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19年3月8日。
一辆货车在街道上飞驰,这里是加利福尼亚圣马提奥的一个小地方,名叫索也加。飞驰的货车载满了木材,堆得像座小山。在这座“小山”的顶上,坐着一个名为汤尼·费尔南德斯的年轻人。
此刻的汤尼正从他工作的地方回家去,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在街道上,农村的景色生机勃勃,但对于汤尼来说已经毫无吸引力。他每天都从这条路回家,路边除了大片的树木再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撇开近处的树木,汤尼习惯性地远眺,道路的两侧是连绵不绝的山,还有山脚下因为旱季而低浅的河流,时不时露出河床的模样。这些山水像走马灯一样掠过汤尼的眼前。
现在他也和往常一样,坐在飞驰的火车顶上,浏览着山的高低形状、河床的微妙变化。
忽然,汤尼的目光注意到距离他不过30英寸的一处裸露的河床,那里似乎有一个人的手,挥手示意般朝着汤尼。
车子飞快地开远了,汤尼正想回过身去看个究竟,却什么都看不清了,那只仿佛挥动着的手被树木和野草遮挡得严严实实。汤尼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产生了幻觉,可是转念一想,刚才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只手。正常的手臂怎么可能像那样悬挂着?
汤尼思前想后,犹豫不决起来。
这一段河床正好夹在两条大路的中间,在溪流的谷底部分,这一段临近索也加的私人领地所以很少有车辆经过,溪谷的对面是行人比较多的月亮湾国道。这只奇特的手就在月亮湾国道的下面,大约20多英寸的地方。这个位置一般是看不见的,正巧是一个宽一些的凹地,想要从国道上看清这处的情形,需要探出半个身子向下看。但是从溪谷另一边的大路上,只需要高一些的视角,就能非常清楚地看见凹地里的情况。
汤尼就是因为坐在货车后面的木材堆上,才看见了那只隐秘的、向他“挥动”的手。
“凯西!听得见吗?快停车!往回开!”思虑再三的汤尼对驾驶员凯西喊了起来。
凯西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事,一个急刹车。
汤尼立刻从木材堆上跳了下来,大声叫喊着:“我在那边看见了一只手!就在河床那边!但是我没看见有什么人,只有那只手朝我挥着!我们得过去看看!”
凯西觉得汤尼一定是被太阳晒糊涂了,说:“你喝多了吧?这种地方哪有什么手,就这么徒然停车也太冒失了!”
但此时的汤尼异常坚定地叫着:“听我说,那里真的有一只手在挥!稍微往回开一点,我们得看看情况!这太奇怪了!”
凯西拗不过汤尼,只好骂骂咧咧地把车往回开了一小段。他原本打算把车往回开,证明是汤尼看错了,这样就能好好地嘲笑他一番。
就在他把火车往回开了之后,眼前的一幕却让两个人都震惊不已:溪谷的凹地里层叠的岩石之间露出一只雪白的手,直直地戳向天空,在风中僵硬地摇晃着。从不动的地方看起来略有不同,像是悬挂在天空之中,又好像是从地上长了出来。
不久之后,邓肯·迈特森先生办公桌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当年的邓肯·迈特森先生正担任着圣弗朗西斯科的司法主任,如今就任于财政司。
震惊全美的杀人案出现了。
2
汤尼和凯西报案后,圣马提奥的保罗·谢尔登医生最先达到了报案现场,他是圣马提奥的警司,同时也是一名法医。
死者是一名样貌出众的贵妇,25岁上下,衣着考究、服饰精致、用料高端:她全身穿着以高等面料制作的淡藏青色套装,精致的蓝色丝绒带子围在同样高档次的礼帽上,高级的皮草外衣裹在胸前,脚上穿的是黑色丝袜与时下流行的高跟鞋。
死者的肌肤细腻白皙,脸蛋和双手都有着精心保养过的痕迹,而且死者最近才护理过指甲。种种迹象表明,这位死者肯定不是中下层的女士,很有可能来自中上流社会,属于养尊处优的女性。从精致的穿着打扮来看,死者确实算得上是美艳的贵妇。
“我完全没看见有什么人,只看见一只雪白的手指向天空,好像在向我挥手。”
汤尼如实地向警方与新闻媒体讲述着自己的经过。
谢尔登医生第一时间进行了尸体的勘察,判断她应当是从上方的月亮湾国道落下,落地造成了脸上细微的擦伤以及身上的部分外伤,死亡原因暂时不明。
其次是关于死者的身份。她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钱包都在身边,但里面却没有任何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案件变得毫无头绪。
她是谁?她是怎么死亡的?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死亡的?
死因不明、身份不明的美女死者,立刻引发了警方的疑问与猜想,尤其是尸体上没有勒死的痕迹,也没有发现凶器,明显的致命伤也全然不存在,她静静地躺着,却已经死去。
唯一能够得到线索的,只剩下尸体本身。
简单地对现场进行勘察后,谢尔登医生立刻向上级寻求支援。
3
谢尔登医生和警方决定将死者送进殡仪馆,在殡仪馆中,警方对死者的情况进行了深入的调查,希望能明确她的死因与身份。
在对死者所有衣物进行检查的时候,警方发现其内衣、内裤等贴身衣物上所有洗衣店的标牌都被撕去,其他有可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也全都不翼而飞。为了不遗漏任何细节,警方再三检查了女尸所有的衣物与随身物,依旧一无所获。至于死因与死亡时间,只能在对尸体进行解剖之后才能确认。
谢尔登医生与警方商议后,决定第二天一早对尸体进行解剖,由圣马提奥海军的军医茬提斯特少将与法医布鲁克一同进行解剖。
正在案件毫无头绪的时候,一份报告吸引了警方的注意。
报告的来源是圣马提奥的一名巡警。在尸体发现前18个小时左右,也就是星期五的深夜,巡警雷诺科进行日常巡查期间,路上忽然驶来了一辆崭新的高级轿车,车子经过雷诺科的时候停了下来,司机问道:“请问这儿哪里有旅店?”
