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摸鱼一路急赶,终于到了黄河边上的码头,只不过自己被通缉,上不了大船,他贼溜溜的在码头晃悠着,一双桃花眼搜索着目标,不多时一架小舟入了他眼。
那船夫年纪不大,披着蓑衣,压着斗笠,在船头发了火炉,炉子上架着水壶,水烧的正开,冒着白烟。
船夫就在这片白烟中,歪着身子靠在船上晒太阳,颇为快活。
“嘿!大哥,你这船走么?”唐摸鱼上前问道。
“嘿!真个俊俏的哥儿!”船夫想,虽然大明朝流行兔相公,但他不好这一口,毕竟他也是个美男子。
“走!怎么不走?给钱就走,你打哪边去呀?”船夫抬了抬眼皮。
“往洛阳去,要几个钱?”
“五百文吧!”船夫也搞不清楚多少钱,今天是他头次开张,他想了想随口报了个价。
唐摸鱼自己也是个半吊子,数了五百个洪武通宝,丢给船夫,自己跳上了船上,小船晃了晃。
船夫解开绳索,撑起船桨,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摇着桨。
让唐摸鱼没想到的是,走了才一个时辰,这船夫就说自己累了,划不动了,船桨一丢,自个儿跑一边晒太阳去了。
“哪有你这般做生意的艄公?”唐摸鱼怒斥到。
“你爱坐不坐的,大爷我累了,不划了,你不爱坐就跳河呀,游过去啊!我又没拦着你,我小小贺就是这么亮堂堂的汉子!”那艄公一边说,一边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说完了还给唐摸鱼比了个大拇指。
“嘿,你这名儿真有趣,小小贺,怎么跟个倭人名儿似的?”唐摸鱼见他态度恶劣,调侃到。
“这你就没学问了吧?我这可是少昊之姓,正儿八经的华夏之胄,你是哪里来的俗人,容得你在这里造次?”小小贺冲唐摸鱼一顿骂,骂完了撇过头,晒他太阳去了。
“我说小贺呀,你能帮我划一下么?”这几日小小贺每天除了晒太阳,就是撒网捕鱼,饿了就烤鱼,看的唐摸鱼那叫一个奇。
然而对方除了白他一眼,再不多言,过了中午,迎面驶来几艘大船,那大船围了二人的小舢板。
一个络腮胡子出现在船舷上,居高临下望着二人:“哎,你们两个,看见过这画儿上的人没!”
说完抛过来一卷纸,唐摸鱼捡来,展开,上面画着一男一女,一旁晒着太阳的小小贺不知道怎么摸过来看了一眼。
“噗嗤”
那小小贺不知怎么得,突然乐出声来,他道:“你们黄河水贼啥时候干起官家的活计来了?这通缉令学的还有模有样的~”
那贼首一听这挖苦,现了形,也不多说,指挥着大船就撞了过来,唐摸鱼见此胆儿都吓没了。
小小贺转身抽出一根铁桨来,投向大船,铁桨钉入大船船身,小小贺纵身一跳,踩着铁桨上了那伙贼人的船。
手里舞着铁桨,三十多斤的铁桨被他耍得像根筷子,一个回合那贼首就被拍扁了脑袋。
小小贺又左冲右撞,打的贼人们丢兵弃甲、哭爹喊娘!
又打哭了几人,小小贺打了个哈欠,挠了挠头,嘀咕着:“哎呀,累死我了,不打了,回去睡一会先!”
结果这一看,可把他气的一魂升天,唐摸鱼居然架着他的船跑了!
“唐摸鱼!你给我等着!”小小贺咬牙切齿,一拳击碎了船舷。
回头看了看这一船水匪,从口袋里摸了一包火药,点燃引信丢到了夹板上的破洞里。
“拜拜嘞!”冲他们挥了挥手,夺了一艘小船,跑!
那船上的水匪统统被他踢下了水,唯独留了一个长的不那么丑的,给他划船。那人那日,被他带着脑浆的铁桨吓破了胆,已经提不起反抗的心思来!
“走,给大爷我往洛阳去!那小贼敢偷爷的船!”
