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信一见她这大刺刺的架势,心里叫苦,这小姑奶奶是真说得出做得到,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哪里是动手切磋的地方,忙说道:“别别别!师妹息怒,我哪是你的对手,我认输了还不成吗?”
关嫣还是不依不饶,赵月儿又是咯咯一笑,在旁边站着不开口,仿佛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急得他正不知道怎么办,忽的看见关嫣手上拿着一支精致的凤头银簪子,赶紧打岔说道:“咦,这只簪子好漂亮啊!掌柜的,给这位小姐包起来。”说着就在怀里到处乱摸,可他出门从不带钱,往常就算是真要付钱了,自然也有下人代劳。
正尴尬的时候,只见关嫣随手将那簪子在摊上一拍,说道:“怎么,你当我关家买不起啊?”
糜信尴尬地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关嫣咄咄逼人地追问道:“那你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就……就是好看!”糜信越说越乱,他自己也不明白,平日里都是他抢白别人,独独遇到这人,每次都说不过她。
赵月儿见他实在是尴尬得厉害,开口道:“好了,小妹,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糜信闻言如蒙大赦,虽然心底有些说不清的舍不得,还是赶紧作揖道:“两位小姐慢走。”
关嫣被赵月儿拉着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看了看远处,那些刚才还嚣张跋扈的糜家家丁还规规矩矩立在原地候着,又看了看糜信一本正经地说道:“师兄,你也这么大个人了,别整天和他们胡混。”说完不等他回答,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了两步,路边那等了许久的俏丫鬟上前一步,向二人屈膝施了一礼,说道:“谢谢二位小姐。“
关嫣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不必客气,妹妹日后小心躲着些这等恶人便是。“说完与赵月儿一起走开了。
糜信失魂落魄地看着远去的背影,也没心思再在外面闲逛,嘴里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慢慢往家走去。
糜家天井的葡萄树下,白白胖胖的糜芳正抱着壶茶悠闲的斜靠在胡床上。今日天气正好,阳光透过树叶暖暖地洒下来,将他的身上与地面映上斑驳的花纹。
糜芳正惬意的享受着闲暇时光,耳边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这声音由远及近,听上去却不像家丁下人,也不像府中家眷。
他懒洋洋的将一只眼皮抬起,从眼缝中映入的正是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这糜小太爷耷拉着脑袋,拖着步子慢慢晃到他的面前,敷衍的鞠了一躬,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了句什么,糜芳没听清,不过不用猜也知道无非就是些问安的话。
还在他纳闷的时候,这小子又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晃地向自己屋子走去。
糜芳一骨碌坐起来,喊了声:“回来!”
糜信显然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吃惊地望着自家老爷子,眼神里满是疑问。
糜芳问道:“干嘛去了?”
糜信心不在焉地答道:“没干嘛,累了,回房睡觉。”
糜芳抬头看看天,又问道:“这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刚才干嘛去了?”
糜信继续敷衍道:“没去干嘛,集市里逛了逛。”
糜芳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着打扮还是和往常一样华丽考究,只是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整个人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再一看,这小子左手上攥着一只颇为精致的凤头银簪。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已然明白了几分,冷不丁开口问道:“遇见关家三小姐了?”
“嗯。”糜信下意识答道,突然发现不对,眼睛瞪得老圆,看着自己老爹。
“嗯?”他低头看看,也留意到手上的簪子,虽不明白老爹怎么会猜到,但看着那胖老头的笑脸也懒得再追问。
糜芳见他的反应就知道猜得不错,得意地笑着看着他,故意什么话也不说。
糜信给他一言激醒,一扫刚才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大刺刺地坐在他爹旁边,说道:“爹,你都知道啊?”
糜芳一脸得意地说道:“就你小子这点花花肠子,能瞒得了谁。”
糜信正有些尴尬,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糜芳白了他一眼说道:“多大点事儿,喜欢就喜欢了。”
糜信听老爹说破,索性嘿嘿一笑,问道:“爹,那你说这事有戏不?”
糜芳故意答道:“那可不好说,关嫣那小妮子才貌双全,家世又好,不知道有多少家的后生早早就盯着了。”
糜信一听急了,嚷道:“凭什么啊,咱家家世比谁差了?你儿子我也算是……算是般配了吧?”
糜芳扫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说道:“般不般配你要去问她。”
随后又说道:“不过要论家世,咱们两家倒是门当户对。”
“那可不就得了。”糜信嚷嚷道,随即又想起一事。“爹,你说关伯父会不会……”
糜芳知道他想说什么,白了他一眼,说道:“早都和你说了,爹和你关伯父只是工作上有些分歧,私交上好得很,瞎操什么心。”
糜信虽还是不放心,口中仍是应道:“那就好,那就好。”
糜芳看爱子这副模样,说道:“虽说自古儿女婚事都听父母之言,不过云长对这个小女儿格外疼爱,我看这事八成还要看她自己的心意。人家姑娘家对你有没有意思啊?”
糜信脱口答道:“有,当然有了!”
糜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追问道:“当真有?”
糜信给他一追问,心里又没底了,答道:“有……有吧,应该有。”
糜芳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过爱子这副模样,强忍着心里的笑意,板着脸说道:“那就是不知道呗,要是人家姑娘没这意思怎么办?”
糜信眼一横,挺直腰说道:“没意思就没意思,小太爷还怕找不到女人?”
糜芳笑着说道:“当真不怕?那算了……”
他话还没说完,糜信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缩着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说道:“要……要是能成,那当然更好。”
糜芳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也不想再逗他玩了,说道:“行了,你忙你的去吧!这事为父知道了,有空我去找你关伯父聊聊。”
糜信一听心中大喜,刚要说什么,糜芳又说道:“不过关家一贯家教很严,你要真有意,以后少在外面胡闹,知不知道。”
糜信头点得和鸡啄米似的,连声应道:“是,是,她也是这么说的。”
她?糜芳愣了一愣,瞬间反应过来,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这个混小子,自幼没了亲娘,和现在家里这个母老虎又合不来,从小无法无天惯了,要真能让关家那小姑娘管着,可能还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