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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却没想到第一个反对居然不是夜合,而是兵荣长,他道:“西北乃是练兵屯兵之所,重中之重,不可草率而行!”

吟一暗地里稍稍给荣长一个感激的眼神,这话本来由吟一来说最合适,奈何周珦的出现,让他不能这么说。

吟一既未奉夜百为主,也不算幕僚食客,又不沾亲带故,若是留在西北,他之前为夜百所定的扶蜀王,占四川,图陕西,谋湖广的策略未必能得以实现。

夜合小声道:“我不想回去。”

一旁的周珦向夜百频频示意,夜百只好道:“本来此事应私下与你说,但看来不得不提前说了。合儿,我与你说了一门亲事!”

众人反应不一,吟一、裴曲了然,兔兔、看山、归秋有些不知所措,荣长皱眉,夜戆一脸茫然,夜合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夜百见众人不语,又道:“只是这么说了下来,所以合儿同我回去,若是不喜欢,合儿再回西北不迟。”

众人皆看向夜合,见她道:“夜合全听兄长安排。”

夜合说完起身,微微欠身,缓缓退出去。

兔兔不满的哼了一声,摔了手里捧着的杯子,追着夜合的背影跑了出去。

看山也面有不满,但终归忍住没有离去,兔兔是小孩子,没人会去追究一个孩子的意见,而他是成年人,总归是有些规矩在束缚着他。

喜怒哀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资格肆意表达的。

归秋低声在吟一耳边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跟着方长他们闯江湖了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下女子能有几个全了自己的心意?”

吟一意外的看了一眼她,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夜百见夜合背影,知道自己妹妹的性格,越是平静,越是伤心。

夜百心中愧疚,想去追回夜合,告诉她不回蜀中,也不管什么吴家了,不过想到自己理想,自己的抱负,只能忍住。

夜百扯了个难看的笑容,道:“那西北之事全仰仗先生了。”

吟一道:“裴曲与荣长二人即可,如今汉王接手马场,诸般事由不必像以往那样束手束脚,届时荣长带人假意归顺汉王,则军械粮草无忧也,只需银饷便可,而银饷调度之事,裴曲远胜于我。”

夜百看向周珦,见周珦点头,又问裴曲道:“裴曲,你意如何?”

裴曲回道:“全凭巨子安排。”

“如今舒州诸县大户多有信奉墨学者,皆为一呼百应之人,不出五年先生所说之势或可成也!而大户来投全赖周先生之谋!”说着夜百赞许的看了眼周珦,得意的同吟一说到。

却不想一向风轻云淡的吟一皱了眉头,只见他急道:“那些农户、佃户呢?”

夜百头次见吟一这样,颇为迟疑:“不曾。”

“公子!豪族强势多存利舍义之辈,公子万不可信也!”吟一陡然立起。众人看去,只见吟一红了眼,涨红了脸,面皮微微颤动,牙关咬紧。袖子下的手颤动不停,谁也不知为何他如此怨恨豪族之流。

周珦是大族出来的子弟,自然不甚同意,于是开口道:“先生此言差矣,古之成大事者少有庶人,若不赖此有识之士,功业何成?”

“素有产业之人,瞻前。。。”吟一话尚未说完,夜百见二人争吵,出来打圆场道:“二者不相违也!可同时并进,二位先生莫要伤了和气!”

吟一忿忿坐下,周珦也默不作声,夜百只好道:“既诸事已定,不日便回程!”

深夜,吟一卧在楼阁中,深一口,浅一口的喝着酒,他看着远处的山峦,月光洒下,泛起清辉,喃喃道:“一啊,不杀尽这群利欲熏心之人,如何能解我恨?如今却要与之为伍,我不愿也!”

“夜里寒冷,先生不在房中歇息,在此切莫着凉了!”

吟一心中一惊,扭头看去,见是夜合,只不过她神情依旧淡漠。

吟一举了举葫芦道:“有酒,倒也不觉着冷。”

夜合捂嘴笑道:“先生又去偷酒了?”

“今天偷了两回了!”吟一倒是得意。

夜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出一个信封来,道:“先生请看。”

吟一疑惑的拿起那信封,打开来,取了里面的东西,借着月光倒是看清了是什么。

吟一知道夜合聪慧,必然会发现什么,不过没想到这么快,他放下东西,喝了口酒,撇过头去,看着远处。

夜合紧张的看着吟一,此地只有他们二人,若是吟一暴起发难,她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堡主知晓了?”

“嗯?”夜合奇怪,吟一居然没有别样的情绪。

“哈哈哈,有何奇怪,我不曾害过堡主,也是一心为公子谋划,岂会因此小事而加害与你?”吟一笑着说。

夜合姑且相信,不过依旧与吟一拉开一段距离,道:“先生既然是他们的人,为何还会来助我等?”

“自孝妻去矣,本不欲为他人奔走,奈何公子诚邀,我亦有所图,便为公子驱使。”

“先生所图?”夜合不明白,他们有什么眼前这位能图的。

吟一沉默许久,喝了一口酒,眼中没了往日的颓然与淡漠,只有思念与哀痛,他道:“只为孝妻图个说法。”

“先生的夫人?”

