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在纸上写道:“林岳,奶奶自知时日不多,今天是中秋,奶奶给你们做了最后一桌饭,去找奎儿他爹了,奎儿就托付给你了,奶奶今生与你们缘尽于此。不要难过,人之生老病死,乃常事,奶奶信得过你,把奎儿托付给你,我放心,孩子,记住,老人有句古话,罪莫大于可欲,锅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有些事,该放下应立即决断,如若为了某个没有结果,结果,去耗费心力,那注定没有好结果。孩子你此生若遇到劫难,迷途时,挪开琴下的桌子,你会看到一个暗盒,用手指推动盒顶,自会打开,你看了里面的字,定会帮你解惑,躲避劫难,切忌,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打开,那把琴让淑真带走吧,她才是琴真正的主人。”
林岳擦了擦眼泪,走到琴桌前,将琴拿下来,包好,放在书桌上,挪开了琴桌,就见从墙上的画下,弹出一个五寸见方的,黑色木盒,四周镶嵌着金边,盒子下面还有一个字,皇,林岳忙把盒子揣进怀里,又把桌子挪过去,带着琴去了客厅,把看到的一切,告诉了朱淑真,朱淑真潸然泪下,抽泣道:“哎,真是料想不到,老人家就这么走了,”林岳给朱淑真擦了擦眼泪,低下头,痛心道:“哎,人死不能复生,事已至此,只能节哀顺变了。”
我去看看奎儿,你把屋里该收拾的收拾一下,咱们,尽早离开这伤心之地吧!朱淑真流着眼泪,点点头转身去收拾东西了。
林岳到院子里劝了劝奎儿,又去房间把奎儿的衣服打包好了,把所有的门都上了锁,走到客厅一看朱淑真已经收拾好了,俩人转身出来,把客厅的门锁上,跪在老人的屋前,磕了三个头,起身去马厩把马都牵出来,三人挥泪奔岳阳去了。
到了岳阳,林岳带着朱淑真和奎儿,没回青林山洞,林岳怕朱淑真的家人找到,就直接去了陈家老宅,三个人到了老宅,好一顿收拾,本来路上已经走了五六个时辰,朱淑真早就累的支持不住了,回来又洗洗涮涮,结果就病倒了。
朱淑真这一病,林岳急的都火上房了,又是找大夫,又是煎药,热了怕烫着,冷了怕凉着,吃饭都恨不得嚼着喂,真是顶在头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斥候的那叫一个周全。
三天后,朱淑真的病算是好了,林岳什么都不舍的让干,每天带着奎儿打猎,回来还亲自去烧饭,又是菜又是各种肉,朱淑真几天的功夫,身体就恢复的健健康康,气色比原先好了许多,林岳怕朱淑真思念家人,就把陈恚德的书房收拾干净,又去青林古洞把陈一发生前,用过的笔墨纸砚,全都从青林山古洞取了回来。
每日清晨俩人在院子里,一个练剑,一个在一旁弹琴。傍晚朱淑真在书房吟诗作画,林岳就在一旁备纸磨墨。陈家老宅背靠着凤凰山,山上是怪石嶙峋,景色宜人。朱淑真从小在深宅大院长大,没见过什么大山大河,她经常站在院子里,仰望山上的风景,林岳看出了朱淑真的心思。
一天早上,朱淑真正在书房画画,林岳走进去,把朱淑真手里的笔接过来放到笔架上,看着朱淑真说道:“你去加件衣服,我今天带你去个地方,”朱淑真好奇地瞪着林岳问道:“去哪里呀?”林岳拉着朱淑真的手出了书房,用手指了指凤凰山,轻声说道:“去哪里,”朱淑真一听,立马喜笑颜开,像个孩子似的,拔腿跑进卧室,拽了件衣服就跑出来了,林岳用手指轻轻地夹了一下朱淑真的鼻子,笑道:“你呀快把衣服穿好了。”
朱淑真一边穿衣服,一边高兴道:“林岳,我就知道你是今生最懂我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也就是你能看出我在想什么。”
