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摸鱼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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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

自那天在江上问策,吟一一一作答,夜百也觉得此人有大才,于是也不计较之前的那些,每天带着方长来与吟一探讨。

最开始夜百与方长还能仗着吟一没了解过自己的学说,论个旗鼓相当,但没多久,二人便只能听吟一讲了。

回到叙州时,山下的庄子已经竣工,山上的也差不多了,待年货办好分给各户后,没几天就要过年了。

吟一趁着这几天,每天抽空给几个头目讲讲方长与夜百改成的《墨书》。

方长带来的墨者不到一百号人,一共八个头目和他这个巨子,夜百那边也就夜合、夜彰和夜戆,虽然人数少,但并不是都同吟一一样过目不忘,所以教起来并不容易。

吟一虽然与夜百、方长制定了大计,但是他知道,人心易变,莫说百年,就是十年也少有人能坚持,于是乎,吟一又做了另一策略给夜百,整个庄子上下明面上朝气蓬勃,暗地里各种合适的不合适的东西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每天吟一吩咐完各部分的事后,总会在庄子外晒太阳,现在的吟一虽然不像初见时那么邋遢,但也没有一袭白衣时的飘然,他穿着粗布衣,胡子拉碴,配着平平无奇的大众脸,倒有几分庄稼汉的感觉。

虽然庄子里的人对他有兴趣,但见他行为怪异,倒也没人和他搭话,反倒是初见时的归秋,每天会和他一块晒会儿太阳,扯闲话,后来兔兔也加入他俩的扯闲小队,所以每天午后庄子外的榆树下,一男两女坐那里一边扯闲,一边嘀嘀咕咕的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一般都是那位先生讲,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听。

江山素裹,这是永乐十五年最后一场大雪,有人窝在草棚里看着大雪瑟瑟发抖,有人在青楼朱邸中望着大雪诗酒赋乐。

聿朔看完谷粟寄来的信笺,哈了口气,暖了暖手,“孙伯,备车!我要去一趟族里。”

三工氏驻在金陵城外的一个庄子里,不同于其他庄子,三工氏一般在腊月初就过年,所以整个庄子倒不像其他人家那么忙碌。

“阿辛。”

“聿朔?什么事?”叫辛的人从一旁的屋子里出来,问到。

“把还在族里的族人喊到议事厅,我有话要说。”

阿辛点点头,跳到屋顶,几个纵身就不见了。

不多时整个族里能说上话的人都来到了议事厅。

“聿朔,你把大家喊来是什么事情?”一个老人见人来的差不多,上前问到。

“这是谷粟的信,你们看看。”聿朔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老人。

“家长的信?”他接过信,打开信皮。

“这?聿朔,你确定这是家长写的?”老者有些不相信。

“跟大家讲讲吧,不愿意的不强留,给些银两让他们自己谋生吧。”聿朔面无表情的道。

“可是!”

“不必多说了,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天命或许可改,命数飘渺,总有其他办法的,如此太过凶险,万一。。。”

聿朔打断他说话,道:“即便神鬼莫测的巫争,亦无法改变,更何况你觉得我和谷粟、落徊三人能比得上祖争?”

又道:“欲知天命,必信天命,既信天命,则不欲违也。”

老人见无法劝服,长“唉”一声,摇摇头,跟族里的人谈了起来。

不久,一份人员的名册递了过来,聿朔一页页的翻看下来,每一个名字或多或少有些印象。

“不愿意走的,用秘法让他们忘掉这些,然后安置好,剩下的听我命令,分次离开。”

聿朔又与族中老人细细商议搬离路线和方式,花了一天才商议出个章程。

是夜他回到金陵的宅院,孙伯过来,低声几句,聿朔点头便是自己明白了。

书房里,聿朔看着坐在书案旁喝茶的桃咚咚,道:“咚咚,已经告诉谷粟她们了吗?”

“村长告诉啦~”

“似梦找到没?”

