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年正式上班后,美珠就和姑父的分公司商定,四到五月间开业大吉之时转往深圳,拓展新局面。随后,陈远宏就跟任经理报告了拟定去向的想法。
任经理还惋惜地说:“蔡美珠是个不错的营销苗子,之前跟营销部经理都说好了,打算把她安排在营销部发展呢。人才可惜呀。不过人各有志,去深圳能有很好的前景,也不错。”
陈远宏真诚替美珠感谢任经理:“这几年美珠和我,都靠任经理关照提点,收获不小,我们都十分感激你的。”
任经理摆摆手说:“都出门在外,客气话就不说了。那你怎么打算?集团重心北移,北京分公司项目多,正缺人哪。”
“我们商量好了,我服从集团统一调派,先去北京项目,美珠先去家里公司试试,不顺的话,就考虑也转投北京类似的公司,我们就又汇合了。这样会多个余地。”
“这倒不失为一个进退自如的办法,多一条路。好吧,我知道你们的意向了,这就跟公司汇报。如果没变化,三月底四月初你就要北上报到了。这一个月多时间,你赶快把项目和个人的事情都安排好。”
陈远宏从任经理办公室出来,心中浮现一丝失落之意,此去经年,要跟美珠分别一段时间了。
陈远宏和美珠商量妥当后,约了李维方章薇周末小聚,为近在眼前的分离做些铺垫。
四人相对而坐,气氛一度没有以前那么轻松活跃,小别离的心理准备年前就有了,真到眼跟前,多少还是要有些失落惆怅的。
李维方窝在茶座的沙发里,抱着双臂,对陈远宏说:“你们都想好了?这样分居异地,好远的啊!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啦?”
陈远宏答道:“眼下看,这是最好的选择,今后多一条路。美珠刚去深圳,我跟着去要从头来过。不如我先到北京项目看看,比较下哪边更好的。”
章薇说:“是啊,岛内业务萎缩的厉害,不走出去没有出路。这里毕竟熟悉了,谁也不想跳来跳去的。”
陈远宏关切地问李维方:“年后也没问你,你这里坚守还是回老家总部呢?”
“王总也问过我这个问题,留守如同看门,鸡肋的味道。回去是正道,其实也相当于重新起步。”李维方端着咖啡,慢慢地喝着,有点心不在焉。
美珠替章薇问道:“那你怎么考虑呢?”
李维方回过神来回答:“总部是要求安排好现有业务和人员,年中可以回公司。但有个朋友邀请我去一家证券公司,在北京金融区,年薪不低。但他们是股份制企业,我去了,现有的铁饭碗就要辞掉,成为合同聘用,我还在权衡比较。”
陈远宏笑道:“什么年代了,还在固守铁饭碗,你也来北京吧,我们先去打个前站。去做金融白领,那是金饭碗。要不,还有个好去处,和章薇一起去深圳。高远证券深圳也有公司,不如问问田师兄,有无可能去深圳证券行业,也很好的。”
美珠应和道:“是的呀,这样你和薇姐互相有个照应,我建议你去深圳吧。”
李维方点头称是:“我还有小半年时间考虑,几条路都来比较一下,我也得跟家人商量一下,不能像你们,脱缰的野马一样不着家了。你们都撤回内地了,西海岸买的小公寓怎么处理呀?”
陈远宏章薇齐声回道:“现在出手也不划算,先放那里吧,好在资金压力不大。过两年岛内地产还是会回暖的。在这有个落脚的据点,回来度度假也是好的呀。”
美珠笑着说:“我会经常回来,我帮你们出租打理哈。不收中介费呢。”
太阳西斜在海岸线槟榔树从里,四人顺着海边步道,踩着渐长的身影,信步走着。看着章薇她们落在后面,陈远宏笑道:“老李,一转眼上岛整三年了,那时是多么激情昂扬。不想同一时间,我们要考虑如何离开这片热土了呀。”
“河东河西,这也是寻常的变迁,只不过有点仓促了。”
“你可记得刚上岛,你我章薇我们三个,在沿海三路海鲜大世界喝酒,喝多了把我支走,你俩聚到一处风流快活。”
“你还说,那次就因为你都喝多了,我们当晚住在一起不假,不过那天像白纸一样纯洁。”
“那你们后来怎么又陷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的?”
“一言难尽。孤悬海外,孤苦无依的,难免抱团取暖。情到浓时不能自已。。。”
“眼下你打算怎么了局呢?”
“这是个问题,哈姆雷特之问。说实话,老弟,还真没想好。你知道,章薇独立性很强的,只可智取,不能强攻。对于未来,我其实也很迷茫”
“你们认真聊过下一步怎么走么?”