雷诺科回答:“从这条路一直向前,就可以看到圣马提奥旅店。”
“是一直去吗?”
雷诺科点了点头,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车内的情况:车的后排坐着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两个人看起来都很累,而女人低着头盖着脸,发出痛苦的低吟声。在这样一个深夜,罕见的高级汽车、低吟的女人,这让巡警立刻觉察到了异样。
“一直走就到了,不过现在太晚了,老板应该已经睡了,我带你们过去吧。”
他朝司机挥了挥手,坐上车,然后驾驶车子往前开去。
在路上,一旁的司机喃喃自语地表示,车子的发动机可能有点故障,明天一早出发的时候他得稍微修上一修。
到达圣马提奥旅店后,老板果然已经睡下了。雷诺科将老板叫了起来,这时,一直盖着脸的女人从车上下来,强忍着剧痛一般,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呻吟。男人用“B·HOY &圣洛泽夫人”的名字做了登记,然后就带着女人去了房间。
雷诺科完成了任务离开了旅店,已经是深夜的三点钟。
这一份报告让警方的神经敏感起来,报告中描述的女子,身材与星期六发现的女尸十分接近。
警方立刻前往圣马提奥旅店向老板进行问话,根据老板的回忆,当时这一男一女就住在走廊最里面的房间里,而自己的卧室就在他们的对面。那一晚,房间里一直传来女人哭泣的声音,大约五点的时候忽然没有了声音,变得静悄悄的。后来两个人便离开了,不过老板并不清楚他们具体离开的时间,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离开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就在警方开始追查那辆高级轿车的时候,尸体的解剖结果也有了意想不到的发现。解剖结果进一步扩大了案件的严重性——整个加利福尼亚州都陷入了警方地毯式的疯狂搜查中。
茬提斯特少将在星期天的上午完成了对尸体的解剖。解剖报告显示,这名女子死于非法产科手术。从尸体解剖的结果可以得出,进行手术的是一名具备一定技术水平的妇产科医生,但是这名医生在手术过程中出现了失误性操作,直接增加了死亡的风险。死者的肠道非常干净,下腹部的内脏因为操作失误而受到创伤,大量出血。但最直接的问题是医生在手术过程中缺乏应急措施,按照操作失误的情况来看,当时如果采取大规模急救的话,是可以挽回死者的生命的,但在尸体上没有看到大规模急救的痕迹。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36小时之前,也就是3月7日,周五的夜里。由于非法手术过程中使用了麻药,所以尸体上留有麻药的痕迹。由于麻药的原因,死者当时一直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创伤带来的剧烈痛苦因此而略有缓解,但死者生前依然忍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巨大痛苦。根据内脏的凝血情况及凝血量可以推断出,手术的地点与最终发现尸体的位置,距离不超过三公里。
随后军医进行了解释。
“造成死亡的原因是医生进行产科手术时的操作失误。这一失误,即便是有着丰富临床经验的医生依旧可能造成,但是在操作失误后,该医生出于种种原因,没有立即将死者送入医院急救,原因在于,这是一场非法的堕胎手术。医生对自己的失误非常清楚,同时也明白及时送医的重要性,但由于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因而放弃了对患者的救治。”
这是对生命的漠视。医生放任患者自生自灭的行为引发了社会舆论,整个案件因此而白热化。警方在巨大的压力下,展开了更大规模的全面搜查。
死者的身份成了最大的难题,尽快确认死者身份成了第一要务。圣马提奥立刻向上级加利福尼亚州警局申请支援。加利福尼亚州警察部部长怀特与州司法委员莱特森经过缜密思考后,决定由怀特亲自带领骨干刑警前去圣马提奥支援。
无名女尸的真实身份更是引发了全国的猜测,为了寻求线索,警方将死者的信息告知给了媒体。在解剖完成后,女尸重新穿上原来的衣物,并拍下了照。
一顶黑色的精致礼帽,边缘系着蓝色的丝质缎带,上面装饰着多彩的贝壳。
藏青色的毛质长款外套,裁剪十分宽松。面料是来自玻利维亚的皮毛,里料用的是蓝色的法兰西丝绸,连肩袖,背后两排包布纽扣。低领的上衣衣领处,有着浅紫色的羊毛领子作为装饰,上衣的前后都有皱褶工艺,左右各有一个口袋,正面还有两排扣子。
裙子同样是浅藏青色的高级面料,裁剪得宽松,漏斗型的下摆十分别致,中间是一根点缀的腰带,正面有一颗大大的黑金纽扣。
死者的外貌大致如下:年龄25岁左右,身高约160厘米,体重54公斤,蓝色的眼睛,淡棕色的长发,还有一双精心养护的双手。
如果非要说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应该就是这一双美手。大概冥冥之中有什么命运的安排,汤尼就是因为这一双美手而发现了她,最终引发了这一场轰动全国的事件。