“似梦姐姐说是过完年,明年插秧的时候再回去。你们呢?选好地方吗?”

“郧阳南边。”

“那里密林丛生,一片荒芜,你们在世间行走几千年,和我们当初逃难不同,若是再回去,族人能受得了吗?”

聿朔停住喝茶的姿势,冷声道:“若这都受不了,灭亡了就灭亡了吧。”

桃咚咚道:“你们三工氏果然没什么人情味。”

“行走红尘这么久,那一点感情早就让岁月耗尽了。”

“唔。。。那我今天晚上带走多少?”这话她不好接,直接转移话题。

“一百青壮吧,多了惹人注目。”

桃咚咚喝完茶,拿着铁锹离开。

唐摸鱼在荒山野岭里过了个年,好在并不孤独,他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那个小道士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也是南直隶的人,多少也算是老乡。

“噼~”“啪!”火堆里爆出一个火星,落到远处的雪里,发出嘶的一声,飘出一丝青烟。

雪一直没停,好在这棵松树够大,下面没什么雪,两人用干茅草和树枝搭了个棚子,轮流休息,这会儿天快亮了,见后清宇醒了坐了过来,唐摸鱼拿出肉干递给他。

后清宇接过肉干,咬住撕下一块,用力嚼了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嚼了一会儿,后清宇就着烧好的的雪水吞下,然后发出一阵满足的呻吟。

“你真的是道士吗?”唐摸鱼见他吃牛肉干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后清宇正色道:“福生无量天尊!俗话说‘牛肉穿肠过,三清心头坐’!亦如此也!”

说完又咬了一条肉丝,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不过唐摸鱼没听清,也没问。

“明天出了林子,我要去陵川然后转道壶关,你呢?继续去找仙草吗?”唐摸鱼用树枝拨了拨火堆,又炸出一簇火星。

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在外面,难得遇到一个聊的这么投机的人,虽然对方每天都神叨叨的,但是相处久了又有些习惯了,少了这个絮絮叨叨的人,他大概会不适应吧,但他现在又自身难保,即便是晏大叔,都没办法保证他的安全,让他和自己一起走,又怕连累了对方。

后清宇看着唐摸鱼望过来的眼睛,四目相对,她看到那希冀又纠结的目光,嫣然一笑:“好啊,反正我暂时回不了家,就去壶关看看!”

后清宇本名叫做后轻语,南直隶当涂人,她之所以一心寻仙缘,还要从她兄弟说起,后轻语本是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后家人丁不旺,老太爷去的早,所以她自幼养在兄嫂膝下,永乐二年她兄弟中了进士,仕途坦荡。

只不过他这兄弟虽为官清廉宽厚,却遭小人暗害,丢了性命,后家遭此大劫,让后轻语心灰意冷,便在黄宁观传度,做了坤道。

前年她兄弟平反,见两个侄儿已经成人,可以照抚嫂嫂,便辞别家人,着男儿装一路寻仙问道,半个月前遇到唐摸鱼。

唐摸鱼听到后清宇说的话,眼睛笑成两个弯,道:“给你看我跟你说的那个宝贝!”

于是两人都看呆了。

“真是个好宝贝!”后轻语说到。

“那可不,听说为了这个宝贝,整个武林都出动了!”唐摸鱼有点小得意。

“为什么?”

唐摸鱼听她这么问,考虑到底要不要说,心一横,道:“因为涉及到功法,说是参悟功法可以练得神功!”

“神功?嘿,这玉这么神乎,也未必不可能啊!”后轻语乐到。

“等我参悟了,就教你!”唐摸鱼收好玉,拍着胸脯一副哥俩好的表情。

“我才不要,我是要成仙的人,这凡人的功法,留着你自己练吧!”

