,老爷为民众四处奔波辛苦啦!你老要注意身体啊!”
“哦,是三姑来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道不得辛苦,三姑你坐!”张轲堂上坐定,仆妇送上茶来,时隔十多年再当官,也不好摆官架子了。
李三姑善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张轲是读书人又新官上任,正是需要人吹捧时候。
“张老爷红光满面,鸿运当头,又勤于王事,真乃将相之才,来日平步青云在望啊!”
张轲连连摇头摆手道:“三姑休得妄言,将相国之栋梁,岂是老朽敢望的?徒添笑话!”
“哎,常说时至而运通,天助神佑,积善人家命中自有,那是人力所能为的呀!”
张轲不善吹捧,却也相信命运,之前诸般不顺,靠山山崩,靠水水流,穷困潦倒糠菜度日。自从小芬沉疴复活,遇仙赠种,便诸事顺利,发家致富王爷垂爱,此皆命也!
“三姑谬赞,老朽何德何能?有愧上天眷顾了。三姑此来偶然路过吗?”
三姑呵呵笑道:“老爷贵人多忘事,不记得那天万福书院,跟老夫子谈诗论对了吗?老爷交口称赞:花好月圆佳节来?三姑此来专为小神童奉茶请庚来啦!”
张轲当然没忘记,只是小芬人小心高要做一番事业,不肯过早决定订亲,所以搁置了。
“三姑,非老朽忘记,只是小女提出,如今王事在身,知遇之恩未报,不宜谈婚论嫁,且年龄尚幼何必匆匆?是故未再提起。抱歉,有劳三姑惦念了!”
李三姑脊背一凉,原来张家打退堂鼓了。都是妖孽小丫头片子主意,自以为傍上了王爷高高在上,天下男子俱由她挑选了?跌下神坛就是个村姑!恐怕没人敢娶你呢!
“张老爷此言差矣,富贵之家联姻都要在几岁之时,小神童已在妙龄何言匆匆?请庚定亲又不是迎娶,并不碍忠心王事。张老爷莫非觉得门户不当对么?”
“非也,非也,沈家豪门谁人不知?老朽再狂妄也不敢贬低门户不当也!”张轲觉得即使好事不成也没必要得罪豪门,李三姑是铁嘴媒婆,不好驳面子的。
“哦,既然门当户对,那就是沈公子不够优秀了,不知张老爷觉察公子那点不如意呢?”
张轲本来就觉得沈公子挺合适的,人才相貌性格到才华,都无可挑剔,将来学成少不了出仕为官。跟小芬十分登对,一时也找不到沈公子缺陷。
“非也,非也,沈公子人中龙凤,那有不优秀呀?只是,小女不愿意过早定亲,老朽也不好相强。非常抱歉,辜负三姑一片好意,还望沈府美言几句!”
李三姑心中着恼,老糊涂,枉读圣贤书!自古儿女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张家标新立异让小女子当家不说,连婚姻大事也由她胡闹,这风气叫她带坏了还行么?
“张老爷饱读圣贤书,难道不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掌上明珠终究要为人妇,请问老爷大婚几岁?不是父母之命吗?忠于王事其心可嘉,大家闺秀谁肯抛头露面啊?”
张轲听了心中一战,是呀,再过三四年就是小芬该出阁之时,现在不是小户农家,那有大姑娘抛头露面的?这劝农官最多能做一两年,现在定亲已经不早了。
“三姑所言亦在理,婚姻当然父母之命,如今国家艰难健儿无粮,抛头露面亦属无奈。小女国事为重劝农署刚刚开办,且缓年把亦无不可,此事稍后再议吧!”
李三姑看张轲口气松动,大概要劝小丫头答应,心急吃不得热豆腐,顺水推舟回家去了。
张轲回到后堂,张氏正跟小芬说这请庚之事,追问为何看不上沈家。
“小芬呀,多数女子二七出阁,我嫁入张家也是这年龄,最迟可晚两年,定亲真不早啦!”
订你头!十岁就想着嫁女,真是的!订了婚我宏才找到了怎么办?社会习惯早婚,张小芬很难找理由反对,要求婚姻自主就是私订终身更是不能提。这真麻烦!
“娘,沈家虽是豪门,为富不仁横行乡里,沈公子家国事漠不关心,连饥荒都无动于衷,胸无大志碌碌无为,这样人家没什么好的,我羞与为伍,爹娘为什么看好他们呢?”
张轲摇头不以为然:“小芬呀,沈家声名是不甚好,我看沈公子倒是个人才,为人谦恭仪表堂堂,诗文颇有天赋绝不是花花公子,小芬何以觉得胸无大志羞与为伍呢?”
这做父母的人怎么就这样性急?几岁就操心婚姻甚至指腹为婚,这古代又不是难找配偶!
“爹,你看到的只是他的一面,刚见一面不过一刻钟,怎么能说他就有天赋?为人关键是正直善良有上进心,多了解些何必急在一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