纵然是这一河河水,也难熄小小贺的心头怒火。
却说花凌霄一路奔来,还是晚了唐摸鱼一步,乘船追去,不想遇到了水贼,那群水贼正在找的五个人中正有唐摸鱼!花凌霄与之激战一番,却糟了暗算,被水贼用弩射穿了肩胛骨,最可恨的是,这弩箭上还涂了毒。
“谢桃源主人相救!”花凌霄冲着那个张着死鱼眼的姑娘作了一揖。
对方宛如没听到一般,只顾着烤自己的螃蟹,良久才冲花凌霄挥了挥手上的铁锹,表示不客气。
桃源乃是武陵地界的一个隐世门派,鲜为人知。两年前当代桃源主人似梦神功大成,大宴天下,花凌霄前去赠过礼,对其印象颇深。
花凌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能碰到桃源主人,而且对方一副事事皆休的模样,让花凌霄有些诧异,不过依旧对对方十分恭敬。
“这螃蟹是我抓得,是我烤得,所以得是我吃,你要吃自己抓去,别瞅着我。”似梦见花凌霄时不时打量自己,还以为对方想吃她的螃蟹。
花凌霄一噎,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这叫什么事啊,抢她螃蟹?开什么玩笑,前几天似梦可是挥着铁锹,把河盗的船砸了个稀巴烂,虽说自己也能,但未必有那么轻松。
“看来只能寻求帮助了。”花凌霄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直鸽子来,这鸽子是他离开济南府时带来的,他发小送他的,现在自己身中剧毒,孤立无援,手头只有这一个信鸽,姑且用用,而且他那发小还有一身不俗的医术。
他写好信,准备放鸽子的时候,似梦那双死鱼眼幽幽的盯着他,手上的鸽子!
“哎!我用烤螃蟹换你的鸽子怎么样?”似梦擦了擦口水说到。
“。。。。。”
“好吧不换就不换,像个傻子看着我干嘛哟!”说完也不理会花凌霄,继续烤螃蟹去了。
花凌霄在此地又待了两天,那天他打算去找似梦告诉她,自己要离开,却见对方望着初来的太阳,入了神。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似梦突然大笑起来,拄着铁锹,起身南向踏歌而去;“吾常感天人之发,遗我神策,天之既载,唯其一而一也,唯复以而犹复也~”
济南府长清县有一神医,时人唤作小芒,这小芒幼时得神人相授,不及及笄之年就被人称作神医,如今风信年华,那医术更是出神入化。
她义诊归来,一老妈子上前迎道:“公子归来,可须用膳?”
这老妈子一开口,就展现出其身份来,这府上,除了她就只有老管家这般称呼自家东家。
公子公子,非王侯之后无能称也,这小芒身份也不一般。
“让厨房备些热汤,今天可人来拜访?”小芒问到。
“公子赠给花家郎君的鸽子回来了!”老妈子颔首,低声说到。
“哦?走带我去看看!”
小芒看完了那鸽子腿上带来的消息,长叹一声,那老妈子问道:“公子如此叹息,可是有什么大事?”
“倒也不是大事,花花在外面出了点事,需要我去帮他,实在是欠他几个人情,不然我也不想去中原~”小芒回到。
老妈子心下了然,“公子此去几日?老奴好去准备。”
“此去恐怕早些时日,妈妈且帮我备上些银两干粮药草即可。”
“老奴省得。”
翌日,小芒登上马车,冲府门口的老管家和老妈子道:“天寒,二老回屋吧,我带了信鸽,到了地方就写信报平安,二位勿要担忧,府上的事就拜托二位了,若有人来求医,给我写信便好,马上就要开春了,时疫常发,我留了方子。”
马车一路往西南,虽然马不停蹄,不过路上遇到些穷苦人家,小芒也会停下来义诊,这样速度慢了许多,原本七日能到路,结果硬生生的走了半个月,另一边落脚中牟的花凌霄等的是心急如焚,在这么等下去,怕是花儿都凉了。
其实花凌霄没想到的是,这唐摸鱼一路也不好过,他原本以为对方是个小角色,没想到小小贺居然是个江湖前辈,对方连追他五日。
唐摸鱼永远记得那个午后,他吃完船舱里,小小贺攒下来的腌鱼,剔了剔牙晒着太阳,后面一个小舢板极速追来,他猛听得一声爆喝,然后一支铁桨向他砸来,仅一下,船就碎了,幸好他反应快,虽然落了水却不至于丢了性命。
喝了两口黄河水,加之冬天,唐摸鱼染上了风寒,头重脚轻,眼冒金星,在附近的村里歇了半个月。
小小贺被怒气冲了脑,一怒之下砸了船,等回过神来,自己精心挑选的小船就这么变成了一堆浮木,自己晒了好久的小鱼干葬身两河,一时间小小贺只觉得自己老了十来岁。
那被掳来的水贼,看着小小贺萧索的背影,忍不住的揩了揩鼻涕,也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风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