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西风饮马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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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奔半塘,风雪夜渡会媚娘

崇祯十三年的秋末,北京。

千年古都仿佛同衰败的明王朝一样,再也无力支撑起前代“日月昭昭,故国有明”的雄浑气魄。宽敞而寒冷的街道上只有零碎几个人在请扫着枯黄散落的梧桐叶,一群又一群衣不敝体的饥民堆坐在京师的大街小巷上,王城兵马司的兵卒正在道中沿途勘察,突然发现一群饥民面白、唇紫而亡,疑为疫病,入报顺天府亟,却不得听。皇城紫禁坐落在帝都正中,巍峨的宫宇、朱漆黄砖的宫墙,汉白玉彻成的步梯,琉璃烧制而成的砖瓦无不向世人显示着这座两朝古宫别具一格的建筑风格和君临天下的帝王威严。

“皇上召兵部侍郎陈新甲进对!”内城太监与外城侍卫若干人传诏,一个两鬓微白,徘袍乌冠的官员小心地步入了皇极殿中。昏黑的烛光下,一个垂暮的老人正坐在龙椅上用朱笔急匆匆地勾批公文,陈新甲与一旁的太监俱不敢出声。这个披发疾书的人不是别人,却是当今明帝国的领袖——崇祯皇帝朱由检。这个年逾三十的中年男人在

位已经十三年,从天启朝留下来的各种弊端都被他一改过,有的由好变坏,有的本该变好却也变坏。这位皇爷始终浸于国事,一心欲做一个有道圣君。故其在位第一年便流放了权阉魏忠贤,钦定了“逆案”打倒了一大批乱臣贼子,天下欣然有中兴之望。然而连年的战乱天灾,让大明朝的国库坍塌崩溃,他空有“天下共主”之称却连一两银子都难以掏出,更别提练兵、赈灾,窟窿越来越大,一条关宁防线、一张“四张六隅”之网无下限得吞噬者帝国的银、粮、人马。朝堂上自羽清流之辈,成日不过是走马上朝,狂语空调,中饱私囊者奇多,公忠体国者极稀。在他眼里,普天之下,竟无一人有萧何、王猛之材,岳鹏举、于谦之忠。

寂寞空阔的紫禁城中,十三年来,每一个寂寞长夜崇祯都是慌慌不安中度过。昨日塘报道杨嗣昌在鱼腹山中大破闯贼。崇祯皇帝大喜过望急忙召兵部侍郎陈新甲前来答应。崇祯批完一篇公文后,起身打了个懒腰,这才发现了眼前跪了半响的陈新甲,急忙叫他起身道:“爱卿可算来了,杨嗣昌抓到闯贼了吗?贼奠贼将朕都要抓住,才能告慰先帝门的圣灵!”崇祯提住陈新甲的绯袍推嚷着。陈新甲意忙答道:“启秉圣上,前日杨阁的急文已送至兵部只报在二道口剿灭闯贼八百。那闯贼进山贼兵不过一千,相信再过两天就可以见喜报。”陈新甲说道此处,拱手向朱由检贺喜。朱由检听闻贼兵只余百人立马愁客尽消,瞪眼大喜道:“杨嗣昌果不负朕望,中兴之愿指日可待!指日可待!来人传书朕口谕,加赐杨嗣昌太子太傅,提领陕、豫、湘、晋五省兵,便宜行事,速剿贼兵!“一旁的王承恩立刻下跪领旨。陈新甲见崇祯甚是开心,又上前恭维了几句。

次日,驿卒文书投到兵部,闯贼李自成及诸贼兵尽鱼腹山,李自成于荒庙中自焚。杨阁部转入蜀中,剿灭献贼。整个朝堂炸开了锅,都给崇祯贺喜,崇祯也自以为是准备开庆功宴,便不在话下。

说这赵志谦在春阁与青衣言语一番后,便带着青衣所给的帖回到了赵府,借着到武昌收粮之机跟随赵慈恩一同到了苏州一带。赵志谦借着游玩之名到了那醉香楼,谒见那半塘名艳董小宛。

