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里外外的捐款,包括朝廷命官,下层寒士,甚至包括一些农户,优伶。范纯仁在禀告高滔滔的奏折中提到了目前的捐款高潮,王师远征,必是举国翘首,捐款的事宜进行得十分顺利。
垂拱殿中,高滔滔与赵煦坐在一起,问他今日都学了什么,其实赵煦对于高滔滔是敢怒不敢言,自己人身自由受限,俨似如傀儡。但还是悉听尊便,不敢忤逆高滔滔的意思。
赵煦答道:“回禀祖母,孩儿近来在读史,那些官员教了我许多,孩儿一一领悟,丝毫也不敢怠慢。”
高滔滔听了后,很有兴趣地说:“既然你读史籍可有什么大的收获?”
听到这话,兴奋的赵煦连忙说:“前人之事,莫不铭记,昔文王受囚,其子愤慨而牧野一战,殷商瓦解,帝辛不仁,人心向背则明晓可见。”
“其国势日衰,不以谏言为重,至于帝辛暴殄天物,坑害义士,是为自毁长城,凭今而论,又有启世之意。”
听到此处,高滔滔点点头,说:“既然你知道以史为鉴,那么我问你,你皇考之时,对西夏的几番大战是否对呢?这算不算是耗用民力呢?”
赵煦对这个问题也有些迷茫,毕竟他听得太少了,关于前朝的事他大概就知永乐城之役和熙河之役。他便直言道:“祖母,就拿熙河之役来说,前枢密副使王韶战略意图明确,就是收复河湟,而收复河湟对于大宋来说,可以起到安定边民,增加国土,威胁西夏,威震戎族。”
“王韶想到这样的战略意图,便给皇考上疏《平戎策》,还指出这样可以使西夏腹背受敌,进而灭亡其族。王韶是文人,但一点也不比那些武将差,治军严明,多出奇计,实战中也指挥得当,所以熙河之役的结果比永乐城之役要好很多,永乐城之役因徐禧一人之过,牵连数万大军,至于战场被动,其罪难赎。”
赵煦的话语让高滔滔觉得很中肯,她继续问道:“那么王韶此举是对后世有利还是无利,你能说一说吗?”
赵煦:“既然王韶是收复失地两千余里,那么所占据之地都要派兵把守,这样的后果就不言而喻。我大宋的防守重心应该分散于辽夏而国之间,对于西夏之患不可太过心急。”
“王韶此举是不能一劳永逸的,再加上西北戎族各怀鬼胎,部落较多而管理难以集中,还是政令不通。”
一番话语让高滔滔暗暗心惊,原来看似年幼的赵煦已经是思维缜密,这让高滔滔喜忧各半。
宫中敲响了三更声,秋声瑟瑟,入耳凄凉,宫廷中木叶凋敝,大有壮士一去,大树飘零之感,章楶这时身在章惇府中,几杯酒下去,面色微醺。章楶喝酒主要是为壮胆,临战场上自饮几杯,便浑身激愤。章惇看到族兄心志坚定,说:“族兄不日击西夏,我想给族兄提几个意见。这第一便是在进攻时,如若不敌,族兄可以求救于边陲的几个将军,这些人都是我的故人,相信会给你一些帮助,这是那些人的名单。”
章楶拿着这张信纸,上面果然是一些边将的姓名。自己虽然是大军主将,但这些人会不会倾力配合也是一个问题,刚好这次有族弟的密信,这确实是一个帮助。
“这第二便是西夏军队内部有阋,你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巧妙运用计策,来摧毁西夏军队的信心。”
“这军心最是难得,一旦击破,就可以长驱直入,那时则伟业可成。”
章楶同意他的观点,章惇见机说:“族兄此战必胜,我会在府中等与你下一次的会面。”
章楶笑着说:“族弟所说不无道理,但这战场瞬息万变,不一定能操纵自如,这些话都是纸上谈兵罢了,实战中最难得的是战机,有时候会比缜密的战略更加重要。”
章楶虽然胸中有丘壑,但是他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会做到无往不胜,毕竟在他以前很少有人能对西夏作战大胜,都是有胜有败。
高滔滔把出征的诏令批复下来,就让范纯仁带着去了章惇的府上,范纯仁到了章府,受到章惇的殷勤相迎。章惇极尽奉承,范纯仁对这样的阿谀,却只是敷衍应对。他看到章楶只是行平常之礼,一脸的正直,便说:“这是太皇太后诏令,请章将军拿好。这里面说得已经很细致了,但我还是要提醒将军谨慎出兵。”
章楶应承道:“自古主将战死也不在少数,为国捐躯,实是义士所为,我得太皇太后恩宠,无以为报,唯以大败西夏后,奉上奏表,光耀大宋军威。”章楶话里俨然有一种民族大义。
站在一旁的章惇对章楶此话,也是有所感触,报国本来就是臣子所应该履行的本职,这点章惇也是认可的。爱国是要有自己的政治立场,章惇此时备受冷落,但是他的立场也没有变,他也是希望收复失地,平定西夏。
章楶随着范纯仁的离开也辞别了族弟章惇,等候他的是生死难测的战场。所有的军卒奉命要最迟在明晨之前全部出京,驶向西北。战鼓已经敲响,所有士卒都已集结待命。姚兕已经宣读了出征檄文,这次又是时隔数年,让汴京的百姓又看到了王师出征的盛况。
章楶与众将站在汴河畔,看着鱼贯而出的数万大军,大军西进数十里,各处驿站都有官员自行迎接。
此时边将折克行在等待着这支朝廷大军的到来,折克行已经在边境与西夏军队交手数次,但这是小股敌人,西夏还未倾力一击,秦州的防御依然固若金汤。但折克行仍忧心忡忡,上月的战况他看了,所有的现实证明西夏不会善罢甘休,城中人心浮动,甚至有不少伤兵难以救治,因为医疗难以保证。
折克行不止一次想从外地购进医疗用品,可是屡遭侵扰,西夏的不少势力已经侵入进来,包括庆州,环州,熙州,岷州都出现了西夏的细作来打探虚实,局势维艰。
折克行在秦州的州衙内,观察着地图,兰州这里是与西夏接壤的最前线,西夏军对这里的威胁很大。但是他的注视却放在了环州,这里也是与西夏接壤的地方,他认为西夏尤其可能围攻此处。
此时还在路上的北宋大军,丝毫不知这里的局势,西夏军向来都是诡秘,声东击西的策略经常被运用其中,梁太后的计策也正是主攻环州,而辅攻兰州。
折克行看出了此计,便派人到环州去晓明敌方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