“亡妻虽因病而亡,又何尝不是因人欲而亡!”吟一忿忿道,又骂:“天下豪族大户之主,皆贪权附势,薄情少义之辈!”

“所以兄长说要除却天下乡绅强势,先生便动了心思,一心为其谋划?”夜合见吟一点头,却叹道:“兄长可能会让先生失望了。”

“公子虽性子稍软,却是心有志向,不是会中道而废的人,且能纳谏,我观那周珦之谋亦是绝佳,若我二人同佐之,这天下未尝不可图也!”

“虽是如此,但兄长自幼便是为了目的,可用尽一切手段的人,如今他已经有了野心,恐怕。。。”夜合说到一半,便不再言语,吟一自然懂。

夜合见吟一不语,气氛沉闷,便问道:“夜合只知先生别号,不知先生名讳?”

“陈年旧事,不足为谈。”吟一扭过头看了一眼假山,撇开话题,似乎有些不想说这些。收了酒葫芦,换了个坐姿,吟一问道:“不日回叙州,堡主想过那门婚事没?”

“未曾,我还未及笄取字,即便定了亲事也还得两年才能成婚。”夜合想了想又问道:“先生是过来人,这婚姻之事,又是如何?”

“还能如何?两个人过日子呗!柴米油盐酱醋便耗去了半辈子,生儿育女又去了半辈子!”

“咦?”夜合和吟一扭头看去,见是兔兔,她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漏露了个头。

“来了多久?”夜合不经意的问道。

“才来吧?”吟一随口道。

兔兔拍了拍身上的叶子,又把屋顶上的归秋叫了下来。

归秋奇道:“先生怎么知道我们才来?”又责怪兔兔道:“本想多听几句的,都是小兔子,非要插嘴!”

吟一道:“小兔子刚刚那话说的倒是不错,夫妻一辈子,也就那样,不过堡主未必与常人相同,少了过日子的琐碎,又会添些其他的烦恼。”

夜合看向兔兔,只觉得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懂,便开口问“小兔子,你才八岁吧?怎么什么都知道?”

“很小的时候跟着方长他们一起讨生活知道的。”兔兔想了想又道:“那时很苦,有时候好几天都吃不上饭,别人家做饭我就去看看,闻个香,运气好的时候,别人还能分我些吃的,那些人每天烦忧的便是这些了。”

吟一又问:“小兔子,你为什么叫兔兔啊?”

“方长说,捡到我的时候是冬天,有两只兔子在雪地里护着我,我才没冻死。他们便叫我兔兔了。”说到这个,兔兔可是兴奋的不行,她道:“我可是个神童!方长教我木工机巧,一教我就会,那些技巧只用看一遍,我就能造出来!只用了三年,方长就没东西教我了!”

几人哈哈大笑,归秋对夜合道:“也莫要担忧,当年我便是被父母逼婚,一气之下,我就逃跑了!”

夜合好奇道:“后来呢?”

归秋回忆道:“我家里派了三百多仆人分三路来追我,没想到我被追的慌不择路,跌下了悬崖,那悬崖起码有百丈!”

吟一紧张的问道:“那你摔死了吗?”

归秋三人皆翻白眼,道:“当然没有!不然我现在岂不是个鬼!那时好在被树枝挂住了,捡了条小命,没想到山崖下面有个山洞,我遇到了个老头,非要教我什么鬼剑法。”

夜合觉得惊讶,道:“这就是你的归秋剑法?”

“对啊,后来我学了那老头的剑法,他非要我拜师,我拜了师,改了名字,后来师父他老人家仙逝了,我才从悬崖下面出来!”

兔兔道:“你说这,我倒是记得,那会儿你出来跟个女鬼一样!吓得我哭了好几天!”

“还不是方长骗我,说跟着他有肉吃,结果我们差点饿死在山里,要不是当时三姐和许八一找到了吃的,也没后来了!”

夜合道:“没想到你们还有这样的过往,如果我回去见了那人,到时候不满意,一走了之是不是太任性了?”

“不知道,反正我不喜欢巨子这安排!”兔兔嘟着嘴撇过头道。

三人见兔兔爱憎分明、说话直爽,一齐笑过,便各自道别,吟一道自己晚些回去,于是归秋又拿了床被子给他。

吟一裹着被子,算了算日子,也差不多了,这半年一路银钱开道,夜百的势头太过迅猛,根基不稳,回去了可有的忙。

而且西北局势渐渐明朗,夜彰商队尚未成形,探子不够,只有南直隶消息灵通些。

江湖上倒有不少卖消息的人,不过大多不愿意为他们所用,像白泽阁这种经营几百年的老字号,更是不会冒险。

虽然江湖中人习气与他们不尽相同,不是长久之计,但目前还是能用用的。

吟一盘算了要做的事,喝完酒,裹着被子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