赵志谦与仆人赵同季在苏州城闲逛半日,处处只见公子豪俊、艳裳红装、束发巾帽。勾栏瓦肆间聚为一徒者高谈阔论亦或是斗鸡豪赌。就算是只身一人者也是东游西戏,玩要甚欢。赵志谦头几年日日也是如此混过去的,是慈恩断了他的经济开路,逼他学繁体字、古文(主要是没有手机电脑)他见生活无聊,只能按着做,才考中了个秀才。如今他看着这繁花似锦的苏州城,醉生梦死之人和他当初一样,苦笑不已,他当然是想要干点大事的,虽然他时常问自己怎样的事才算大事?还是由不得见状感慨连声,又干脆驰马疾行免得惹眼污,遂来到了醉香楼。

又说这醉香楼红绫挂柱、花灯吊垂。几个美艳女妓在门口乐笑着迎着客人往内。衣着华丽的赵志谦自然也是好人选,而一旁的赵同季便无这待遇只是冷落。赵志谦入楼内后,见那红楼中有二层,下为戏台、坐处,上为云雨私间,也便冷笑一番,想这江南名巷住所也并元所长,竞还不比“春阔”。想念中,一群紫衣绣花女拥着位红襟比甲、芙蓉裙的半老徐娘状的妈子到了面前。赵志谦便插扇行礼,那女人也莞尔一笑道:“公子气宇轩昂,白袍乌巾,必不是寻欢之人吧?来奴家这楼中有何意啊?”青楼老妈子一向是惯阅人情,善察言观色,赵志谦也懒得多言他语,便开门见山道:“学生途经此地,欲访名姐儿青莲,不知妈妈可否成全?“哦……还清公子回去吧,小愧兄别楼多日养伤去了。“那女人转身就要离开,群女也回身,但都给了赵志谦一个眼色,仿佛是鄙夷其不配。赵志谦也不在乎,急忙上前堵住去路,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伸手道:“妈妈真是取笑在下了。学生百里而来确不为男女之事,惊扰玉莲只为好事,故正着衣冠,特来拜会,望妈妈成全。”.那女人转眼盯了盯银子,赵志谦急忙送上手去,那妈子却一拍其手道:“少给老娘拐这些圈,小宛实是不在,若公子确有要事,可往其半塘家中之。“一边又伸手取下银子,上楼了。

获悉消息后,赵志谦立马弯腰道谢然后大步出门,带上还愣着的赵同季打马上路,朝半塘赶。二人乘了条船,约摸飘荡一个把时辰,才靠上渡口。询问许久,才到了董家门前。出其意料的是,江南名艳的家竟是所普普通通的江南高院,乌房白壁。赵志谦整顿一番,敲响门牌,一个女仆来开门,他告知了身份。听闻有相公来访,董府这小女婢不敢怠慢,急忙入堂告知了正在绣花的董小宛,董小宛并未留意,仍是倾浸于绣花,假装不知。

赵忘谦在外足足等了半时辰,已不耐烦,可心想:来都来了,大事未成,心也静下,又只好静侯音信。一个时辰之后,那董小宛听闻他还在等待才吩咐人出府迎入赵志谦二人。

赵志谦缓步进去府中,虽说这董府非大院倒也是别有景致、朴素古存。赵志谦于前堂中等候了片刻,只见一玄衣朱裙,正挽发的倩影从门外走来。那女子意贴身侍女退下,领首一笑,又对着赵志谦又半蹲作揖。赵志谦立马站了起来,作揖回礼。

