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你也能猜到了,我就是那个姑娘了!”
“你,你.......”
孙小刚语不成句,
“你是那只......死蜻蜓......变得?”
“可以这么说吧,当然我并没死,不仅不会死,估计还会比你们大多数人都活得长久!”
婷婷淡定的吐出一个烟圈儿,看了看瘫倒在沙发上的老刘,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若不是他,我早就走了,又岂会留到现在?”
“蜻蜓精?”
孙小刚忍不住喃喃自语,一脸的不可思议,这聊斋上也没看过呀。
“你们这些人可真奇怪,能接受狐狸精猫妖鸟怪的,我们蜻蜓怎么就不可以?大千世界,什么精怪没有?”
“那不都是虚构的......故事吗?”
婷婷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牙齿雪白,笑起来倒是颇为好看,
“没见过的人当然觉得都是编的了,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我活生生站在这里,难道还会有假的?”
“只不过,这个转化的过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现在这个天地早就被你们改造的变了模样,哪里还会有什么有灵气的物件儿,没见过的人居多了,自然就都成了假的。”
“那,你能把李平从你们那里救出来吗?”孙小刚想起了自己来此处的的目的。
“刘启,他,他没事吧?”
“被我们吃了一阵子的记忆,总归是有点后遗症的。”
婷婷轻叹了一声,
“好在睡一夜再醒过来也就好了,今天的事情也就忘的差不多了!”
“那......”
“我没本事从地脉里带出人来,你去找一个叫做胭脂庵的地方,那里有一本精怪志,或许能找到方法。”
送走了孙小刚,婷婷不禁回忆起了当年的往事,那时的她刚刚死而复生,虚弱的在床上喘着气,刘启就愣头愣脑的闯了进来,也不能说是闯,毕竟那是他的房间。
“姑,姑娘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刘启二十大几的小伙子,跟女人说话还是会脸红,还不自觉的结巴起来。
姑娘看到他窘迫的模样,丝毫不复第一次见他时的勇猛,便有心要逗逗他,
“我是,来找我的表姐,我把地址弄丢了,我人又病了,迷迷糊糊走到这里,见你的房门没锁我就暂时休息一会,没想到睡着了,咳咳,我这就走,咳咳咳。”
她假装着咳嗽了几声,其实不用她咳嗽,刘启看着她面色苍白的样子也知道她怕是身体不是,他慌忙的摆着手,
“不用,不用,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能去哪呢?你就在这休息吧,找人的事明天再说吧,我在哪都能凑合一宿。”
“你,你先喝点水。”
笨手笨脚的倒了水,他这许久没回来,怎么可能有热水呢?心中暗骂了声蠢,
“嗯,你吃饭了没有?”
姑娘还没答话,他又一拍脑袋,
“你都病成这样了,能上哪吃饭呢,你等会啊,我这就给你做点。”
他着急忙慌的打了水回来,好在他一直在宿舍藏着一个电炉子,还有上次帮车间大姐干活人家给的一包挂面,除了一点点盐也是没有其他佐料,翻了翻柜子还有上次从老家带来点干蘑菇,一并放里面煮了。
可想而知他煮的这面也是不能有什么好吃的味道,可是姑娘却吃的很香,连汤都喝了精光。
第二日凌晨,她幽幽醒转,刘启自然不在,扶着墙慢慢走到门口,这才看见他披着一个薄薄的单子蜷缩着在角落睡着,受伤的左手缠着白布,渗出丝丝血迹。
“喂,你醒醒,进来睡吧!”
“你怎么醒这么早,我没事儿,大老爷们儿,在哪都能凑合一宿,你得多休息。”
“对了,那个,你叫什么名字?你表姐是哪个单位的?我这,能休息几天,我帮你打听打听去?”
