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宏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自己打气,对着镜子双臂做加油鼓励状,如同古罗马骑士,人马着重甲,手持丈二长矛,勒马远眺,眼神坚定,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准备找美珠正式谈一谈。
陈远宏特意选了个周末快下班时间去办公室,看美珠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陈远宏留了个小心思,一旦美珠不愿意,就可以顺势分别回家,两人可以有个一两天缓冲时间,陈远宏可以闭关疗伤,不用面对美珠,周一上班时可以略略缓解尴尬,或是风轻云淡些,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陈远宏坐到美珠面前,看着美珠在那里忙活没说话。美珠一抬头才注意陈远宏的异样,问:“怎么了?陈工,你这周回公司那里去么?周末现场也没急事了吧,都在正常干活,不用呆这里了。梁主任会看在工地的。”
陈远宏回答说:“这周我在这里值班,不回去了。施工关键节点,我还是要盯在现场的。”然后他用悲壮低沉的声音,小声的说:“美珠,我问你个事,你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啊。我觉得你挺好的,我们也比较合得来。”
美珠听了前半句陈远宏说值班看现场,还在那里嗯嗯哦哦地想劝他注意休息,不用那么辛苦的。
到后来,美珠听陈远宏用那么没有愉悦没有激情的嗓音,略带悲情地问她能否做女朋友,美珠以为自己普通话没听清,陈远宏在说别人什么不顺心的事呢,迷惑之余问问陈远宏:“陈工,你说什么?谁的女友怎么了?请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陈远宏听美珠这么说,心里感觉跟上次被通知面试没通过一样,心和手脚都冰凉,好在这次他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做好了安全落地气垫。他只好又咬着牙提高声音对美珠说:“我是说,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啊,我觉得我们挺合得来的。当然了,你要是觉得我们不适合,也没关系,就当我没说,我们还是默契工作的同事。”
美珠这次听清了,当即瞪大眼睛张着嘴,惊讶地看着陈远宏,几乎一分钟都没缓过神来。美珠天天观察陈远宏一举一动,甚至有时无意间听到他给好朋友李维方章薇打电话,咨询如何表白的半开玩笑的聊天,料定陈远宏最近会有所以行动。她也设想了种种陈远宏可能的表白方式,比如一起骑车出去,找个环境优美花开四季的地方,或是哪天月圆值班,出去散步在小河边听着蛐蛐蛙鸣,或直接抱着一捧玫瑰花骑摩托在她家附近等着,最差哪怕类似提亲先跟家叔私下说一下再来找她。。。。如此这般,美珠想象的场景,不一定要浪漫满天,起码是西装革履郑重其事专门正式的来说吧,美珠万万没想到,这个时间,在办公室,这么个不经意的方式,提出人生第一次这么重大的事件,美珠惊讶愕然之情可以想象。
陈远宏看着美珠惊恐的表情,以为希望如同七彩肥皂泡一样破灭了,赶紧说:“没事没事,你不要担心,没关系的,我们还可以是好同事。当我没说吧好不好。”
美珠惊讶之余,又听他打退堂鼓,气不打一处来,本想骂他呆鹅一只,太不解风情了,哪有这么追女仔的?你不会做的隆重浪漫一些么?
见到他遇到点波折就退缩,居然胆怯到不敢继续争取了,要是换了个别人,美珠会毫不犹豫地拒他于千里之外。
几个月来朝夕相处,聊天的时长比跟她母亲说的话都多几倍,美珠多少了解陈远宏是什么样的人,他用这种方式来说,一定是内心填满了绷不住了,美珠是理解的,知道做工程的人比较直接缺少浪漫情怀,只是没想到如此没有仪式感和青春情结,她多年构想的少女粉色幻梦就这样被他戳破了,心里实有不甘。
美珠之前一直想象只要陈远宏在某个浪漫月光下或小溪边花从里,正式开口表白,她顺理成章羞涩地答应他,然后相拥漫步在花前月下。类似场景美珠想了很多个,唯一没想到是眼前这种境界。
美珠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不冷也不热地说:“陈工,你吓我一跳。你说的事情我还真没想过。我们真可能合适么?南北差别这么大,我学历又低,长得也一般,你是认真的么?你不是开玩笑吧,你想清楚了?我很吃惊你有这个想法哦!”
陈远宏刚才心里拔凉拔凉的,以为美珠会一口回绝,没想到美珠虽没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而且问自己的真实想法态度,死马当作活马医,陈远宏赶紧表态:“认真的,当然是认真的,我是再认真不过了。其实我一两个月前想跟你说来着,但担心你不同意,所以一直不敢跟你说,最近实在忍不住了,只好找这个机会,你不同意,我们也有几天冷静一下,可以继续安心工作。”
美珠一听心里噗嗤就笑了,果然是个实诚人,一着急实话就说出来了。美珠强压着想笑的冲动,冷冷地说:“下班了,我要回家了。我年纪还小,之前没想过这些,要不我回家问问家叔和爸妈,看看她们可同意,家叔认识你,他知道你是不是好人。他们要是同意,下次发工资那天你来领工资,我再回复你,可不可以呢?”
说完,美珠头也不回,背着包就出了房间,找车回家去了,留下陈远宏呆若木鸡地坐在办公室,空荡荡无所依。
陈远宏转头才发现这月工资刚刚发了一个礼拜,下次发工资还有23天半。陈远宏工作几年来,无论有钱没钱,从来没有这么期待发下个月工资,又怕发下个月的工资。
陈远宏唉声叹气,希望和失望混杂着不踏实,浑身针扎一样坐立不安。他又怕周末一个人在这心神不宁,赶紧给任经理打电话说,下周一想到设计院核对一些高程数据调整,顺便回宿舍拿着秋冬衣物,想周末回公司,周一顺便汇报请示下工作。任经理问了下现场工程进展和三连的施工实力状况,陈远宏说都没问题,因为后期我们工程还多,农场也想继续合作工程,所以前期比较尽力,质量安全抓的都比较严。任经理说不能放松管理,还要继续加大管控力度。然后他同意陈远宏可以回公司,顺便把图纸和这月的账目报销掉。
陈远宏下班仓皇地离开办公室,赶到长途汽车站,到公司宿舍都八点多了。放下行李,晚上也不敢一人待在宿舍乱想,干脆打个电话给李维方,要求到他那去住。
李维方不解地问:“我这又不是客栈,你自己有宿舍,我们喝喝酒吹吹牛,然后各回各家,你老跑我这住干嘛呀?”
陈远宏说:“我本来可去可不去,你有什么猫腻?你那有女孩子过夜,不敢让我知道?我在楼下打的电话,你开门,我上来啦!”
李维方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呵呵地等着陈远宏过来,好歹周末可以聊聊天了,跟章薇一起吃吃饭,不然一个人又干什么呢。
晚上二人闲聊,陈远宏问起李维方和章薇的进展,李维方顾左右而言他,说这个问题不可描述,含糊的很,他也不知道何去何从,还是先做好哥们呗。
周末三人用呼机找方劲松见面聊聊,方劲松回话说最近在茂名等地来回跑,做聚乙烯颗粒的进出口生意,正在为公司想方设法取得代理权,忙的一直在路上,天天住酒店,颠沛流离啊。
章薇说程玉红到望海大酒店,住集体宿舍四人间,酒吧里补场唱唱高低音民歌,额外收入还不少,宋强工余常去找她,要我们有空去他们酒吧KTV再唱个歌。
三人一起吃饭,一起喝茶,一起看海吹风,在海边小公园闲走,似乎又回到上岛之初的时光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