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听说你去南方发了大财了,这次怎么又想着回来了?”各自坐定之后,刘启给倒了茶水,递了烟,这才故作熟捻的攀谈起来。
“哪里哪里,在哪都是讨生活,这不想着趁还没有走不动,落叶归根来老家看看老伙计们,可惜是乡音未改鬓毛衰,时间过的真快呀!”孙小刚接过烟来砸吧两口,
“还是你姑娘懂事,我在家里这几个小的都不让我抽烟,说是对身体不好,照我说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跟这抽多少年烟能有啥关系?你说是不是,老哥哥?”
“唔,哦,是,是。”
“嫂子没在家?”
刘启的脸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
“没,没.......”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几句,孙小刚开始进入了正题,
“还记得李平吗?当年我和他一起陪你去的医院,当年他跑前跑后的可是机灵的很呢!”
他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下大腿,
“嗨,你们这都在一个城市里住着,肯定没少见过,我是老糊涂了!”
“嗯,见过,见过的。”
刘启的女儿从房间出来,穿过客厅进了厨房,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说话。
“见笑了,我这......孩子脾气古怪,不爱理人,”他似乎羞惭的笑着解释。
“现在年轻人都这样,我们家那几个也是,一个个跟我欠了他们钱似的……”
一提起家里的孩子老孙的话头就关不住了,
“没一个听话的,叫干啥不干啥,非给你拧着干,我说我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公司给他们直接接着干多好,不行,都自己创业,我也不管他们了,吃点苦头就知道回头了!”
“还是你们脑子灵光,不像我们,一辈子就混个死工资。”
“各有利弊吧,像咱这个岁数不想这个了,再有什么,还能带到棺材里去不成?”
“对,对!”刘启颇有同感的附和着。
厨房一阵噼里啪啦之后,女儿给他们端出了几个菜出来,摆到餐桌上招呼吃饭。
“这也不知道你要来,家里没什么准备,随便吃点,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婷婷,把我那瓶好酒拿出来,我们老哥两好好喝两杯!”
婷婷面带愠色的拿出了一瓶酒,往桌子上一摔,“少喝点,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儿!”转身又进了房间。
“我有点血压高,没事儿!”老刘小声的跟孙小刚解释着。
“咱都少来点,意思一下就行。”
老孙浑然不在意,毫不客气的拿起了筷子,“闺女怎么不来吃啊?”
“不用管她,咱们先整两盅!”
四个菜不过是家常豆腐,尖椒鸡蛋,油炸花生米和麻辣鱿鱼丝,却都做的有滋有味儿,均是下酒的好菜,老孙是吃一样赞一样,末了竖起了大拇指,
“手艺真不错,是个好孩子!”
“家常便饭,随便烧烧而已,当不得夸。”
“不能这么说,现在的孩子有几个能会做饭的,更别说手艺这么好的了!”
其实说好吃,也未必就能有多好吃,不过是离乡日久,这家乡的口味难得的对了孙小刚的胃口,小酌之后又盛上了茄子肉末炸酱面,更是吃的他满嘴流油,不自觉添了两大碗。
“让老哥哥笑话了,我这几年还真是头一回吃的这么好吃的这么撑!”
他起身抚着肚子,在不大的客厅来回走动着消消食。
“吃好就行,就怕兄弟你这大老板看不上我们这家里做的饭菜,还怕招待不好你呢!”
“什么大老板不大老板的,我们出去谈个生意,酒桌上是一口都吃不好,就想着家里做的饭,你弟妹南方人做的又不和我的口味,吃在嘴里那是一点滋味都没有。”
“不怕你笑话,我也就在你家里吃了顿顺口的,你家姑娘还没嫁人吧?我们家老二也还单身,在我们那开这个软件公司,生意也算过得去,要不......”
孙小刚好像逐渐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说话也渐渐的家长里短起来,直到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昏暗。
刘启自然也没有逐客的道理,一直笑着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嗯是对好之类的没有意义的话。
渐渐的天已经黑到他们要互相看不到对方的脸了,老刘站起身开了灯,顺便又给茶壶续了水。
孙小刚这才猛的一怕大腿,
“你说我是不是老糊涂了,我都忘了来找你的正事了!”
