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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小儿把戏

高纬经穆黄花提醒,才想起自己和高俨同为一母所生,慌忙命人服侍着更换了袍服,跑去向胡太后求助。

胡太后此时已经得知了爱子高俨率兵逼宫这件事,面对满脸惊慌跑来向自己求助的大儿子高纬,她只淡淡地说道:“仁威(高俨的字)率兵逼宫,想来必有其原由,汝今既为皇帝,自应亲临其地,当面问清个中委屈,妥当处之。岂有来向本宫一介女流求助之理?”

高纬听了这话,心顿时凉了一半,呆立原地,半晌无语。

胡太后心中虽对高俨率兵逼宫抱定了乐观其成的态度,但见高纬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念及他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毕竟有所不忍,遂一面吩咐亲信宫人陆令萱随同高纬去劝高俨退兵,一面好心提醒他道:“汝何不速传国丈来此护驾?”

高纬犹如溺水之人攀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命人去传国丈斛律明月入宫救驾,自己则由陆令萱陪同着战战兢兢地前往千秋门去见高俨。

高俨在千秋门外正等得不耐烦,忽见对面不远处的宫阁之上打出了云罗伞盖,猜知是哥哥高纬到了,便朗声冲上喊道:“臣弟有事欲当面禀奏,烦请姊姊引我入宫觐见。”

陆令萱怀揣利刃就站在高纬身后,听见这话,唬得忙对高纬说道:“圣上,琅琊王这是欲诱我出宫,要了我的命啊!千万别听他的,只说要他撤兵便是。”

高纬远远地望见千秋门外乌压压地站满了手持刀枪、全副戎装的军士,只觉得一阵眼晕,哪还迈得动一步,遂命随从的宦者代自己向前喊话道:“陛下有旨,请琅琊王先行遣散军士,尔后方可入宫觐见!”

除极少数心腹之外,高俨带来的三千军士对他此次闯宫的真正用意并不知情,如今听说皇帝传下了圣旨,行伍之中登时响起了嘈杂的议论之声。

高俨本人也是被冯子琮等人半道逼着带兵闯宫的,此时见军心浮动,他身为兵谏的领头人,非但没有立即采取措施稳定军心,反而心思也随着动摇起来,只一味地冲宫阁上喊话要高纬派陆令萱亲自来接自己进宫。

时间耽搁一久,从四面八方赶来上朝的王公大臣们在千秋门外越聚越多,其中就有曾跟随赵郡王高睿一同要求外放和士开的广宁王高孝珩和安德王高延宗两位皇族宗室。

这二位因见高俨率领着数千甲士手持刀枪列队于千秋门外,瞧架势分明是要发动兵谏,可又徘徊不前,于是,高延宗便上前来问高俨道:”王既带兵到此,因何又迟滞不前哪?”

高俨据实答道:“虑及兵少,难以成事。”

高延宗瞪大了眼睛环顾四周,喟然叹息道:“昔日孝昭诛杀权臣杨音,所带不过八十人耳。今王所统甲士上千,犹恐兵少,小子何可与谋大事?不如及早遣散军士,引颈就戮吧!”说罢,转身拉起高孝珩摇头而去。

高俨被高延宗拿话一激,似乎恍然有所省悟,霍然拔出佩剑,正欲号令进军,突然听到对面的宫阁之上传来了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圣天子在此,尔等何敢造次?”

高俨心中陡然一凛,急忙抬头注目向宫阁上望去,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的锦袍老者与哥哥高纬并肩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来的这位锦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奉诏入宫前来护驾的国丈斛律明月。

早在高纬还未被册立为太子之时,就迎娶了斛律明月的次女为妃,后来做了皇帝,又册封斛律氏为皇后。因此,斛律明月这个正牌的国丈一接到传诏,就立马进宫赶来护驾了。

斛律明月强拉着高纬站在了众人眼前,果然见高俨手下的军士起了一阵噪动,遂向高纬建言道:“请陛下亲自出宫安抚将士,便可消解此祸。”

高纬扯着斛律明月的袍袖问道:“如有不测之事,为之奈何?”

斛律明月不屑地一笑,手指宫门之外,答道:“小儿辈弄兵,与之交手即乱,何足道哉?臣愿陪陛下同往。”

高纬壮起胆子,勉强答应由斛律明月陪同着出宫去招抚三军,可在临行前仍没忘了叮嘱亲侍将领随时准备带兵出宫去营救自己。

斛律明月步行在前,高纬骑马跟随在后,君臣二人出了千秋门,在金凤桥头站定。斛律明月神色自若,朗声冲高俨手下的军士吩咐道:“大家在此,尔等速来拜见。”随即又笑着劝抚高俨道:“天子介弟今杀一汉,何须如此多虑呢?”边说边走到高俨面前,强拉着他的手回到高纬近前,主动替高俨解说道:“琅琊王少不更事,听信谗言,行事过于轻率了,请陛下宽免了他吧。”

众军士见此情形,尽皆撒手扔了刀枪,匍匐跪拜于地,齐声山呼起万岁来了。

至此,高纬一颗紧吊着的心方才落回原处。他翻身一跃跳下马来,奋力抽出佩刀,像发了疯似地用刀环不停地击打高俨,发泄着胸中的怒气。

胡太后听说斛律明月及时赶到,顺利地平息了高俨发动的兵谏,不喜反忧,唯恐高纬会害了爱子的性命,从此便将高俨收养在了自己身边,每天早晚守着他,每顿饭必亲口尝过后才给高俨吃,总之,是竭尽所能地想保住他的一条命。

可是,对高俨已起了杀心的高纬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呢?时隔半年之后,高纬终于找了个机会,以出外狩猎为名,将高俨骗出了太后的寝宫,命力士刘桃枝将其斩杀于永巷,并弃尸河中。

至于冯子琮、库狄伏连、王子宜等人,则在平息兵谏的当天,就被高纬传命缉拿了起来,无一幸免,后来都被残忍地肢解、处死了。

而平息高俨兵谏的最大功臣斛律明月甚至连高纬赏赐的一樽庞大功酒都没顾得上喝,就因接到洛州的紧急军报,匆忙率领四万大军前去迎战劲敌宇文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