那女子招呼赵志谦坐到西位上,自己坐东位上品了一口茶道:“公子还道而来,不知有何事使小女子沾光啊?”,赵志谦从怀中取出青衣的亲笔书牍呈与那女子一边道:“若非重事,岂敢劳烦姑娘。这是在下红颜所给书函,愿姑娘能一阅。”董小宛叠了叠青瓷茶碗又品了一口,然后伸手接过书信展开阅览起来……毕书后,方笑了起来,起身施礼道:“不知相公远来,有失礼仪,望相公恕奴家无礼。“董小宛琼脂般朴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丝微红,道歉道。赵志谦急忙回道:“姐姐素来广觅名士,学生这等人,姐姐何须多礼,只是这函中所示,望姐姐成全。“说完又作了一揖。只见小宛又打开书信,阅毕后合上书,又塞入赵忘谦手中,摇头道:“非奴家象不欲助君成事,实乃奴家自去岁离开留都回这半塘已有一岁多,名士好友音讯全无,恐怕难以相助。”赵志谦听后不觉有些失落,随即叹气道:“看来是这老天不欲强吾之力,许身报国。堂堂七尺男儿,上不能提枪请缨,下不可入对养亲,哎!”那董小晚听后也是长叹一声,她并非愿为青楼之女,若

非父亲丝绸生意遭流贼所坏,家资告罄,不得不以卖笑度日,好容易回了半塘,便发誓不再结交朱门贵胄,可见眼前这位长相英朗,衣见整齐,服色古淳、心有大志的公子无门建功,心中也有了一愧意。

“大丈夫生当做高飞鸿鹄,岂可在此空叹长吟,岂不是令这妇人笑我等有功名之士也!“一个响亮激昂的声音从院中传了出来赵志谦顾而望院中,只见一蓝色素袍,皂靴,手持一柄梅花老竹扇的公子走了进来。那人急步入堂,立于堂中,半躬行礼对董小宛道:“今日有幸,面有福气,终见娘子,真是打搅娘子了啊。”董小宛见眼前之人肤白鼻高、器宇轩昂,瞪时起声道:“公子美誉,小女子前德何能担此幸事,敢问公子姓字,小女子好还礼才是。”那男子展扇,二片浓墨老竹尽显其上,道:“在下如皋冒顿字僻疆,久闻青莲名号,今日一见,果真应那诸生所述,还甚过之!“董小宛笑颜尽展,桃红一片,手挽着发丝道:“原来是冒公子,奴家亦早听闻官人名号,今日一见当真是风流调傥,仪表堂堂。”两人互相吹捧寒暄一会儿,冒辟疆扭头问那赵志谦道:“男子汉志在四海,丈夫何必在此长吁短叹,惹人不顺呢?”赵志谦答道:“学生本欲入军为卒,杀敌建功,以全忠心,然父命不可逆,遂欲来这半糖,依娘子之友,寻条出路,若有所途径入仕,自练兵卒,剿匪灭贼。然而董娘子已断尘事许久,昔日贵胄已无,故感世事无常,请缨无门也!”语罢,摇头叹气。“兄台刚才之倍,发自腑否?”冒僻疆惊喜地问道。赵志谦看了他一眼又回首端碗茶喝道:“实乃心中所念也。”冒僻疆大喜道:“即是感慨国事之人,则必乃吾之知己也!不知兄台可有空暇,随吾到那距此过几里的论剑台上痛饮、交谈一番?”赵志谦瞥了一眼董白,见她的双眼已直勾勾上了那兄台身上,便不好问意,随即答应了下来。于是冒僻疆高兴得向董白作了一揖道:“不知董娘子愿偕行否?”董白正是痴中,听此邀语立马镇静了下

来了,红脸又化为素白心想:一见便邀我作客,我必要试使他。低头玩发道:“公子心忧国事,小女子还是不要掺和为好,他日山高水长,再会不迟!”冒辟疆去心已急,竟未再邀只是一声“好吧。”后拉着赵志谦就向大街去了独留那董白一人孤立于空堂中,害得她连跺几脚口中嘟嚷不止,素脸片刻又是通红一片。赶紧跟着几人到了门口,望着冒僻疆挺拔傲气的身躯,趴在门檐上,竟吃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