“唔,清宇,要不咱俩拜把子吧!”唐摸鱼那双桃花眼里亮晶晶的,他虽然故作轻松的说出了这句话,心里却很紧张,手拽着衣角,掌心里全是汗,这是他第二次有亲近一个人的想法,另一个便是晏大叔,那个捡他回来给他吃的,教他读书认字的人,他很渴望这种家人的感觉,但他又怕对方拒绝。

“好啊!”后轻语也觉得唐摸鱼这人还不错,至于被武林追杀,干她何事?

“可是我,会不会连累到你家人?”唐摸鱼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这松下来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他担忧自己给后轻语家人带来麻烦。

后轻语冷笑一声:“我后家虽然人丁稀薄,却还没沦落到阿猫阿狗都能来欺负的地步,更别说我嫂嫂常年在黄宁观随我师父静修,我师父黄宁真人那是神仙般的人物,也不惧那些宵小。”

唐摸鱼虽然在四时山庄待过,天下有名的宗派多少有所耳闻,但是这黄宁观黄宁真人他没听说过,不过见后轻语这么肯定,他也就放心了,两人简简单单的拜了把子,不多时东方吐白,二人简单的收拾了了一下,启程往陵川去。

还没到陵川,又捡了一个人,唐摸鱼看着这个已经吃了七碗面的姑娘,无奈的看了看后轻语,他们俩那天刚出山,走到河边,看到一个人从上游漂了过来,水里的冰尚未完全解冻,后轻语与唐摸鱼还倒是抛尸,结果近了一看是个活人,手里还抓着个螃蟹,两人慌忙捞起来,就近找了个镇子,让她换了身干衣服。

本来以为这姑娘在刺骨的溪水里漂了这么久,会大病一场,结果没半天,又活蹦乱跳的要吃饭。

“仙子姐姐,你怎么就落水了呢?”唐摸鱼看她不像难相处的,又仙姿玉貌有仙家风范。

“抓螃蟹吃,抽筋了。”对方吸溜溜的吃着面条,含糊不清的说。

“冬天哪有螃蟹?”唐摸鱼挠挠头,问后轻语:“冬天有螃蟹吗?”

后轻语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女子道:“石头下面,泥巴洞里,有睡觉的螃蟹。”

桃似梦足足吃了十三碗面,才打了个饱嗝儿,用茶水漱了漱口,道:“结账!”

一旁的唐摸鱼准备掏钱,桃似梦止住唐摸鱼,“你们两个小家伙帮了我,该我请!店家,多少钱?”

那伙计数了数了碗,道:“三位一共吃了二十碗,宝钞一贯两百文。”

“喏,我们没宝钞,银子成么?”

“成!成!四分银子!”伙计见似梦荷包里还有铜板,于是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压低声音,又道:“大钱也成!”

桃似梦抬眼看了看他,露出一个明了的眼神,拿出四十个一文的洪武通宝,伙计快速收到袖子里,用手一个一个摸了摸,脸上堆着笑,点头哈腰道:“谢谢客官!”

待伙计走了,桃似梦又陷入了痴傻的状态,唐摸鱼见她靠着土墙瘫坐在板凳上,道:“仙子姐姐接下来去哪里?”

“啊?去塞外看看吧。”桃似梦翻了翻死鱼眼,有气无力的回答到。

唐摸鱼道:“正好我们顺路,便一同走吧!也好有个照应!”

似梦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唐摸鱼又笑嘻嘻地道:“我叫唐摸鱼,这位是后清宇,不知道仙子姐姐如何称呼?”

“似梦。”依旧是有气无力。

不过好在一天都在赶路,本来后轻语还担心似梦的身子骨吃不消,结果没想到对方比他们两个还轻松,正在后轻语暗暗称奇的时候,一伙人正盯上了他们。

“大哥,确定是他?”一个精壮汉子问到。

“没错,就是这小子,跟画上的一样!宝贝就在他身上!”

“那我们现在去抢?”

“笨!那小子跑的比兔子还快,狸花猫都抓不住,就我们几个,更不可能,咱得用脑子!”

那被骂的汉子,捂着被拍的脑袋,怏怏的“哦”了一声。

老大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心中就有了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