女尸苍白而死气沉沉的脸在报社画家的笔下,经过润色修改,更加鲜活生动地出现在报纸首页。不仅仅是女尸的模样,还有她的衣物、随身的物品,都被一一公布,期待有人能识别出她的真实身份。每一天打开报纸,读者们都能看到死者被还原的模样。因此,警方展开行动的同时,媒体也将注意力聚焦在了这起案件上,案件的各个细节都成了新闻媒体争相报道的焦点,各路记者为了获取一手的案件细节四处奔走不歇。
媒体的关注,让死者照片以及遗物都刊登在各家报纸上,全美国的人都翘首关注着案件的发展。
这一起命案在记者们的笔下变成了“一双美手的秘密”,报纸上大篇幅地报道雪花般散落。这一双手像是来自东方女人的双手,手指长而纤细,如同工艺品一般美丽,小拇指如同象牙一般细腻,手部的肌肤白嫩软滑,可想而知平时受过不少的手部养护,指尖有美甲的痕迹。仅仅是这一双手,就一定可以让熟悉她的人辨认出她的身份。
3月12日,尸体被送进了收容所。无法确认尸体身份的警方将希望寄托在了大众身上,发动大众的力量来确认尸体的身份,成了调查的唯一办法。圣马提奥的许多居民都自发地前来认尸,不仅仅是圣马提奥人,还有许许多多外地人也蜂拥而至,每天都有几千人拥堵在收容所门口排队辨认尸体。警察们不得不拉起警戒线,疏散拥堵的人群,控制混乱的场面。
警察们也在尽着自己的责任。政府、警察局、检察院互相合作,成立了案件调查部,追查女尸案的杀人真凶。凶手显然就是为死者进行非法堕胎手术的那位无良医生,只要找到那名无良医生,案子才会有结果。
4
雷诺科巡警汇报的高级轿车线索以及旅店老板确认的事件细节,让那对神秘来访的男女成为搜查的主要对象。他们离开旅馆的时间与法医推断出的死者死亡时间十分接近。刑警们全部出动,对本州以及附近州的家庭进行了逐一的走访与调查,尤其是那些家中有年龄相近的女性的家庭。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月亮湾国道为中心方圆几百英里的地方,警方都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线索却迟迟没有出现,死者的身份也始终无从得知。警方带着死者的外套在各大高档女性服饰店走访调查。死者身穿的皮毛外套绝非普通家庭可以拥有的,这件外套的价值在300美金左右,想要在乡下地方买到这样的外套是不可能的,这样名贵的外套仅在个别商店中有售。除此之外,死者的牙齿被拍了X光,牙齿的健康状况以及牙齿的细节都被记录在案,警方将这项信息公开在收音机与报纸上,希望能有死者的牙医认出死者。
大搜查几乎动员了圣佛朗西斯科整个警局,而怀特警长手下的多名巡警——富兰克·麦肯尼、查尔斯·卡莱文、米库勒·米肖、杰克·弗洛多,他们则携手对旅店的线索进行追查。
他们首先来到了圣马提奥的这家旅店,对那对过夜的神秘男女的房间进行了彻底的搜查。富兰克·麦肯尼在房间的穿衣镜旁打开了衣柜的抽屉,在抽屉的夹缝里找到一块沾染了大量血迹的椅子坐垫以及一条满是血迹的床单。
这算是一项重大发现。到此,大致可以认为,神秘男女中的那名痛苦呻吟的女性就是死者,而同行的那位男子很可能就是杀害她的凶手。痛苦的呻吟、大量血迹、神秘男子、深夜3点、抛尸,这些显而易见的线索串联起来,能推断出案件的主要走向。
很快,媒体就得知了消息,在报纸上对那名深夜杀人弃尸的神秘男子进行口诛笔伐。警方在报纸上也向所有公民发出了公告,寻找这名神秘男子以及那辆罕见的高级轿车。从雷诺科到旅店老板,包括旅店其他一些旅客,都对那辆高级轿车进行了回忆与描述。警方掌握了汽车的大致特征,并开始在停车场、加油站等地点进行走访排查,想要找出那名开车的神秘男子。
但是汽车的线索很快就断了:这辆高级轿车趁着茫茫夜色往圣佛朗西斯科的方向飞驰,而且大家都不太清楚如此罕见的高级轿车究竟是什么牌子,只能辨认出这是一辆相当豪华的车子。前方的驾驶座与后方的乘坐位置完全分离,中间隔着厚厚的隔板,后面可以用作应酬或者会谈之用。这种车,只有生活考究的贵族阶层才会用到,当然,家中如果有老年人需要乘坐的话,买主才会选择这样的车型。据描述,那名不明身份的司机是个子很高,脸有些长,五官立体,衣着不菲十分讲究,头上戴的是一顶黑色的软礼帽,身穿一件黑色长外套——这一身装扮,与他的高级轿车十分相称。
为了能获取更多有关高级轿车及神秘男子的信息,警方对月亮湾国道边上的居民们进行一对一的谈话,很快他们便找到了新的线索——在与旅店方向相反的国道另一边,有一家餐馆名叫“泰晤士叔叔”的野餐店,有人回忆起案发的当晚似乎有一辆罕见的高级轿车路过,隐隐约约看见车上坐着一对男女。这一定就是警方一直在追查的高级轿车,但是很可惜,这仅仅是有人目击了它的出现,这点线索没有更加有用的价值了。
距离尸体发现距今已经整整六天。尸体公示处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排队前来参观,其中许多是本地的女性,人们络绎不绝地前来查看死者的脸。大量无关人士的涌入给当局带来了极大的困扰,人们前来并非为了辨认死者的身份,更多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凑个热闹。当局在3月14日开始,警方宣布暂停对死者遗体的公示。
就在这最后的半天时间里,来自圣佛朗西斯科警察局的柯磊勒斯·包马思警察带着他的朋友前来辨认参观。就当他的朋友尼古拉斯·奥古烈夫走到死者面前时,他的脚却像是定在了地板上一般,面对着玻璃棺材,怎么也挪不开脚。他仔仔细细地盯着死者的脸部,细细端详之后,他拉住了柯磊勒斯的衣袖,喃喃说道:“天呐!我认识她!一定就是她!该让她的弟弟来看看的!”
