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中国人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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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漠视时间

当今发达国家中流行这样一句格言——“时间就是金钱”。现代社会日新月异,人们的生活也日趋复杂。一个职业人要在特定的时间内完成各种各样的工作,同样的工作量,如果由上个世纪(18世纪)的人来做,必定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蒸汽机和电力实现了现代化的变革,盎格鲁——撒克逊人以其身体素质,早就为这场变革作好了准备。

不管我们的祖先在除了吃喝玩乐、打架斗殴就无所事事的时代养成了什么习惯,时至今日,我们的民族依然具有冲劲儿,每个人都会被驱使着完成一件又一件的事情。

在问候语上,中国人和盎格鲁——撒克逊人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前者遇到熟人通常会问:“你吃饭了吗?”后者则习惯问:“你的事儿做得怎么样?”如同前者比较看重吃喝一样,后者认为“做”才是人的正常行为。由此可见,时间就是金钱,一定要争分夺秒,已经成为西方人的第二天性。而中国人则跟大多数东方人一样,做事情特别随意,不知道惜时如金,将大把的时间都浪费掉了。

中国人把一天仅分为十二个时辰,而且时辰间没有明显的界线,一个时辰意为一天的十二分之一。这样,他们习惯说的“中午”,指的是上午11点到下午1点之间的时间段。于是,我们经常听到中国人如此询问:“现在是什么时候?”或者问:“月上中天是什么时候?”这种问法实在是含混不清,其实他应该这么问:“现在是夜里几点钟?”

在中国的日常生活中,但凡涉及到时间的用语,大都是模糊不清的。中国人所说的“日出”和“日落”还算是比较清楚的,因为这两个时间段都用来指称太阳所处的纬度(还有经度)。但“午夜”就跟“中午”一样,并没有具体的时间所指。中国人通常靠“打更”来划分夜里的时间,但是只有最后一更才相对准确一些,因为这段时间恰巧在晨曦初现之时。即使在大城市里,每一更所指的时间段也长短不一。我们所说的便携式计时器——手表,绝大多数中国人都没有听说过。也有为数不多的中国人拥有手表,他们隔段时间还会将表擦洗一番,以保证正常运转,但是几乎没有人会根据手表所指示的时间来安排日常活动。中国大众往往根据太阳的高度来判断时间,并把太阳高度说成日上一杆、两杆或者三杆等。如果遇到阴天或下雨,看不到太阳了,就根据猫眼睛瞳孔涨缩判断时间。虽然用这些方法判断出来的时间不算精确,对于中国人的日常生活来说已经足够准确了。

中国人无法精确地测定出时间,也就导致他们无法充分地利用时间。根据西尼·史密斯所说,世上的人分为两类——大洪水前的人与大洪水后的人(挪亚大洪水以前的人,指老朽、旧式的人;之后的人,指现代、新式的人)。大洪水前的人尚未意识到麦修撒拉(《圣经》麦修撒拉,据传享年九百六十九岁之一老者,《创世记》五章二十七节)时代已经逝去,便一如既往地依照过去族长安排好的计划悠然生活、缓慢行事。相反,大洪水后的人恍然发现,人的年龄再也不可能达到数百上千岁,便逐渐地学会了抓紧时间工作,以便适应变得短暂的生命。

由此看来,中国人应该算是“大洪水前的人”。中国的说书先生,就是那些经常出现在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他们为了吸引并留住雇主而口若悬河、喋喋不休。每逢看到这种情形,就不禁让人想起英国诗人丁尼生(1809~1892,英国桂冠诗人)的一句诗:顾客出出进进,他却一直说个没完没了。演戏也是一样,有时候一场戏要接连演上好几天。当然,中国人演一场戏的时间是比不上泰国人的。据看过泰国戏的人说,泰国人演一场戏可以连续演上两个月。说实话,中国人的戏法确实技艺高超、妙趣横生,但是有个致命的缺陷——演员总是跟观众说一大堆听起来索然无味、冗长繁琐的开场白,以至于外国观众没等表演结束就后悔当初不该来了。

最让外国人感到畏惧的是出席中国的酒宴,那简直是没有时间尽头的宴席。菜肴的数量之多、花样之繁,大大超出外国人的想象范围。每一个参加过中国酒宴的外国人,几乎都会感到惊骇和绝望,而中国人却嫌酒宴所花费的时间太短了。对外国人来说,中国最富于悲剧性的格言是“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那些应邀参加中国酒宴的西方“野蛮人”,总是寄希望于这句格言,盼望宴席赶快散掉,但是这句格言在中国酒宴上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

从童年开始,中国人就习惯于按照大洪水前的成规行事。上学的时候,除了吃饭之际耽误一些时间外,他们一天到晚都在读书。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从未听说过其他教育制度。科举考试要持续几天几夜,每一级都相当难考。虽然大多数应试者都经历了这种不合理的考试制度,但他们却意识不到这种考试制度的不合理性,反而深信这样才能检验出人的知识和才干。

中国人的语言基本上属于大洪水之前的古老语言,要想完全融会贯通,估计得用活到969岁的麦修撒拉的毕生时间去学习。像古罗马人一样,古代的中国人早就意识到,只有自觉地学习本民族的语言才能有所收获,否则连读和写都不会。