“聊过,没有完全一致。我们太熟了,有些话反而无法说透彻了。都有不可触碰的痒处。”
李维方弯下腰,拾起一个海螺壳,放在耳朵边上听了听,笑着说:“海螺姑娘没住在这里啊?海螺里也听不到海浪的声音的。”
美珠等人忙于把手头的工作交接清楚,办理相关的手续,几个人去向不同,各自忙碌,将近一个月下来,陈远宏三人万事俱备,只差乘东风北上了。
每个人都清楚,期待中新机遇会到来,代价是与亲友的别离,尤其是陈远宏和美珠,既憧憬未来新生活开启,又依依不舍,不愿意分别的时刻马上到来。
除了必须出门上班的时间,其余工余周末,二人默契地没有言语,几乎没日没夜腻在一起。
每次醒来总会发现,另一人枕着胳膊,默默地盯着,于是二人就脸对脸,眼对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不笑也不说话,只用眼睛看进对方的心里,一看就是十几分钟。
离北上时间越近,这样的深沉对视的次数就越多。美珠和陈远宏想,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进入对方灵魂深处了。
临近出发,少不了跟同事朋友依依话别,尤其是一起上岛的几位。今日宋强程玉红约请,明天小吴姐田师兄话别宴,过几日方劲松回岛见面,再加上陈远宏答谢,一个月下来,竟至于三天一小聚,七天一餐叙,酒水饮料把离苦给冲淡了。
听说陈远宏要远调,林一鸣专程从惠安赶来,和梁主任一起,除了设宴为陈远宏美珠送行外,还特地专门举办了一次男人的聚会,婉拒了美珠和小何姑娘参加。半夜美珠见到被送回来的陈远宏时,已是烂醉如泥,连美珠都认不出来了。
忙碌的日子不容多虑,不可遏制地飞快过去了。
等陈远宏和李维方真把美珠和章薇送到机场时,反倒觉得风轻云淡,嘻笑自若,没有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的动情,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自然恬静且平淡。
陈远宏本打算陪着美珠飞到深圳的,美珠悄悄笑着说:“我又不是初次出门,要去上大学,姑父安排好了接机送到宿舍,你再跟着去,会让今后的同事笑话我们不成熟的。”
“可我不放心你呀,再说我也真舍不得你去那么远。”
“两地也不远,我会常回家的,你周末也可以飞过来,要做成点事情,总要忍受点煎熬。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陈远宏听这么一说,也就作罢。不过多久,他也要打起精神北上,虽是集团内部调动,远好过当年上岛的种种不确定,但毕竟也是新地方新同事,初期尽力拓展新局面,也不会太轻松的。
坐立不安等到半夜,美珠才从宿舍打来电话,说和章薇傍晚平安抵达宝安机场,姑父公司已安排好宿舍,晚上采购些生活用品,她俩住在一个套间里,设施条件都还不错。
美珠安慰陈远宏说:“毕竟是亲姑姑哦不会亏待我们的。你告诉李维方,也让他安心啦。最好让他也到深圳来的。”
陈远宏想起初识美珠时,半夜热线电话,聊到听筒耳朵滚烫不愿挂断,一时又念及二人一大早出发,一天舟车劳顿,有许多话要说,末了还是忍住,故作轻松的说:“那是当然啦,你这和回家没什么两样啊。今天你们太累,等安顿好了熟悉了,再一一跟我汇报吧。”
章薇大概在边上听到他们对话,就对着听筒大喊:“你就不要充大了,想美珠妹妹,就也来深圳上班,比翼齐飞不好么?北京也不比深圳好到哪里去呀,人生地不熟的,来吧,不要朝秦暮楚啦。”
美珠和陈远宏听了哈哈大笑,齐声说:“你说的是,就听你的。”
挂了电话静下来,陈远宏方才回过味来,寂寥空落之感,就像慢慢上涨的潮水,缓慢而明确地漫了上来,直到没过半睡半醒的陈远宏全身心。
时隔半月,陈远宏办好调动手续,到任经理办公室告别后,一个人打点好行装,李维方送到机场,陈远宏问道:“我会在哪里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
李维方抬头看着上空起降的飞机,如同看着南飞北归的大雁,回答道:“有缘千里来相会,在哪里再聚都是一样的。”
陈远宏点了点头,挥挥手推着行李进了机场。安检时,他突然想起北京的洪大河老伯,待安顿妥帖之后,一定要去西三旗老伯家拜访的。
陈远宏小声地念道,弹指一挥间,三十年过去了,新的三十年开始了,北京我又来了,头也不回地大步向登机口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