他说话的声音十分小,连身边的人都没有听清,完全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这个凶杀案至此已经看见了破案的新希望,有名的美手女人凶杀案意味着很快就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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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柯磊勒斯就把尼古拉斯所说的那位“弟弟”带到了女尸的公示处,在众多人的参观者中,弟弟看见了尸体之后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找到了女尸的监察警官克莱丁,请求警方立即停止对尸体的公示。
“我确定这位死去的可怜女人就是我的姐姐,我实在无法忍受将她的遗体像展览品一般暴露在各式各样的人群面前。请停止这样非人的公示,我请求把遗体交给我,我将为她举办葬礼,让她入土为安。”
当日下午二点,警方将所有前来围观女尸的人群解散,并关上了公示处的大门,大门张贴了一张告示,上面写着:死者身份已确认,严禁入内。
死者名叫依瑞兹·伊丽莎白·瑞德,是一名红十字的护士,确认她身份的人是她的弟弟。根据弟弟的描述,依瑞兹小时候曾经从秋千上摔落,额头上有一处细小的疤痕,而在她的颈部同样有一道伤痕,那是切除肿瘤遗留下来的手术疤痕。
他的描述让众人疑虑全消。
此时已值世界和平前夕,战争的硝烟依旧在弥漫,战火蔓延不息。在街头巷尾四处都能看见那些战场归来的士兵。归来的士兵能做什么?他们没有工作,徒有无用的战功。就在他们出征之前,总统威尔森拍着胸脯许下承诺,士兵们归来后将得到应有的荣华富贵。实际上,这就是一纸空文,承诺何处兑现?约定早已篡改。在联合国的各个角落,暴乱无处不在,归来的士兵们不断地暴动,为自己的人生抗争,从法国战线,再到自己的祖国。而红十字会与战争有着切割不断的联系。
死者正是一位白衣天使,在政府医疗单位的红十字会中工作,她的身份,与战争一样引人注意。
大众的好奇心越发强烈,民众对案件的关注度不断上升。
这是多么吸人眼球的新闻报道啊!整个媒体界都为之疯狂。每个人的嘴里、每一张纸片上都在讲述着依瑞兹被害的案件,大众的谩骂和各式各样的消息如同雪片一般飞进了警察局。在美国,不管出现什么重大事件,不管是好事或者坏事,警方永远都在被大众谩骂,每一次发言都是彻头彻尾的批评。
就这样,身为警方的怀特与迈特森的案头堆满了各种的信笺、电报,甚至不断有人电话骚扰请求采访,简直苦不堪言。还有一大堆的材料是在死者身份确认后堆积起来的,那就是依瑞兹的生活状况,这里面,也许就埋藏着她死亡的原因。
依瑞兹·伊丽莎白·瑞德,今年28岁,出生于加利福尼亚州一个名叫安提的镇子。她在家中是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但是很可惜,姐弟俩的母亲在他们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一个人实在难以抚养两个孩子,于是将依瑞兹送进了奥克兰的孤儿院,她在孤儿院的名字是福瑞德·芬。她在孤儿院长大,18岁的时候就成为一名实习护士,在奥克兰注明的梅里特医院中实习。大家对依瑞兹的评价非常不错,性格沉静、穿着考究,一双蓝色的眼睛非常美丽,在医院中,她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在梅里特医院实习后,依瑞兹最终通过了结业的考试,拥有了正式的护士资格。
很快,联合国大战爆发,依瑞兹加入了战争,1918年1月23日,依瑞兹成为红十字会的一员。三个月后,依瑞兹领命前往雷塔曼医院进行护士工作,这是陆军的附属医院。这一年的秋天,可怕的流感在中西部地区大爆发,依瑞兹临危受命,转至堪萨斯州的来利陆军医院工作,那是离法国战线更加靠近前线的地方。这一次的工作调动一直持续到第二年2月。这期间,医院放了一次假,依瑞兹趁着假期前往堪萨斯游玩,此后的行踪飘忽不定。
警方开始着手调查依瑞兹放假期间的具体行踪。
首先,依瑞兹有一位好友,名叫奥格涅斯·怀特。他们在护士学校时便认识,依瑞兹一开始想去她那里散心,她就住在奥克兰市。于是依瑞兹联系奥格涅斯,表达了想要去玩的愿望,并希望她能汇一些钱来。在依瑞兹放假之前,奥格涅斯把钱汇给了她。
2月22日那天,依瑞兹如约用这部分钱去看望了奥格涅斯。由此可见,依瑞兹从医院去了一趟堪萨斯,不过没有久留就开始向西出发,在奥克兰的时候,依瑞兹向医院电话请求加休两周假期,医院方面给予了同意。
就这样,依瑞兹在奥克兰市开始拜访自己的朋友们,3月3日她提出想去圣马提奥,那里有自己的老朋友。去圣马提奥之前,依瑞兹去了自己的弟弟家,此时的弟弟已经结婚成家,她留下吃了顿饭。闲谈间,她说自己会去“半岛”,半岛实际上就是圣马提奥的别名。
弟弟的妻子向警方描述了当时的对话与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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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依瑞兹最后一回来我们家是3月3日,也就是礼拜一那天。我们一块吃了晚饭,闲聊的时候,她说她在圣马提奥有一位老朋友,并且说当晚就要去看她的老朋友,估计会待一周,这个星期就见不着了,不过表示自己会在周六的时候回来,并约好,3月8日,也就是周六那一天,再和大家一起吃饭。
“三个礼拜之前,她也请了假到奥克兰来,还去了几趟圣佛朗西斯科,实际上姐姐的身体一直不好,医院并不强迫她一直工作,她想休息的时候医院总是会同意她的请求。虽然有时候我怀疑姐姐可能遭遇了什么事,但是她从来不开口,我也就不去追问那些关于姐姐的事情。我的丈夫有时候觉得姐姐有些奇怪,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似乎没什么精神,总是无精打采的,不过除了这些之外,我们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个周一,她的假期原本应该结束,该回医院去工作的。我们原本约定了上周六一起吃饭的,但是直到那天傍晚,我都没有看到她来,我猜她可能从圣马提奥回来后直接去医院了,也许是在圣马提奥逗留的时间长了一些,所以没有什么时间再回圣佛朗西斯科来吃饭了。一想到她回到医院会给我们发电报来,所以我也就没有多想,毕竟她一直都这样,有事会发电报来。