他扬一扬受伤的手,漏出个羞涩的笑脸。
“我,我叫婷婷,咳咳”
姑娘一下被他问的哽住了,接连咳嗽了几声。
“你快进去,这天还没亮,风太凉了,一会我给你到医务所要点药去。”
他虚推了婷婷一把,把她又送回床上,盖了被子,还好昨天烧了水,又给她倒了水放在枕边桌上,
“你先喝点水。”
他自己又在椅子上打起了盹。
婷婷看刘启对自己一个不明来历的人这么热情关怀的,不禁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了,这在他们族群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黑蜻蜓家族在一次天象变化中偶然沾染了灵气,可以在人和昆虫之间任意转化,后来又被它们寻到了地脉这一隐秘的场所,靠吸食人的记忆维持灵气与性命。
然而进入地脉的人总是有限,为着求食同类之间大打出手甚至互相吞噬的事件也是常有发生,什么兄弟姐妹父母亲族,也是完全无所顾忌,这刘启对她嘘寒问暖的,她一时倒不好意思变身吸食他的记忆了,好在变成人的时候只食用人的饭食也能继续活下去。
而且果然她没有看错,刘启每日从自己的定量饭食中让出一多半给她,还不遗余力的按着她杜撰的人名地址去给她寻亲,结果自然是一次次的无功而返。
时间一长,虽然刘启几乎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关于他在宿舍偷偷藏着个女人的事情悄悄地传开了。
第一个发现这件事情的当然是住在隔壁的王大嫂子,
“小刘,你的房间怎么总有女的说话?谈对象了得告诉嫂子呀,嫂子也就不费心给你张罗了。”
她半真半假的试探着,眼睛也是滴溜溜的直想透过窗户往里面看,
刘启看瞒不过去,索性也承认,
“这,这个是我乡下的表,表妹,来市里想找工作,工作还没有眉目,这身体又不舒服,就暂时在我这凑合两天。”
他又不自觉的结巴起来。
王大嫂眉眼一飞,“我懂,”
“表哥表妹,凑成一对!”
她促狭的说完,就咯咯的笑起来。
“王,王大嫂可不能这么,这么说,人家还是大,大姑娘呢,这,这可不,不能坏了人家,人家的名节。”
他更加的结巴了,脸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这在王大嫂眼里可成了不打自招的实证,
“嫂子跟你开玩笑呢,看把你吓得,放心,这事我谁都不能说!”
她故作保密的小声说了,笑着扭着腰走了。
刘启捋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回屋看着睡着正香的婷婷,心里突然觉得有点不安起来。
不出两天,这件事就传到了厂长耳朵里,
“小刘啊,你这工作表现一直挺积极,厂里正有培养你,提拔你的打算,你这个时候可不能出生活作风的问题啊!”
厂长打着官腔,派头十足的找他谈着话,
“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个女朋友也正常,你就正常的结个婚不就直接没这些流言蜚语了。”
“厂长,我这真不是......”
没等他解释,电话就响起来了,厂长一边拿起电话,一边挥着手让他出去了。
刘启垂头丧气的出来,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怎么跟婷婷开口,迎面过来两个工友还笑着锤他肩膀,
“你小子出去一趟交了桃花运还这么耷拉着脸,让我们这帮光棍可咋活呀!”
“就是,别捂得那么严实,让我们也看看小嫂子的庐山真面目啊!”
“别瞎说了,这没事都得让你们说出点事来!”
他轰苍蝇一样哄走了两个大小伙子,沮丧着回到了宿舍。
“怎么了你?”
婷婷又一觉醒来,正看见他唉声叹气的回来。
她休养这几天,每日除了吃便是睡,身体已经好了大半,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继续留下来,她在这好吃好住,况且也确实无处可去。
正好是瞌睡的人碰上了枕头,刘启面带难色的结结巴巴把这烦恼事一说,婷婷想都没多想,
“那我就嫁给你吧!”
这个事情就自然而言的解决了,她就成了厂里的家属,名正言顺的留了下来,时间就这么如流水般过去。
他们当然不会有孩子,这件事情又成了话柄落在了爱说是非人的嘴里,他们搬离了宿舍,刘启不舍得让婷婷出去工作,她就在家每日做好饭菜等他回家,就这么平淡温馨的过着。
刘启多年的劳作辛苦脸上渐渐有了岁月的痕迹,婷婷却还是一如往昔的模样,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他也从来没有问,任凭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越来越不爱出门,消失在好事人的视野中。
他肯定早就知道了吧?她看着沙发上酣睡的刘启不自觉甜甜的笑起来,她从来跟他说话都是凶巴巴的,他也从来不以为异,总是乐呵呵的,这一生没有儿孙膝下为伴,终究是她欠他良多,还有这时不时就失忆一两天的毛病......
她不自觉的抚了抚他日渐稀少的头发,眼睛里盈盈出了泪光,是时候道别了,人的一生很长却也很短,做了这么久的人,她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回去,其实是否能回去都不重要了,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浓,婷婷关了灯,谁也看不到,房间里出现了一只庞大的黑色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