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鲁达出了门,径直回了经略府,一路上心情烦闷的紧,倒不是因为自己杀了人,而是郑屠那句没说完的话。
“鲁达啊鲁达,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拍了拍脑袋,心底一片苦涩。
人最不愿意面对的,大抵就是最亲近的人变得陌生了吧。
回到下处,开了门,收拾了衣服盘缠,细软,银两,提了一口刀一根棒,又把周遭看了一遍,这才锁了门往外走。
到了小种经略相公门前忽得顿了脚步,扭过来猛磕数个头,这才一道烟走了。
七拐八拐到了郑屠家,庞万春把门开了条缝,让鲁达闪了进来。
“哥哥回来了。”叶泽见鲁达回来,忙端了杯热茶过来。
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鲁达拿袖子擦了擦嘴道:“此番杀了人,纸里如何包得住火,咱们便不歇息了,这就走吧!”
叶泽点点头道:“正有此意!”说罢招了招手,方杰便牵着数匹马走了过来。
“都是从郑屠家中搜出来的,正好派的上用场。”
鲁达看了,笑道:“这杀猪的腌臜泼才,倒是把马儿养的膘肥体壮,却是便宜了咱们。”
众人都哈哈大笑,当下也没敢久留,等鲁达稍微歇了歇,七人又寻了辆马车,拉着金老汉金翠莲一齐走了。
仗着鲁达提辖的身份,这一路倒也没人阻拦,一行人大模大样地出了城走了。
“哥哥,叶家庄史家庄是不能带你去了,一个人多眼杂,一个是查的紧,去了怕被捉走,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好去处,只是要委屈哥哥了。”
“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自带我去便是。”
叶泽叹了口气道:“咱们现在去的地方是代州雁门县,距县城三四十里的地方有个五台山,上有个文殊寺,那里倒可避避风头,只是要哥哥剃发为僧了。”
鲁达叹息道:“只是没它方法,也只能如此了。”
马车里忽地传出来了低低的啜泣声,叶泽忙问道:“怎么了?”
好久以后门帘才掀了起来,却是金翠莲在哭,泪珠断了线似的打湿了袖口。
鲁达往里一瞧,道:“哭甚么,又不是没了性命。”
金翠莲擦了擦眼泪,摇着头道:“都怪我,是我连累了恩人,若不是因为我,恩人也不会丢了官职,还背上官司。”
鲁达摆摆手道:“你莫要如此想,便是再让我来一次,照样也是三拳结果了那厮,我不后悔,只后悔平生杀的这种败类不够多!”
叶泽也在一旁道:“只消哥哥在那五台山上等上一年便可,等风头过去了我便接哥哥回去,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过咱们快意人生的日子!”
听叶泽这么说了,金翠莲的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些。
这一行人出了城,只寻着偏僻的山路走,好在一群人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倒也不愁吃不愁喝。
其实叶泽他们走了半日,郑屠被杀的事就传了出去。
原来是几个卖肉的见郑屠多日不出摊,便径直找上了家中,这才救了院子中被绑着的人,一群人嚎啕大哭着去报了官,状告经略府鲁提辖,一时间满城沸腾,只是可怜了郑屠的尸首硬生生被晾了数日,好在天气冷没坏掉,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府尹如何敢得罪经略府的人,但又捱不过一群人跪在厅上哭哭啼啼,只好上轿去了经略府,寻着小种经略相公道:“好教相公得知,府中提辖鲁达,无故用拳打死卖肉的郑屠,小人不曾禀过相公,不敢擅自捉拿凶身,特此前来问询。”
坐在一旁喝茶的小种经略相公闻言吃了一惊,心道:“这鲁达!怎地闯出如此杀人大货,我便是有心护短,又如何护得住?”
心里这般想,面上却不变色,略一沉吟道:“他既犯了杀人的罪过,你依法拿他便可,这不必来问我!”
府尹恭敬地拱了拱手刚准备转身离去,却不防那小种经略相公又道:“只是这鲁达却不是一般人,他是我父亲老种经略相公处的军官。”
“父亲怕我在这渭州无人帮护,便拨他的心腹爱将鲁达来护着我,顺道兼了个提辖,他犯了法,你自去捉,只是捉到后不可动刑,要差人好生询问,除此之外还要仔细调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不可含糊!是非曲直不可妄言,我父亲脾气不好,你有了断决需得上报我父亲,等他的消息才可!”
府尹点了点头,小种经略相公又叹息道:“我种家的心腹,个个都是英雄豪杰,我不信他会无缘无故杀人!你定要好好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