“周一,我们发现报纸上报道了一起杀人事件,从新闻描述的衣着外貌来看,非常像姐姐依瑞兹。我们起初非常担心,不知道是不是姐姐发生了意外,但是我先生一直安慰我,觉得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在姐姐的身上,于是我们一直坚定地认为遇害者应该是另有其人。但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报纸上各种消息层出不穷,我们也越来越不安,想要亲自去尸体的公示处看个究竟。礼拜五一早,我告诉先生,报纸上的报道让我非常心慌,于是先生联系了住在奥克兰的尼古拉斯先生,他们一直都是好友,他请尼古拉斯先生帮忙前去看一看。之后,他便受托前往尸体公示处,和他的警察朋友一起。当他看到尸体的时候,立刻就确定,那是我的姐姐依瑞兹,我先生立刻被带到了尸体公示处去确认姐姐的身份。”
于是,这位有着一双美手的受害者,就这样被确认了身份。
警方、特别搜查科和宪兵队联手行动,对依瑞兹生活工作过的地方进行了仔细的调查,怀特部长对此调查发表了公开的声明。
“在任何必要的情况下,我们将动用一切手段来处理本次案件。凶手在操作非法手术时出现失误,尽管他知道进行有效急救可以挽回死者的生命,却依旧选择放弃急救,令死者在万般痛苦的折磨中死去,不管凶手是谁,目前的线索可以得知,他是一名专业的妇产科医生,但是他的行为是本州历史上最为惨绝人寰、令人发指的恶性犯罪。我们将拼尽全力找出犯人,以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警方内部对事件的处理想法分为了两个派别。
一方认为,犯人对依瑞兹进行了非法的手术,并且在手术中出现失误,且没有进行可挽救死者生命的急救措施,造成死者痛苦地死去。最后,为了能掩盖自己的杀人行径,将尸体抛弃在国道附近的无人地带逃之夭夭。找到这个犯人,确认犯人的身份,是首要的任务。
另一方则认为,依瑞兹进行非法手术的原因是未婚先孕,首先应当找出那名导致依瑞兹怀孕的情夫,从而找出这位进行非法手术的医生。
然而这样的破案思路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与依瑞兹同医院的男性医生以及在医院接受过治疗的男性士兵患者,都成了被怀疑的对象。他们中有许许多多无辜的人都接受着众人的质疑,一不留神就会变成媒体与大众评头论足的对象,甚至不少人无辜受到牵连。雷塔曼和来利医院里大约十多位男性医生,几乎都成了媒体大众怀疑的对象,而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忍气吞声地接受大众的指责。其中有一位少佐,名为史密斯,他就职于来利医院。警方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依瑞兹在奥克兰的亲属家中的部分私人物品里,有一张记录着史密斯住址的小字条。
警方由此展开了对史密斯少佐的调查。他们首先致电司令部,对史密斯少佐的思想品行进行了评估,其次是对史密斯与依瑞兹的电报、书信往来全部进行了细致的调查,从中发现了史密斯曾经发给依瑞兹的一封电报,内容是:上一次你提到的钱,今天中午已经汇出到你的账户。把你的火车车次告诉我。
这封电报里提到的钱一共是75美金,媒体记者们各显神通,从邮局中弄到了电报的文字,并刊登在报纸的头条。这一封电报被曝光之后,媒体大肆渲染,身为有妇之夫的史密斯少佐居然与一位红十字会的女护士有着秘密的情人关系,甚至因为意外怀孕而进行非法的堕胎手术,这是军队纪律的败坏,人性的丧失。
就这样,史密斯被认为是依瑞兹的情夫,甚至被安上了杀人帮凶的头衔。史密斯出来解释,说这75美金是之前工资发放前自己向依瑞兹借的款,也是自己帮助依瑞兹保管存款而已。
这样的解释当然不会被媒体记者们看在眼里,史密斯越是解释,越是换来媒体记者的口诛笔伐,各家报纸头版争相报道这一话题,各种标题层出不穷。到后来,他的解释被各种质疑淹没,无力再发声。焦躁的史密斯受到了大众的谩骂、领导的责问,甚至连妻子都不再相信他,带着孩子离开了他回了娘家,与他断绝了联系。
在圣佛朗西斯科的办公室里,迈特森与自己的下属查理开了一个案件的搜查会。此时的查理·卡夫还是迈特森的部下,如今已经是交通部的部长。
“昨晚我一直在警署思考这个案件,还有几个重点我们需要好好把握住。现在我们手里有案件的全部报告,从这些报告里可以看出,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引着我们直接去找出凶手。也许我一开始带着宪兵队绕来绕去,走了很多弯路,所以反而耽误了工作。现在我们来好好分析一下这个案件。案情其实可以单纯一些,划分为三个大点:首先是尸体发现的地点——离圣马提奥不远的国道;其次则是尸体的死因,死者死于非法手术失误并且没有及时抢救,法医已经明确尸体是经过搬运再抛弃的;最后则是死者的弟妹所说的,当时依瑞兹说过要去圣马提奥看望自己的老朋友,并且逗留将近一周的时间。将这些线索进行统一分析的话,我们能得到什么样的结论?”
“我想的应该和你想的一样,这个案件的关键在圣马提奥,证据肯定还留在圣马提奥的什么地方,得从这个入手。”
“没错,查理。圣马提奥可以说是所有线索指向的中心,我们可以大胆地猜测,圣马提奥就是进行非法手术的地方,那个犯人肯定到过圣马提奥,或者是还隐藏在圣马提奥的哪个地方,进行非法手术需要的场所,尚未消除的物证,或许还有护士。”
“如果要从圣马提奥进行全面的搜查,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该从什么地方入手?圣马提奥的诊所并不少,普通居住区里有不少安静的诊所,还有一些较为高级的诊所只接受老顾客的预约或者介绍,还有不少诊所挂着破烂的小牌子,专门给穷人看看病,此外还有规模更大的大医院,该怎么查?哪一种才更符合案件本身?”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有个主意”,迈特森说道,“还有一个线索。依瑞兹到弟弟家的时候,是说当晚就要出发坐火车去圣马提奥,看起来非常明确的目的,这么晚还愿意出行,一定是有人帮她安排了行程。深夜有着诸多不便,她肯定不是一个人寻路前往,八成有人在车站迎接。但是我们不妨回忆一下报告的初始,当时依瑞兹向医院请假的时候,在她到达弟弟家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圣马提奥的信息,她只说了去西部地区。从依瑞兹的个人经历来看,她应该从来都没有到过圣马提奥。就这一个事实,查理,你有什么看法?”