他掏出那张旧的发黄的照片递给老刘,一边断断续续的把他这几天的经历讲述给他。出乎意料的是,刘启毫无惊讶的表情,面不改色的听完了他的话。
“老哥哥,你是不是吓到了,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孙小刚忍不住伸手晃一晃看上去有些呆滞的他,
“没事儿,事情虽然怪,但总会有法子的,好在李平现在在那边暂时还没有危险,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我还以为你这里多少会有点线索,毕竟当年就咱们三个......”
“刘大哥,刘大哥!”
刘启似乎神游到了另一个世界,一直没有说话。
“你不用问他了,他什么也不知道!”
婷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门口死死盯着他。
“你爸这是怎么了?”
“谁说他是我爸的,他是我老公!”
“什么?”
孙小刚猛的站了起来,他又看看刘启,
“你不用看他了,这些年他就是这样,遇上什么不想面对的事情就成了这幅死样子,谁也叫不醒,除非他自己想醒过来。”
“他,他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也许,是洗脑后遗症吧?”
“洗脑?你什么意思?”
婷婷缓缓的坐到沙发上,燃了一颗烟,
“他肯定没告诉过你们,他才是第一个掉进那个大黑洞的人,这也怪不得谁,你们修铁路,本就动了你们不该招惹的地脉。”
原来,就在刘启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他接到了家里的信件,年迈的母亲旧病复发,送医又没有那么多钱,他发愁的晚上睡不着觉,便出来溜达,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工地附近。
那晚的月亮很大,明晃晃的照在地上如同白昼一样,他心事重重的走着,眼神似乎没有焦点一样,丝毫没有注意什么时候前面施工的地方赫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他毫无防备的掉了下去,之后的遭遇就和李平差不多了。
只是,他在那里没有见到过任何人,只有每天飞过的一大片黑蜻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蜻蜓飞过的时候有一只巨大的一臂多长的黑蜻蜓在前面带领着,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纵身一跃,扑倒了那只蜻蜓。
常年的体力劳动让刘启的臂膀分外有力,在跟蜻蜓的挣扎搏斗中渐渐站了上风,他力气越来越大,扼住大蜻蜓的手也越来越有力,他的神智也越来越清明。
“你放了我,我就放了你!”
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膜。
“谁,是谁?”
他左右张望了一场,周围除了黑压压一片蜻蜓落在地上,什么人也没有。
“傻子,自然是你手上的我在说话!”
“你是什么?”
刘启骇了一跳,但手上的力气并没有放松。
“你要掐死我吗?那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放了我,我就放你走,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条件?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可不干!”
“你们修铁路毁了我们的地脉,现在我只需要你在铁路完工之时滴血祭祀告慰我们的祖先而已……”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如你所见,咳咳,我们弱到连你都打不过。”
“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刘启听到这,觉得没有比让自己回去更重要的事了,就渐渐的松开了手。
大个的黑蜻蜓甩了甩头抖了抖翅膀,就开始原处打圈圈,其它的蜻蜓也都迅速的跟着围起来转圈,顷刻之间,便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把刘启卷了进去,等他再醒过来就躺在工地未完成的铁路上,天上的月亮还是那么亮,仿佛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回到宿舍,他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工友们都谈论着马上要完工回家的事,看着一张张兴奋的笑脸,他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只是做了一场非常清晰的梦,直到他弯腰去洗脸时,一个黑蜻蜓的“尸体”从他破落的工装口袋里掉了出来。
“大刘,吃早饭了,磨蹭什么呢?”
门外钻进了一张脸冲他吆喝一声,他下意识的把手里的蜻蜓尸体往自己床上一扔,
“来了来了,马上!”
这一天的活计,他都是在神游的状态下干的,说是做梦,可是身上的蜻蜓怎么解释,说是真的?他却又更加的没法解释,怎么办呢,到底要不要照着那个蜻蜓王说的做呢。
不知道会不会招来什么灾祸?他自己倒无所谓,可是还有家人可怎么办呢?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母亲的病重,算了,不如我自己出点血,既满足了那个要求,还能换回点赔偿金,事情就这样好巧不巧的发生了。
拿到赔偿金收拾行李回到了厂里宿舍,他也不顾着手上的伤,第一时间给家里人把钱打了过去,总算一块大石落了地。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只是手上的伤并没有影响他此时轻松的心情,哼着走调的小曲儿开开门,一开灯,吓得他又很快的退了出去,仔细看看也没走错啊,怎么房间里多了个水灵灵的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