中国人的历史也是属于大洪水之前的。它可追溯到太初时代,而且在这条混浊、舒缓、漫长的长河中,既有如同参天大树般枝繁叶茂的时代,也有如同枯朽草木般腐败凋残的时代。可以说,只有缺乏时间观念的民族,才会编写或阅读这样的历史;只有中国人的记忆力,才能容纳得下如此厚重的历史积淀。

中国人缺乏时间观念,还体现在他们的勤劳上。正如我们在《勤劳刻苦》一章中所讲的,中国人勤劳的内涵与盎格理——撒克逊人有明显的区别。那些曾经与中国的承包商和工匠一起建房子的外国人,有谁还想再度与中国人合作呢?这些中国人在日常工作中迟到早退,还总是歇歇脚、喝喝茶。他们从很远的石灰坑搬运灰浆时,居然用布袋一袋一袋地运。如果他们使用独轮车运的话,其工作效率可以以一抵三,但是谁也不这么做。一旦遇到一点小雨,他们还要借故停工休息。这样一来,只能是事倍功半,进度非常慢,以至于很难看出这帮人的“日劳动量”。我听说,一个外国人雇佣了几个中国木匠钉板条,但他嫌木匠们的工作进度太慢了,索性趁木匠们吃饭时自己动手来钉,结果他居然干完了四个木匠半天的活儿。

对中国工人来说,维修自己使用的工具通常要花费大量时间。不过,如果工具是外国人的,那就另当别论了。一件公用的工具莫名其妙地坏了,但没人承认曾经动过它。每逢这种情况,中国人就会宣称:“我们没动过。”这似乎成了他们的口头禅了。中国工人支脚手架时,只象征性地把杆和檩条插在墙中,用绳子捆绑一下,就算完成了。这样一来,整个工期都是在危险中度过的。

工作敷衍了事,而且毫无经验,中国工人大抵是这样。沙子、石灰和当地的泥土,原本都可以用,结果真用到的时候却不能用。雇佣中国工人的外国人为此感到很无奈,他活脱脱就像《格利佛游记》中所描写的那样,被一根根线牵制着,让他实在无力招架。我们不禁想起了一位广东的承包商,他是个大烟鬼,他对人们的承诺正像他的资金一样统统消失在鸦片烟雾中了。最后,我们实在忍无可忍,只得把他的罪状一条条罗列出来,跟他摊牌:“我们早就告诉过你玻璃的尺寸,窗户你也亲自量过好几遍,可是你统统搞错了,这些玻璃一块也用不上。你做的门也没有合缝的,没有上一点儿胶。地板长度不够,数量也不够,还有很多节疤孔,质量根本不合格。”听完这番指责后,那位脾气温和的广东人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们,用一种文雅的语调抗议说:“不能这么说,千万别这么说,这么说有失绅士风度!”

盎格鲁——撒克逊人缺乏耐心、容易急躁的性格,在中国人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显而易见,中国人很厌烦我们这种性格,正如我们很厌烦他们缺乏诚信一样。不管怎么样,要想让中国人培养出做事快捷的观念和习惯,那是相当困难的。我们听说过这样一件事:在相距仅十二英里的两个城市之间,邮差竟然花费了好几天时间才将一包外国邮件送达。原来,他的驴子病了,需要休养,因而耽误了邮递的时间。可见,中国邮电系统的管理工作还停留在初步探索阶段,而且探索出来的模式也极其拙劣。

最使外国人气恼的是,中国人在社交访问过程中经常漠视时间。在西方国家,所有的社交访问都是有时间限度的,绝对不能超时。中国人则不然,只要主人尚未提出给客人安排食宿,即使客人已经累得疲惫不堪了,也要陪着主人一直聊下去。

中国人拜访外国人时,同样意识不到时间的宝贵。他们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并一直喋喋不休,就算该讲的都讲完了,也不告辞。一位杰出的牧师说过一句箴言:“想见我的人,也是我想见的人。”假如这位牧师在中国待过,不管时间是长是短,他都会对这句箴言做出实质性的修改。当他与漠视时间的中国人相处之后,肯定会效仿另一位繁忙的牧师,在书房里醒目的位置挂上一条《圣经》中的格言:“主保佑你离开!”不过,如果用这句格言来告诫一位正说得兴致勃勃的中国人,那无疑会给他的心里造成很大的伤害。他会突然间变得沉默寡言,很长时间不说一句话,其时间之长甚至可以消磨掉10个欧洲人的耐心。最后,他终于开口说话了。这时,我们就可以领悟到“上山打虎易,让你开口难!”这句谚语的真正含义了。

如果外国人都能像已故的麦肯齐医生看齐,那就好了。这位医生家里,经常有争相前来的中国朋友。这些“只来不走”的中国朋友,既浪费了麦肯齐医生的时间,又影响到他的工作,于是他便对他们说:“请随便坐,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我正忙着工作,不能陪你们交谈,请见谅。”如果外国人能像一位学中文的学生那样率真直言,那就更好了。这位学生刚学会了几句汉语,就想跟老师试练一下。于是,下课的时候他大声对老师说:“开门,出去!”结果引得哄堂大笑,老师也差点气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