林岳深情地看着朱淑真,说道:“对我林岳来说,什么都不重要,有你就好,老天能让我遇见你,就是对我林岳,此生最大的恩赐!”俩人边说边笑,手牵着手朝山上跑去了。
刚一进山,朱淑真就被眼前的景色给迷住了,山上到处都是桂花树,金花茶,正是八月,是花开艳丽,香味袭人,再往地上看,蓝色的迷迭香散发着一股清香的气味,让人神情陶醉,还有黄色的野菊花,花开正旺,黄里透明,朱淑真不由得吟起了陶渊明的一首诗:“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林岳在身后听到了,说道:“淑真此时此地此景,有你有我,还有那空中的眷鸟,再有白鹤相陪,可比仙境也,这诗中含有一丝惆怅之意,不吟也罢。”朱淑真回过头微微笑道:“我只是一时陶醉,想起了这首诗,”林岳看看朱淑真,低声道:“这里的景色不算什么,我带你到山后去看看。”
林岳又把朱淑真带到了山后,朱淑真一眼望去,激动的眼泪都留下来了,整个后山是一大片的蔷薇花,粉色,紫色,是花团锦簇,争香斗艳,蔷薇花的花丛中,有一小块空地,空地上铺满了含羞草,形状好似一颗心。
林岳拉着朱淑真的手,穿过花丛,站到含羞草上,看着朱淑真,深情地说道:“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我虽给不了你荣华富贵的日子,但我愿倾尽毕生的心血去呵护你,只要你开心,我便足矣!”
朱淑真流着眼泪,扑进了林岳的怀里,哽咽道:“荣华富贵只是过眼云烟,相陪相伴相随才是真爱,你懂我惜我疼我,乃是真情!我足矣。”朱淑真从此更加坚定了对林岳爱,俩人是相亲相爱,形影不离,如胶似漆。
一晃过去了一个月,朱淑真的家人也没来找,俩人小日子过的甜甜蜜蜜,无比的安心,再加上有奎儿和白鹤相伴着,这宅子里每天是笑声不断,好不热闹。
一天午时,三个人正在堂屋吃饭,林岳一回头隐约察觉到,院子里有个人影闪过,他就起身出去看了看,围着院子转了一大圈,也没发现什么,就又回去吃饭了,刚吃几口,从大门口走进一个乞丐,是破衣烂衫,弯腰驼背,脚下踏拉着一双破的不能再破的鞋,有鞋底没鞋帮,用绳子捆在脚上的,一只手拿拄着根歪脖子柳木棍,一只手拿着大半个碗,头上戴着个破斗笠,脸上又黑又脏,腻的连眉毛都看不见,两眼布满了血丝,高鼻梁,四方大口,一嘴牙是黄里发黑,两撇八字胡,一撇在向上,一撇向下,人还没进当院,身上的酸臭喂味就飘到了堂屋。
奎儿站起身捂着鼻子,大粗嗓子喊到:“哪里来的臭乞丐,快滚出去,”连奎儿都嫌脏,那可不是一般地脏,林岳站起身,从桌上端了一碗饭,走到院子里,送给了乞丐。问道:“老人家从哪里来的?”那乞丐话也没回,接过饭碗,狼吞虎咽几口一碗饭就下肚了,直嗝嗝。林岳又转回身,盛了一碗水给乞丐喝了下去,嗝是不打了,水喝的太急,呛到嗓子了,又是打喷嚏,又是咳嗽,嘴里的饭粒子,喷的到处都是。
林岳在乞丐的背上使劲拍了几下,总算是好点了,那乞丐才哆哆嗦嗦回道:“我……从宁海……宁海过来的,”朱淑真在堂屋听到了,忙走到院子,问道:“老伯是宁海哪里人?”那乞丐直起身子,看了看朱淑真回道:“宁海……宁海……桃村……”
朱淑真仔细地瞅了瞅乞丐问道:“老伯桃村离这里,有上千里地,您是怎么来的?”那乞丐两眼盯着朱淑真,突然哭道:“小姐……你是小姐。”话刚说完,噗通跪倒在了地上。
