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皇上,那是说需要去除和尚固有的佛家思想,和平友善不与人争斗。有道话,出家人动手就念不得慈悲两字,上阵是你死我活之争,所以需要特别训练。”
宇文宪听他说得玄乎,他不相信和尚兵能战,那是故弄玄虚邀宠之技,什么特别训练,母猪能训练上树么?忽悠杨坚犹可,怎敢欺瞒皇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胆杨宏才!和尚还俗耕田种地还可以,那能操兵上阵?这小孩玩家家也敢当真么?”
杨宏才面对苛斥面不改色,不慌不忙道:“大司马何以见得和尚兵就不能上阵呢?”
“这还用说吗?商洛焚经烧庙棒杀和尚,他们反抗还手拚命了没有?驱猪羊以战狮子你说会是什么情况?它们虽多敢吡牙挺角上前么?小孩子想当然!”
“大司马之言有理,猪羊为人豢养已尽失野性故如是也,大司马也曾猎于山林,卒遇野猪恐怕未必无恙。人亦如此,若唤起野性热血沸腾,何以见得不克雄狮?”
宇文宪不以为然,猛将就是猛将,天生勇猛非懦夫所能学也。你巧舌如簧便能唤起野性?
“诡辩之术!人勇悍、怯懦天生已定,是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岂你一洗而变乎?”
杨宏才望着他傲慢鄙薄不屑的样子,不是真正说理的人那就认真对待吧。
“大司马,事有普遍也有特殊,人之初性本善,成人之后贤愚奸恶俱存,何也?教化不同故异也。吴下阿蒙由莽夫而成大将国之栋梁,岂非教化之功?本性难移非不能移也。”
想不到这乳臭未干小子竟然这样雄辩,怪不得能够折服那些老和尚。宇文宪专注学武打仗,读书不很多不熟悉典故发觉辩不过他,就改变策略说实际的。
“别站着说话不腰痛,能移又怎样?本大司马倒要看看你怎么洗那些和尚!洗净了是骡是马拉出来溜溜,准你两个对阵我一个家兵,别上阵就吓得屁滚尿流就好!”
杨宏才心想,宇文宪的家兵不见得就比杨家兵强多少,新兵里有几个武功不错的,能跟杨有过招就不至于怕你的家兵。你既然目空一切,就别怪我打脸!
“大司马都这样说了,卑职又那敢推辞呢?只是新兵训练伊始,还望大司马手下留情了。”
宇文宪翘起嘴角满脸不屑:“好说,三招之内不溃逃就算你洗头……脑有方了!”
杨坚也怕和尚兵不行,也曾想过要亲自去看看,只是还抽不出时间,宇文宪既然要挑战也没法拒绝。皇帝更想知道和尚兵是不是真能用,就决定择时观看这挑战。
宇文宪满怀必胜把握,到时打趴和尚看你小子还有何话可说?费那么多心思弄个绣花枕头,看你杨坚有何脸面再趾高气扬?现在就让你先呈口舌之利好了。
皇帝听杨宏才跟宇文宪唇枪舌剑,觉得这少年甚是博学多才,不卑不亢从容不迫,是个人才心里喜欢,就有心要摸摸他的底究竟有多少才学。
“杨参军,我朝征战一贯世兵制,已觉兵源不足,三年前开始推行府兵制,你怎么看?”
“回皇上,府兵制是个好办法,平时耕地战时出战,至少可以替代许多守土世兵精锐,增加国家机动兵力。兵将分离士兵缺乏集中训练战斗力稍差,聚集也较费时间。”
“不错,就是这个缺点,兵将分离事急赶不上,还是要扩大兵源才好,杨参军有妙策吗?”
“皇上,妙策说不上,不过微臣倒有一招,或者能缓解兵源不足。”
听说有招缓解兵源不足,皇帝立即兴奋起来,连年打仗世兵消耗很大,上阵年龄已降至15岁。自己苦思暝想毫无头绪,这少年竟然有办法,真是喜出望外!
“什么办法可以缓解兵源不足?杨参军,说来朕听听!”
“皇上,我朝贵族之家多有奴婢,甚至汉人富家亦蓄奴若干以事田间劳作。他们不属良民没有任何权利,由主家主宰生死,不服劳役为主家服务。若赦免他们为庶人允许为国效力,皇上,他们必对皇上朝廷感恩戴德,岂有不为皇上尽心竭力效命乎?”
皇帝愕然了一下,既而恍然大悟。奴隶都是战俘或者虏掠敌国的百姓,许多为奴已经超过十几年了,他们子女已长大成人,继续为奴不合王道。这数量以百万计啊!
