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在两名丫鬟的陪同下,关嫣拉着赵月儿一头扎进了集市里。今日是难得一遇的大集,市坊里人声鼎沸,不窄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显得格外热闹。巷道两旁的店铺里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不要说以往那宽阔的广场,就连那零零星星的空地也早被各色小贩挤得满满当当。
两人站在一个小摊前停住了脚步,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见这两名女子衣着华贵,又有侍女相伴,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赶忙上前谦卑地介绍起摊上的银饰。在夸耀自家首饰如何如何精美的同时,也不忘送上对二人的美貌的赞美,只是这老太太显然还不太有经验,无论是夸耀还是赞美都透着些许的生硬。
两人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挑选着中意的小饰品,不时还拿起来试一下。忽然,远处人群一阵骚动,开始时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紧接着传来的都是些粗鄙的呵斥声。
关嫣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名老者,正躺倒在地不住的哀求,在他身边是一副倒着的竹筐扁担,四周零零碎碎的散落了一大堆竹编小物件。里面小筐、小盆之类的日用品居多,也有一些很看起来精致的小玩具,像是竹编小老虎、小兔子之类。
边上站着个素裙女子,生得有几分姿色,穿着却是丫鬟的打扮。她双手捧着只竹编小筐,显然是被吓坏了,站在原地不住的瑟瑟发抖。
在这老者的身前站着七八名男子,当先一名神情猥琐的小个子正跳脚怒骂着,其余几人则是嘻嘻哈哈地站在后面看热闹。
周围本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早躲到了一旁,三三两两的散在远处观望着。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不敢上前,也不愿意走开。凑热闹是凡夫俗子的天性,只要挨打的不是自己,他们是很乐意在边上“捧个人场“的。
关嫣平日里总以女侠自居,见这场面顿时火冒三丈,正要上前教训一下这伙无赖,冷不防却被人轻轻拉住,转头一看,只见赵月儿面上带着冷笑,轻抬下巴指了指前方。
她顺着那方向看过去,才发现这伙人竟有些眼熟的,居中那衣衫华丽的公子哥俨然正是糜家小太爷糜信,围在他身边的四人是他那四名家将,以前也曾见过,当先那骂人的小个子也依稀有些眼熟,只是记不起来了,应该也是糜家的下人。
她知道嫂子的用意,当下强按住心中的怒火,收住步伐,冷冷地站在原地。赵月儿见状,故意咯咯一笑,然后说道:“小妹,今天这大集还真是热闹啊!”
此时街巷里的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赵月儿那银铃般的声音就显得是那么的清脆悦耳,犹如磁石一般,立刻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引了过来。
糜信今天本是闲得无事,带着家丁们在集市里闲逛。好容易撞上个倒霉蛋,居然没避开自家这行人,正开开心心的在想怎么再寻点乐子。忽地听到这清脆悦耳的声音让他不由得心头一动,声音竟是如此动听,想来相貌必定也不差,举目四望想找找是哪家的女子。
两名美貌女子站在街边如同夜空中皎洁的明月,用不着他费力寻找。看着这两个亭亭玉立的女子,糜信心里咯噔一下,怎么遇上她们了?
眼见这两人远远地看着这边,虽不说话,但脸上森森寒意已隔空透了过来,刺得他一个激灵,心中不由暗道不妙。
“你个老东西,不看路啊。”
“老不死的,胆敢冲撞小太爷,你不要命了是吧。”
那混不吝的小个子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指着地上的老者不住的叫骂着。
一会又看看边上站着的那俏丫鬟,抽空还调笑两句:“小妹妹,看上什么和哥哥说,哥哥送给你好不好?“羞得那女子面红耳赤,想抽身离去又被别的几个混混拦住,惹得围观的无赖们一起起哄。欺负弱者是这些混混无赖爱干的事,调戏良家妇女却更是他们心头之好。
正当他得意时,冷不防屁股上被人重重踹了一脚,整个人“吧唧”一下爬在地上。
这小个子翻过身来,和那老者并排着侧躺在一起,满眼惊恐地望着主子,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明白,刚才大伙还笑得那么开心,怎么突然说翻脸就翻脸了?
糜信黑着脸高声呵斥道:“丢人现眼的东西,平时小太……我是怎么教你们的?走路要小心!走路要小心!小心不要撞到街坊邻居,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又撞到人了吧!看什么看,还不快点把老人家扶起来。还有地上的东西,你们几个也去帮忙,快点帮老人家捡好。”说着丢下众人,堆着笑脸向关嫣走去。
“见过两位小姐。”糜信收起刚才那副嘴脸,规规矩矩地给二人鞠了一躬。
关嫣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赵月儿笑了笑说道:“原来是糜家小太爷啊,真巧啊!”
糜信脸一红,赶紧说道:“姐姐说笑了,都是他们瞎喊着玩的。”糜家与赵家也是旧相识,糜信更是在赵家学过几年艺,一早便认得赵月儿,就算是后来她嫁入了关家,他也仍习惯了叫她一声姐姐。
糜信见关嫣还是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赶紧指着不远那些还蹲在地上捡东西的家丁说道:“刚才家里那些个不懂事的下人不小心撞到了路上的行人,小弟正在责罚,让两位小姐见笑了。”
赵月儿接道:“那是得严惩,需让他们晓得,你们糜家可不是一般人家,切不可丢了你们府君的脸面。”
糜信头点得和鸡啄米似的,连忙说道:“姐姐教训的是,我爹也常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老百姓就如同我们的同胞兄弟一般,要像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呵护他们,还说……”
听到这,关嫣撇撇嘴强忍着不笑出来,什么造福一方,她宁愿相信母猪上树,也不信那个大胖子糜太守能做出什么造福百姓的事来。
糜信见她神色有所松动,赶紧改口问道:“两位小姐今天怎么有空出来逛街啊?”
赵月儿笑道:“我们这些女流之辈不就是这样的,倒是难得见到小太爷有空来这样的地方。”
不等糜信开口,关嫣插口道:“那可不是,我师兄可是忙的很的,听说你前不久在玉泉山下打败了个很厉害的女子?”她话带讥讽,“女子”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糜信听她开口,心里本是高兴,不料她又转提这事,脸上不由一红,讪讪地想解释:“不是那么回事,这事……”
赵月儿见他尴尬,咯咯一笑打断道:“好了,女子又有什么关系,我听说那族长的女儿武艺确实不凡。”
糜信得她解围,心下感激,忙说道:“她的武艺倒也还行,不过比起姐姐来说那是远远不如的,就是师妹也远胜于她。”说着眼角偷偷瞟了一下关嫣。
关嫣一听就不乐意了,说道:“你什么意思?你说我不如嫂子是吧?来来来,我俩比试比试。”说着就要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