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四日,凌晨。
荆州南阳郡,涅阳县城外。
南方有习俗,大多数城门之外,都会有土地庙。这种土地庙,就像是一个小模型,大多只有半人高。
说白了,就是雕刻一个土地爷的石身像,然后再给石身像建造一个能够挡雨的凉亭!
这里有香烛,常年不断。
背土离乡或是游子还乡,第一件事,就是在这上柱香,告诉土地爷自己回来了。
董魁此刻,就是背靠土地庙,裹着狼皮裘在熟睡,他的指缝里夹着一根香,此香已经点燃,青烟寥寥。
燃至末端时,熟睡中董魁被烫醒!
董魁的指缝里,早已被烫脱了皮。他张开眼,看了看灰暗的天色,又扭头看了看紧闭的城门。
叹息一声,又从土地庙里拿出一根香。点燃之后,重新夹在指缝里,然后闭目继续睡!
当这根香也燃尽,当董魁又一次被烫醒时,天色仍旧灰暗,可是城门已经开了!
董魁连忙起身,牵着乌云踏月兽走向城门,使了钱,向守兵问道:“特来求医,人生地不熟,请问张机张仲景的府邸怎么走?”
…………
盏茶时间后,董魁来到一处府邸前,门前挂着匾额,上面写着:张府!
敲开门,等董魁说明来由之后,守门家奴却是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董魁数眼,随后说道:“你回去吧,另请高明。”
听见此话,董魁是怒从心头起,强压住火气问道:“为什么?”
“你戾气太重,两眼凶光内敛,煞气满身。我家老爷治病救人,是为积德行善,而不是助纣为虐。我虽是家奴,却也见过太多凶徒,自认还不会看走眼。”家奴青衣小帽,很平静,很柔和,很自然的说出这些话。
家奴话语说完,随后又说道:“你稍等。”
没过多久,这家奴重新打开房门,手里拎着半吊钱,送到董魁面前时说道:“天地万物,众生理应平等。你虽是凶戾内敛,煞气满身。但是我观你这人,不像是个心亏之人。我家老爷曾经说过,‘人生一世,若能求一个问心无愧,这辈子就是赚了’。你虽然杀人太多,但是你不亏心。这里有半吊钱,你拿去且做路费,也算我家老爷不出诊的歉意。”
话语说完,房门重新关闭。
董魁手里拿着半吊钱,心中滋味万千。
被人直言拒绝,董魁理应愤怒。可是,他此刻偏偏就是愤怒不起来。如此家奴,如此家风,家奴尚有如此家教,董魁思绪万千想了很多,最终叹息一声:“佩服,佩服。”
就这么回去?
当然不能就这么离去!
怎么请人出诊?
这貌似还真是一个难题。
此刻是凌晨,天色灰暗,只有小商小贩在早起赚些辛苦钱。
董魁在路边,吃了碗热气腾腾的肉汤面饼之后,开始皱眉沉思。
值得一提的是,这路边摊也是张家置办起来的善举之一。不赚钱,甚至还亏本,可张家就喜欢做这种善举!
古代贵族不吃猪肉,也因此,猪肉便宜。张家会免费提供骨汤肉汤,每人一碗,不收钱。只要你饿,只要你想吃,那你就尽管来。
南方无战乱,日子很太平。风调雨顺,家家有余粮。
若是想吃饱,只需拿一碗粮食,张家汤棚就会在你的碗里,放上十数片面饼。分量,挺足,足够一个成年人,吃到七分饱。
一早起,连吃带喝,这一碗浓汤面饼下肚,是格外的舒坦。
董魁饭量大,他是连吃三碗。
三碗过后,董魁将半吊钱放在桌上,随后起身离去,说了句:“别说不收钱,半吊钱,能买不少粮食。我吃你们三碗饭,为善举出份力,也是应该的。”
…………
走在街头,董魁看见有一户人家,门前有两尊石狮子。
这石狮子,立地都到了董魁的下巴处。
董魁眼珠子一转,松开马缰,走上前。他扎稳马步弯下腰,以拔山扛鼎之力,鼓足了力气,想要将一尊石狮子给抱了起来。
浑身肌肉鼓鼓,董魁此刻的体型,已是粗壮了两圈。
“这人疯了吧,这岂是人力能搬动的东西?”有路过的小商小贩呵呵一笑,等待看着董魁出丑。
声响,惊动了这户宅院的守门人。
有家奴开门后,看见这一幕,他抄起木棒就过来打,边打边骂道:“你个失心疯的蠢贼,偷什么不好,非要偷我家的镇门狮子,蠢货。”
这家奴打的很用力,手腕粗的木棒,雨点般向董魁的后背打去。
‘咔嚓’一声,木棒断了。
董魁没工夫理他,他仍旧再跟这尊石狮子角力。
紧要钢牙,憋住一口气,董魁的体型再次鼓胀一圈,终是将这尊石狮子给拔地而起。
见此一幕,人来人往看热闹的小商小贩,他们呆了。
动手拿木棍打董魁的那个家奴,他是吓瘫在地。
泥土地上,每走一步,董魁的脚掌都会陷入地面一寸深,他就是抱着这尊石狮子,一步一步走向张仲景的府邸。
董魁身边围了一群人,都在好奇董魁想要做什么。董魁走一步,他们就跟一步。
当董魁走后,当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时,吓瘫在地的家奴,扯着嗓子大叫道:“快来人啊,有妖怪把咱家的镇门狮子偷走了~~~!”
就在这个天色灰蒙蒙的凌晨里,一个青年,以非人的力气,抱着一尊镇门石狮子,行数百米。
‘噗通’一声,重物落地。
石狮子落在地上,就算是在几丈开外,众人也感觉到脚下地面在晃动。
董魁扶这尊狮子喘息数声,他用石狮子堵门之后,随后转身就走。
从新来到那处宅院前,只见门前站了十数人,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这处宅院的门上有匾额,上书:黄府!
瞧见董魁走来,有家奴脸色苍白,说道:“就是他,就这个妖怪,一人抱起了咱家的镇门狮子,给偷走了。”
听见此话,家主训斥家奴一句,随后上前向董魁行礼,然后问道:“这位壮士,敢问我黄家可有得罪之处?若是有,老朽在这给你赔个不是,还请你提个醒。”
董魁望去,只见门前站了七个人。一个老头,一个中年,五个孔武有力的家奴。在门后,人头晃动,想来也是埋伏了不少人。
有个小女孩最是显眼,她人小,用黑纱蒙面,头发偏黄。此刻她正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在大人的腿缝当中,硬是探出头好奇的观望。
瞧见这黄家家主说话客气,董魁也是行了礼说道:“这家奴说的没错,不告而取是为贼,是董魁鲁莽了。董魁与贵府素不相识也无怨无仇,今日借贵府两尊镇门狮子一用,最多一个时辰,必将奉还。”
董魁话语说完,黄府上下所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也就在此刻,董魁一句话,让众人的心情再次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