“不错!这倒是个好办法,许多奴婢在我朝已逾20年,是该赦免他们时候啦!”
杨宏才很高兴说动皇帝,借机救百万奴婢于水火,比解困和尚更有意义。
“皇上圣明,身为奴隶等同牛马,心怀怨气敌视我朝,有才则不露有力则薄出,于国于家无益。皇上赦免他奴籍,大仁大义此圣君之举,青史赞颂有加如尧舜也。”
宇文邕一听竟然还有这样多的好处,不禁喜上眉梢,这少年果然有远见卓识啊!
“善哉,善哉,既有益于家国,朕何乐不为?择日即尽除奴籍……”
宇文宪一听坏事了,他家族就有一万多奴婢,都赦免为庶人,那么多土地怎么办?雇佣人种那要费多少金钱?这乳臭未干不是东西,竟然计算到贵族头上了!
“皇上,不可!”宇文宪急忙打断皇帝的话,生怕他金口一开收不回来:“皇上,这奴籍不可除!前方将士出生入死,流血拚命抓来的奴隶岂能说放就放?杨参军黄口小儿那知流血拚命艰辛?偶发奇想戏言惑君,实在该打,皇上圣明那是你能惑的?”
皇帝有些不悦:“大司马,你倒说说看,奴籍为何除不得?杨参军之言失实乎?”
“皇上,若除奴籍前方将士谁肯奋勇当先?无利可图士气低落,国之大患也!杨参军未杀一敌未抓一俘,那知军国大事?不过觉得好玩,以赞颂尧舜娱君罢了!”
这宇文宪出言不逊,骂我还罢了竟然阻挠皇帝改革,什么国之大患不过一己之私而已。
“大司马此言差矣,将士为皇上效命当奋勇争先,是忠君爱国也,立功皇上自当赏赐。若以掠夺之利为战,以俘获为目标奋勇当先,岂不成盗匪耶?如此之军危矣!”
宇文宪一时语塞,心中恼怒脸上胀红,黄口小儿竟敢顶撞本国公,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胡扯!黄口小儿上阵怕要吓尿裤子,竟敢诽谤我军!本朝立国以来都是这样打法,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你黄口小儿夸夸其谈懂什么打仗?回家玩泥巴去吧!”
“大司马息怒,卑职是远不及大司马知兵善战,然而,亦略知一二。孙子云: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较之以计。……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何用以俘厉兵乎?”
将领都要读兵法,想不到黄口小儿亦熟知兵法,直接拿了经典打脸,真正王者之师绝不靠抢掠激励士气争胜,为将者不靠这五事争胜,靠俘获利益激励士气是歪门邪道。
不知五事将难为将,不靠道而战就是蔑视、贬低皇上,宇文宪张口结舌无言以对。有皇帝撑腰官势压不倒杨宏才,辩论又不太熟悉经典,词穷理屈,真想一刀砍他两半!
“皇上,立国以来大司马战功卓著,都因皇上与民同欲上下一心,伐无道诛叛逆,严法度明赏罚,是以将士效力战无不胜,非因纵兵争俘也。除奴籍无碍士气可知。”
“杨参军所言有理,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岂是将士为利耶?朕以为除奴籍事在必行。”
宇文宪急了喊叫:“皇上不可!奴婢多为市易所得,除籍主家血本无归何以堪?”
这也是实际问题,杨宏才想,废除奴隶制虽好,只是有些过激损害达官贵族利益太甚,自古推行新法者都不得好下场,自己没根基更不堪设想,还是缓一缓为妙。
“皇上,大司马之言也是实情,主家利益也应有所照顾,是不是为奴三年以上的可赦免?这样皇上仁义不减,主家也不至于人财两空,大司马以为可行吗?”
宇文宪狠瞪他一眼,皇上耳朵软被你诱惑,本官说不可行有用么?还算你有点识相,不行赶尽杀绝,保留为奴三年那就有转圆余地,谁敢查我家奴是几年呢?
“杨参军,大司马以皇上旨意为意见,皇上说可行自然就可行。何不问大将军意见呢?”
杨坚看他要扯矛头对准自己忙道:“下官更是以皇上旨意为己见的啊!”
于谨家也有大批家奴心里也不爽,但是两个同僚已表态,自己那能反对皇帝?
“是呀,皇上英明神武,见人所未见,我等望尘莫及,当以皇上旨意为自己意见啊!”
皇帝满意点头:“好!既然廷议一致,右仆射马上似旨,明日朝堂宣读!”
宇文宪不忘打压杨宏才之事:“皇上,那和尚兵比试之事何时进行?”
“杨参军,明日即回凤翔带人进京,旬日之后即在左武卫司衙门举办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