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自幼时生长在宫禁,现在又是他久别重来之时,自然是胸中慨然难平。赵佶此次来京,是从宫中传出消息,说赵煦念及兄弟之情特召赵佶进京叙旧。赵佶也认为虽然自己与赵煦不是一母所生,但是毕竟从小敦睦,不曾有隙。
赵佶正准备进宫,车驾停在宣德门,里面出来一位宫使,赵佶的随从对着车内说:“殿下我们到了。”
赵佶跳下车来,望着高高的楼阙,不禁说道:“又见此阙,旧忆绵绵,东阁夜照,庭中霜雪。”
那位宫使走过来说:“端王殿下请,皇上在福宁殿里面等你。”
赵佶先没有立马走进去,说:“听闻陛下感念兄弟之情,为何单单召我?”
那位宫使说:“端王殿下就不要难为我了,我们这些下人怎敢揣测圣意,殿下不如进去就知道了。”
赵佶随着宫使走着,从宣德门进去,随后是大庆门,大庆门之内有一条宽阔的甬道,是一个阔大的空地。赵佶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些许个宫使在清扫杂尘。
到了福宁殿,赵煦正在喝茶,只听见外面内宦说:“端王请。”
赵佶进来,看到了已经阔别十多年的宋哲宗赵煦,从一个曾经的明眸皓齿的小孩转为现在英明神武的大宋君主,赵佶连忙行礼。赵煦也从那些曾经的宫禁时光说起,而突然话锋一转,又说起宋神宗的寥然后事,说到先皇宋神宗没有收复青唐而遗憾,这些赵佶也听人讲起过,赵佶也知道赵煦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便附声说:“希望皇上可以承继先皇之夙愿,图谋鸿业,再造大宋盛世。”
赵煦笑道:“皇弟,今日召你前来并非是谋划国策,若论国策,你不会比章惇,曾布他们擅长,可朕想自从朕登基至此,每天看到的都是权臣勾心斗角,没有曾经和你读书拜师,推心置腹地畅谈那么快活了。”
赵佶细想到看来这念及旧情的说法果然没错,正想答复时,赵煦话锋一转,又说:“你好不容易来京,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我已命人做好了准备。”
赵佶没敢问,说:“皆听陛下吩咐。”
赵佶突然又问:“陛下会带什么人一同出行呢?”
赵煦说:“这次因为就在城内,所以陪行人员一定要少,但以防万一,就让同知枢密院章楶陪行。”
赵佶对于章楶也是多有耳闻,西北大捷让整个大宋处于一片沸腾中,他在镇江军节度使的任上对此次也欢欣不已,并在镇江军辖地操办宴席,请各方的士绅都来庆贺。
平夏城之战后,章楶就被授予同知枢密院,这是由章惇与赵煦合议而成,章楶如今年岁已高,也是应该授之尊位。所以两位一合计,授章楶秦国公,这国公之位也不是一般人所得,自开国来,如赵普魏国公,曹彬鲁国公,吕夷简许国公,富弼郑国公之类,都居宰辅之位,皆有大作为。
突然殿外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赵佶从窗外看去,原来是尚书左丞蔡卞,蔡卞一脸的清秀之气,瞬间定格在赵佶的眼里,蔡卞书法可谓是独步古今,赵佶也略有耳闻,只听说蔡卞书法若清流之潆洄,笔迹雅致。
蔡卞从殿中进来,看见赵佶,说:“拜见陛下与端王殿下。”
蔡卞自上次从辽国出使后,就暗暗记住了许多的辽国与大宋接壤的边镇,从风土人情,名山大川,到百姓生产,辽国官场。从出使回来后,便编纂了一本关于辽国边境的书,是以大宋制衡辽国为目的。现在书刚成,蔡卞便呈了上来。
赵煦看后,不觉惊叹蔡卞的谋略,但他又说:“蔡左丞此书虽好,但若要全盘谋划,还需要时间,这攻守之势,也略微有些不实,恐难以推行。就拿这一条说,把我大宋边境的居民向外迁居,并以此来屯田置军,抵御辽国。这看似虽好,但恐被辽人探知,再起争端。”
蔡卞还有话,却看见端王赵佶使眼色让他缄默,只好就此作罢,赵佶看着气氛滞涩,说:“蔡左丞有关乎国之大计之意,已经是国家倚重之臣,这计策虽好,还要多方试验,稳中实行。”
蔡卞只好说:“是臣太过急切,希望陛下深思熟虑。”
赵煦此时又说:“蔡左丞既然来了,朕要委派你去做一件事,明日,朕将与端王殿下前去祭奠已故的太皇太后,你去大相国寺请高僧与我们一同前往永厚陵。”
其实去永厚陵,赵煦偏重祭奠太皇太后高滔滔,他与祖母高滔滔虽然政见相异,但幼时深受祖母约束的他,近日也动了这个心思。
蔡卞随即去准备了,此次祭奠赵煦没有公之于众,只是说于赵佶、蔡卞和章楶而已,因而朝野上下并不知晓,甚至包括宰辅章惇。因次是暗地里出行,赵煦此次出行还会关注民生疾苦,他自从上位一直都在宫禁中听政,没有亲自去民间一览。
程颐还在崇政殿说书时这个职位时就给赵煦传授过这类似的思想,自古开国帝王多起于战乱草莽,更能熟悉民生疾苦,而身负中兴之主则需亲临民间,尝民之苦,方成大略。
章惇府上,刚刚病愈的他,就向周围人询问着这几日的朝政大事,一个家仆提到了这次委派新科进士去外地当职,其中提到了密州,这密州太守便是章惇的羽翼。这次李清臣派吕颐浩去密州当司户参军,便是严重挑战了章惇的权势。章惇当机立断说:“给密州那边传信,勿使这个叫吕颐浩的人发现什么,毕竟这个人是李清臣所扶植的。”
此时的吕颐浩正在去往密州的路上,出汴京城几十里,到了一个县,三更已过,吕颐浩想着在此住一夜,明日晨起动身。吕颐浩随意敲了一家客栈,里面老大爷出来瞧了瞧吕颐浩,说:“本店有规矩,这年头不安稳,我要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吕颐浩把自己的路引给了老者一览,并说:“我从汴京来,担心晚上行走不安全,特居此处。”
老者打开门说:“我看你这个年轻人不像为非作歹之人,就让你进来。这知县严管,我就只收你一夜,此夜过去,你就不能久留。”
吕颐浩在说好的同时,便问:“知县严管是什么事啊?”
老者说:“知县严令,在夜里收客是要另加赋税的,这税明里不说,但早已公之于众。”
吕颐浩也没有多问,他知道这一定知县贪赃枉法,自己无能为力便也不顾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