“唯一的解释就是,依瑞兹到达圣佛朗西斯科之后,才与某人约定好了出发去圣马提奥,很有可能是在圣佛朗西斯科和那里的某个医生做了约定。”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说不定在圣佛朗西斯科和圣马提奥有两名不一样的医生。不过也许是同一个医生。不过不要紧,这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这说明这位医生肯定是一个与圣佛朗西斯科以及圣马提奥都有关联,他们的患者一定互相介绍、互相引导,因此依瑞兹会被人从圣佛朗西斯科引导到圣马提奥,并且接受对方的安排搭乘晚上的火车。我们要找的医生就是这样一个人。”
尽管做出了“一位与圣佛朗西斯科、圣马提奥都有关联的医生”这样的判断,但实际上符合这一特点的医生并不少,甚至有点多。迈特森和查理兵分两路,一个去圣佛朗西斯科调查,一个前往圣马提奥。查理去了圣马提奥,在各个医院、诊所、疗养院之间不断调查。不仅是调查符合判断的医生,他还制作了一个表格,那是一份统计表,对部分声誉不错的医生和一些声誉不太好的医生都进行了统计。而迈特森则在圣佛朗西斯科进行调查,找出在圣佛朗西斯科与圣马提奥有关联的医生。之后两个人互相交换了结果,将手中的资料进行对比排查,相信这样的方式一定可以得到一些线索。这个主意之前没有人想到,在一片茫然之际,这成了破案的一大希望。
当然,此时的调查都在保密状态。
7
不得不说,查理·卡夫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警察,他调查的动力与态度十分可靠。在圣马提奥,他的调查活动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到达圣马提奥后,查理与地方检察官斯瓦特博士碰了头,并且得到了圣马提奥医生会代表——知名医生H.斯特曼的一封介绍信。在医生见面前,查理细心地查看了圣马提奥的电话簿,从分类号码中查到了圣马提奥的所有医生名字以及居住地,并将这些内容抄了下来。
这份名单被带到了斯特曼医生的面前,查理一一询问名单上每个医生的品行以及行医的信誉。首先,他排出了5位非常优秀的医生,然后排出了几位风评较差的几位的医生,全部做了特殊标记。然后,查理根据抄录的地址拜访了那5位非常口碑不错的医生,邀请他们对特殊标记的几位风评较差的医生进行评价。
在综合了医生们的评价与看法后,名单变成了三位,第一位,则是马津敦医生。
下午3点,查理找到了马津敦医生的诊所,然后将之前的医生列表拿了出来,这时,马津敦医生想到了一个线索。
“实际上,正好有个消息或许对您有些帮助。我有一个小姨子住在圣马提奥的海兰顿街道,大概4天或是5天之前,她来我这里的时候说起一件怪事。事情是这样的,她隔壁的街上有一座房子,那几天里她总能看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看起来像是穿着制服的护士。实际上她平时经常会从那幢房子前经过,这个房子之前易主,按理说应该还空着,突然看见有护士,她觉得非常奇怪。当时她还在跟我说,是不是这房子改成了一家新开的诊所。”
医生的话在查理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第六感告诉他,这一定就是揭秘案件的钥匙。
离开诊所后,查理立刻乘坐出租车抵达了医生提到的那座房子——海兰顿街道615号。
这是一幢两层的大宅,底楼光线充足,从外面来看,像是一户普通人家。查理按了按门铃,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他转身,敲开了隔壁海兰顿街621号的门铃。
这一户的女主人告诉查理,隔壁原来住着一个名为伯恩的人,不过3月1日之后就搬了家,然后房子仅空了一上午,下午4点的样子,有两位中年妇人过来,她们围着房子走了好几圈,门和窗全都敲了,但一无所获,因为房子全部都已经上了锁。最后她们实在无计可施,就找到隔壁邻居,问她能不能借到梯子。邻居还在思考要不要借梯子,一个妇人发现浴室的窗并没有锁上,她们可以翻窗进屋。
就这样,她们俩进了房子。邻居起初感到有些奇怪,不过想了想她们或许是自己忘记带钥匙了,进不去家门,所以有些难为情吧。邻居看了一会儿,便没放在心上。
之后的一个礼拜,邻居发现有人搬进了615号的房子里,但是并不确定住的什么人,因为房子的窗帘长期紧闭,门也很少打开,似乎不愿意被人打扰,看起来像是没有人住一样。不过从二楼的窗户里可以发现有人进出的身影。
对于隔壁这栋房子,邻居表示,她知道的就这些。
然而,当查理告别邻居,再次回到615号房子探查的时候,却偶然发现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这栋615号房子里散发着一种不应该有的气味!
在正门前的台阶上,摊着一个寻常的脚垫,下面压着煤气公司的缴费通知单,应该是催单人员留在这里的,可以想象,当时他来按门铃的时候无人应答,所以把通知单夹在了脚垫下面。
查理打开了通知单,这是一张来自煤气公司的缴费催单,通知单显示收件人是F.弗兰西斯夫人。查理立刻带着通知单前往圣马提奥的煤气公司。
经过调查发现,3月3日那一天,煤气公司收到一位住在海兰顿615号、一位名叫弗兰西斯妇人的供气申请,需要从3月6日供气。煤气公司的业务员詹森负责接待这位夫人,他当时答应了那位夫人,会在3月5日还有3月7日那两天,去已经停气的615号房子打开已经停气的煤气管道。5日去的时候一切正常,不过7日再去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了:按门铃后,出来接待他的是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护士,房子里弥漫着浓重的麻醉药的气味,闻起来就像在医院一样。
查理心中有一丝欣喜:线索已经越来越多了!只需要顺着这个615号的线索再追查下去,凶手就能浮出水面了!