朱淑真心中一惊,看着乞丐问道:“老伯,我与您恕不相识,您认错人了吧?”乞丐把头上的斗笠,往下一摘,大声哭喊道:“小姐……我……我是来福……小姐……”朱淑真往后退了几步,摇头道:“管家,你,你这是?”来福站起身,颤抖着双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抽抽着嘴哽咽道:“小姐……这是老爷……老爷亲笔写的书信……小姐……你那天从冤府走后……老爷回到府上大发雷霆……硬说是我把小姐放跑的……还把老奴的小孙子绑了去……若是老奴寻不回小姐……老爷就要把我孙儿带进宫里去做太监……小姐啊……天地良心……我只是赶着马车送老爷小姐去了一趟冤府……我怎么就……怎么就惹祸上身了……”
来福的一番话,让朱淑真瞬间,心如死灰,她什么也没说,晃了一下身子,转身回到书房,关上门大哭起来,林岳的心一下凉了半截,他跑过去一脚踹开书房的门,把朱淑真紧紧地抱在怀里,哭泣道:“淑真,我不能让你走,我舍不得你淑真!你不能走淑真!”朱淑真大哭道:“林岳,我若不回去,那,那来福的孙子就,”朱淑真此刻像掉进油锅一样,左右都痛,一头舍不得林岳,一头又不能不管怎么地来福是无辜的,那小孩子一旦卖进宫里,一生就断送了,俩人哭的泪水都流成河了。
朱淑真一边哭一边把书信打开一看,上写着:“淑真,你怎么扔下父亲就走了呢,你让父亲的老脸,在大庭广众之下丢的是一干二净,罢罢罢,父亲管不了你,你即一心想嫁那林岳,父亲也不阻拦你了,但是,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好歹你是大家闺秀,那林岳想娶你,就让他托媒人送嫁妆,明媒正娶,见信速归,我和你娘等着你。”
朱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忙把信给了林岳,林岳一看,心中有些疑惑,但是,看信中所写,也合乎情理,他就没多想,看了看朱淑真,安慰道:“看信中所写,你父亲应该是同意了咱俩的婚事,我一会就去准备,一定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朱淑真拉住林岳的手,说道:“我总感觉这不是真的,”林岳微微笑道:“你父亲总不能拿你的终身大事说笑吧,一定是你走后,老人家想通了,你就安心等着做我林岳的新娘吧!”
朱淑真听林岳这么一说,也放下心来,把管家来福带进屋里,打了盆水,让来福洗了洗脸,又把陈恚德身前留下的衣服,给来福换上。俩人又把屋子收拾了一番,林岳就出去备聘礼了。
朱淑真把屋里都贴上了大红喜字,院子都扫的干干净净,俩人准备了一下午,直到天黑,才安顿妥当,管家来福似乎看出什么了,一直闷闷不乐,也不说话,一个劲摇头叹气,给奎儿乐够呛,追着白鹤满院跑,一边跑一边喊:“哥哥要娶新娘了……哥哥要娶新娘了……”估计全岳阳城的人都听到了。
林岳第二天,天没亮就起来了,把该带的东西都查看了一遍,又去做了早饭,把奎儿叫起来嘱咐道:“哥哥最多三天就回来了,这次不方便带你,你自己在家里要吃好喝好,吃的我都给你备好了,怕坏了,放到厨房里的地窖了,你吃完就去取,都是熟的,你可千万别生火。”林岳这话提醒的,还不如不说呢,奎儿压根就没听,眼睛盯着房檐,手指塞进孔里,前脚尖蹭着后脚根,琢磨着:“都走了,上那玩呢。”
林岳嘱咐完奎儿,正好朱淑真和来福都起来了,林岳把两匹马牵出来,聘礼往马背上一驮,三个人就起程往宁海去了。
一路上林岳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可回头看看又没人,大概走了有四个多时辰,来福突然说肚子疼,就去道旁的树林里方便去了,林岳把捆聘礼的绳子往紧拽了拽,猛地一回头,看见一个黑衣人转进了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