查理立刻申请查看当时那位弗兰西斯夫人的供气申请书,直接前往自来水公司。既然是搬进已经停气的空房子,需要开通煤气,那么自来水也一定少不了,自来水公司的申请也一定会有。但这也不一定能找到线索,毕竟自来水基本上都是私营的。
听说前来的是圣佛朗西斯科的警察,自来水公司不敢怠慢,供水部的埃尔·邦德部长亲自接待了查理的来访,并且告知查理,615号房子从3月5日开始恢复供水,供水申请书上署名是F.达维斯夫人,查理将供气申请书与供水申请书进行了对比,两个签名的字迹十分相似,字体都十分纤细并且向右倾斜,应该是同一个人所签,而且似乎是出自女人之手。
调查的结果有了较为明确的指向。
8
查理猜测,就在3月初,有人搬进了海兰顿615号的空房。在依瑞兹死亡之后,他们又搬离了这座房子。在房子里散发着的异味正是医院中常见的麻醉剂、消毒剂的气味,而被人目击的两位穿着制服的护士,应该就是F.弗兰西斯夫人和F.达维斯夫人。
查理将自己的调查所得写成书面报告发给了迈特森以及鉴证部部长阿道夫·泽路,他们在收到报告的第一时间从圣佛朗西斯科赶到了圣马提奥,然后迅速采取行动,打破了海兰顿615号的玻璃窗户,进入了房子。
房子内部非常混乱,可以看出,他们搬走的时候十分匆忙,简直就是混乱不堪。客厅的壁炉里面,各种尚未燃尽的东西堆得很高,仿佛在搬走前有人紧急进行了证据销毁,现场明显还能看到大量未烧完的破布、纸张以及烧了一半的沾血的棉球。
除此之外,现场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遍地的烟蒂。房子的每个房间里都残留着大把的烟蒂,毯子上、地板上、窗台上、窗帘上,到处都是烟蒂为熄灭留下的火燎痕迹,斑驳得可怕。看得出,有人十分焦虑,不断在抽烟,似乎是在痛苦地等待着什么,将没有抽完的烟蒂在房间的各个地方按灭。在前往厨房的过道上,他们发现了一只女鞋。
阿道夫部长努力地在家具、门把、地面、桌面等地方提取指纹,虽然这些地方十分光滑,指纹没有办法清晰完整地保存下来,但是多少还是有着各种发现。在二楼,原本放着两张床的地方少了一张,消失不见的那张床,应该就是本次案件的重要证物。那张床被搬到了地下室,警方在地下室发现它的时候,它的床架挨着墙摆放,上面的东西显然被清洗过,灰尘很少,十分干净,很显然是被刻意处理的。床内侧有着大量的黑斑,那些是新鲜血液干涸凝固后的痕迹。
没错,这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依瑞兹就是在这张床上接受了非法手术。
勘察完毕后,迈特森与阿道夫部长回到了圣佛朗西斯科,调查的任务再次交给了查理。
想要找到凶手,首先就要找出是谁租下了这座空房子,但关于这一点,警方依旧没有什么线索,但地方检察官富兰克林给了查理一些有效的帮助。
根据当时加利福尼亚州的法院规定,施行非法堕胎手术造成妇女死亡,医生将被判处二级杀人罪。尽管从法律上而言这条法规有些奇怪,但在当时的常识看来,这个规定完全可以理解。警方要做的就是将进行手术的医生找出来,因为他就是本次案件的凶手。
查理将目光放在了两份签名上,F.弗兰西斯夫人,和F.达维斯夫人。这两个名字虽然不一样,但看起来就是一个人的笔迹。实际上,根据多年的办案心得,查理明白,许多凶手其实都很喜欢起相同的名字。例如,曾经有一名罪犯一直使用“杰米·布兰克”“杰米·布朗”“杰米·史密斯”这样的名字,那么他的真实名字很有可能就是杰米,因为习惯了这个名字,很多时候会在不经意间使用自己熟悉的名字。这么做首先是方便,其次是这样不容易被人发觉。对照两个签名来看,F.都是固定的,夫人的结尾也都是固定的,弗朗西斯应该不是姓,但是弗兰西斯的第一个字母是“F”,所以很有可能真名的起始就是“弗兰西斯”。所有州区的护士都是登记在册的,想要寻找一个名字还是可以办到的。
通过这一点,查理迅速将范围缩小,得到了三个人的名字。然后,他将这三位护士的照片带到了615号房子的邻居的面前,她飞快地认出了照片中的一个人,她就是自己在615号中见过的两名护士之一。
由此,查理确定了615号人员中的一人——弗兰西斯·梅森夫人。
离真相越来越近了,案件的范围在缩小。查理甚至能感受到凶手的呼吸。
还有一位护士会是谁?查理陷入了困境,他想到了送牛奶的少年。
在圣马提奥的北部的第一街道94号,有一位少年,他专门负责牛奶的配送。为什么找到他?因为查理在615号的厨房里见到过打翻的空牛奶瓶子。这说明,有人送过牛奶到这幢房子。
查理带着照片前去寻找到了送奶的少年,不仅是护士的照片,他还带上了依瑞兹的照片。没有想到的是,少年立刻认出了依瑞兹的照片。他肯定地告诉查理,他在615号见过这个女人,她就住在这个房子里,并且曾经给她送过奶。不过他送奶的时间仅仅为两天,第三天送去的时候,牛奶就没有被人挪动过。
查理简直兴奋不已,只要查一查615号的房子,就一定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警方公开了依瑞兹和弗兰西斯·梅森夫人的照片,虽然没有得到完全的确认,但是可以知道,她们两个就是之前入住这里的二女一男中的两名女士。
那么,医生究竟是谁?查理有些失望,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居民们询问这个隐秘的医生。然而,当他不抱任何希望地问出“那个男人是谁”的时候,肯定的回答出现了——诺斯科特医生,那个男人就是诺斯科特医生。
案情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真相近在眼前,迈特森立刻派遣自己的三位属下奔赴圣马提奥支援查理的调查工作。他过去的经历、品行、信誉、爱好、生活习惯、家庭背景等等个人资料被警方一一收集,另外还有2名刑警对这名医生以及弗兰西斯·梅森护士进行全天的跟踪监控。当然,警方所有的调查都没有惊动当事人。
案件的搜查到此差不多结束了,被人谩骂的警方快速地做出了案件的终结处理。
1894年,诺斯科特医生从密歇根大学毕业,就读于医学部的他在毕业后来到了加利福尼亚州的奥克兰,自1915年开始在此地行医为生,经营着一家诊所。后来,由于生意上的失败,诺斯科特医生离开了奥克兰,移居圣佛朗西斯科,在一个小宾馆中租下了一间房间,继续进行医疗工作。之后,他搬到了圣马提奥,住在圣伊恩斯大道,还兼职出任西部某制糖公司的特邀医生。他有过两段婚姻,当他被正式抓捕的时候,他的妻子依旧在他从事医疗工作的宾馆内。
根据诺斯科特的护士艾伦的证词,诺斯科特过去就曾经实施一些非法手术。在奥克兰,他给一名女性施行了非法的堕胎手术,因为失误而造成了那名女子死亡。这成了指控的直接证据之一。
同时,杰克逊医生证实,诺斯科特曾经邀请他一起商量依瑞兹的情况,并邀请他一起为依瑞兹进行非法手术,但是杰克逊医生明确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如此一来,诺斯科特的罪名已经完全坐实。
9
没有理由再纵容这个杀人犯了。就当诺斯科特医生在圣马提奥的餐馆里吃饭的时候,刑警们快速将他包围,他立刻起身,却为时已晚。
诺特科特医生肤色黝黑,身高大约190厘米,体重170磅,看起来脸有些尖但十分干净,身材高大魁梧。照片上看出来,他就是一个典型的美国人,穿着有些发旧的黑色外套,双眼布满血丝,双眼通红且一片冷漠。看得出,他有着丰富的社会阅历,也许还有一些医者之心,或许,一丝都没有。
人们还在津津乐道着谈论这个案件,真凶却悄然落网。媒体记者们蜂拥而来,想要拍着一张他的高清照片,诺斯科特医生凯旋般地从旧大衣的口袋中取出自己的梳子,一边梳头一边说道:“稍等,我的头发太乱了,还是给我留一个美男应有的样子吧。”
相机的声音此起彼伏。他把手伸进了裤子的口袋里,露出一丝像是准备掏出小费的笑容。
人群中有人笑着说:“请付款!”
“法官说了算!”
诺斯科特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男人。
第二天,报纸的头版终于变成了“美手女尸案告破,真凶落网”的大标题。
在审判席上,弗兰西斯·梅森护士表示,自己对诺斯科特所做的一切都知情,当时依瑞兹已经怀孕5个月,她要求进行堕胎手术。诺斯科特医生接受了她的手术请求,但是又觉得在圣佛朗西斯科进行非法手术太过显眼,商议之后,他决定带她前往圣马提奥。他们租下了海兰顿的空房,由弗兰西斯护士先行安排空房的一切,然后约好了时间,将依瑞兹接到了此处。在手术过程中,依瑞兹的叫喊十分大声,诺斯科特怕引起邻居的注意,于是决定把依瑞兹带回圣佛朗西斯科的医院去。大半夜的时候,他们把依瑞兹装上了轿车,然后在无人的道路上转悠。由于依瑞兹根本没办法忍受身体的疼痛,所以他们不得不在中途寻找旅店休息一下,于是他们来到了圣马提奥的旅店。其实,当时已经别无他法,但诺斯科特医生依旧在哄骗依瑞兹。天还没有亮的时候,诺斯科特就收拾了一下离开了旅店,把所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全部取走了,内衣上的标牌都全部撕去了。依瑞兹就这样被扔在了月亮湾国道的山谷里。之后,诺斯科特回到了615号的房子里面,把带血的东西烧毁,可以搬走的东西全部搬走,一走了之。
诺斯科特嘴里抽着雪茄坐在迈特森的正前方,然后他猛地站起来,来回踱步,像是难以平静下来一般转个不停。
“圣马提奥你不是有自己的家吗?为什么还要租房子呢?”
“没错,租下那幢房子的人就是我,你也知道,圣佛朗西斯科的警察麻烦得很。不过,你要是问我依瑞兹是怎么死的,我不会说一个字,我不会承认,也不会否认,我只会保持沉默。不管事情怎么结束,我都只会保持沉默。”
“案情经过我会帮您准备一份书面报告,您到时候过目一下,直接签名就行了。”
“不不不,那样签名的话,我的辩护律师一定不会同意,我有法律上的正当权利,我无话可说,我保持沉默,有什么话就让律师说吧。”
“有什么想要交代的吗?”
“现在随便你怎么写,公审的时候,辩护律师一定会给出建议的。”
在和弗兰西斯·梅森当庭对证之后,诺斯科特犯下的杀人罪已经无法抵赖。法院判定,诺斯科特犯了2级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圣昆汀监狱服刑。
然而,诺斯科特没有活着出狱,服刑期间,他死在了监狱中。
整个案件里,那个和依瑞兹有染的男人究竟是谁,成了最后、也是最大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