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粟和落徊一路游玩,终于到了金陵城郊,得了信儿的聿朔一早就同人在金陵城门口候着。
迎了谷粟、落徊等人,众人礼毕,郝管事对聿朔道:“大卜,如今大巫与大祝已平安归来,若无事,小的就回府复命了?”
聿朔摆了摆手,那郝管事便带着郝家的家丁离去。
聿朔带着二人回了太常寺,寻了间静室,三人落坐,聿朔道:“如今急寻你等二人回来,是因为云鸦玉被窃,今天我们三人商量个对策,至于天子那边,太卜令已经拟好奏折,你等二人不必去御前复命。”
“云鸦玉被窃!”谷粟落徊二人俱惊。
云鸦玉,相传夏后氏执天下时,凤出丹穴游天下,落于夏后庭前,三日而去,夏后令人掘地三尺,得美玉,令人琢凤纹,以示天下安宁,后来成汤伐夏桀,桀令夏耕操此玉节军而战,成汤斩耕于章山,耕失其首,惧夏桀降罪,献玉于成汤,往巫山,成汤得玉,改琢凤纹玉戈,赐予三工,世世传之。
这玉自成汤以来一直在太卜未曾有失,如今被窃,二人怎能不惊。
“太卜历来隐蔽,为何会遭贼人?”谷粟问到。
“那日天子命我携此玉为成国公世子祈福,在成国公府上丢的。”聿朔叹了口气说到。
“你可有占卜?”落徊问道,他们三人中只有聿朔能窥大衍。
“未曾,我本打算同你们二人商议后再行占卜。”聿朔说到。
即使可以窥得天机,但是如何追回宝玉,他还要谷粟和落徊商议。
“你先占卜,我与谷粟商议对策。”
聿朔点点头,命人取了蓍蔡,燃了火盆,刻好龟甲,至于火盆中,又取蓍草五十,取一投入火盆,左右手各执若干,取右手蓍草一根夹在小指无名指间,弃右手蓍草,数左手蓍草,四根一数,最后几根夹在无名指中指之间,再数所弃右手的蓍草,余下的放于食指中指之间,如此反复。
经过几遍,得出卦象,画好本卦、变卦,再与龟甲裂纹相合,莫约半个时辰,聿朔将手中的东西尽投入火盆,对谷粟二人道:“云鸦玉现在在黄河上,最终会停在洛阳龙门关,那小贼姓唐,不过他好像不知道这块玉的贵重!”
谷粟与落徊对视一眼,道:“如此,我同落徊前往龙门追回宝物,你不喜争斗,就坐镇金陵,这种事情就不要走驿站了,我们会带信鸽,到了龙门我们就遣人把龙门的信鸽送来,保证书信不断。”
聿朔点点头应到,他们三人都有各自的传承,所偏向的也不同,大巫谷粟善行攻伐之祭,大祝落徊善行仪礼之祭,自己则善行预知之祭。
虽然都有一身诡异的本事,但聿朔一向比较内敛,不喜欢与人接触。
送走谷粟、落徊二人,聿朔看着满天星斗,内心没由来的一阵发虚,虽然天机看似明明朗朗,但是,那些变数又如何能免?他们三家,历经三千多年的王朝更迭,万物沉浮,如今,又该何去何从?
第二天一早,聿朔进了宫,天子高高的坐在龙椅之上。
天子道:“卿可准备好了?”
“回陛下,已准备好了!”聿朔恭敬的答到。
天子道:“那随朕走吧。”
一旁的内侍忙开路,一行人换了行头,逛起了金陵。
“太卜令的奏折朕看了,玉的事情就全权交由你们了,至于他们,你们就不必管了,让锦衣卫去吧!”
聿朔应道:“是,陛下,玉的事情谷粟与落徊二人已经前往处理了。”
“哦?那两个小家伙能行吗?”说到谷粟、落徊一向威严的天子难得露出温和的笑容。
“陛下不必担忧,她二人是其族里最优秀的子弟,自是臣比她们痴长些岁数,也不敢说能压过她们。”聿朔回到。
天子点点头,道:“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赛哈智,调一队锦衣卫协助她们两个小家伙!”
“卑职遵命!”
一行人越走越偏僻,但好像都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一样,依旧边走边谈事情。
巷子中闪过一抹寒光,一群黑衣人持刀杀出。
却不想锦衣卫早就布下埋伏,双方一通厮杀,天子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一个千户跑过来对赛哈智耳语。
“陛下,刺客除了头领,其余的皆已诛杀!”赛哈智复命到。
“把那人带上来吧!”一旁的太监说到。
“是!”
“就看卿家的了。”天子扭头对聿朔说到。
聿朔虽然不喜欢杀人,但要获得对方的记忆,那对方必死,这会儿也只好领命。
那人被押了上来,狠狠的盯着天子。
“松开吧!”聿朔对锦衣卫到。
那二人看向赛哈智,赛哈智看向天子,天子微微点头,于是赛哈智挥手让人松了手,那刺客见锦衣卫松了手,猛地向天子撞去,却不想不知怎么脚下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
聿朔盯着他,慢慢的他的整个腿都没了知觉,刺客头领慌忙的低头看去,那双腿由下而上一点点的化为飞灰,刺客想要叫出来,却怎么也想不开嘴,也发不出声音。
他就这样在聿朔的目光下化成一堆白灰。
锦衣卫那帮杀才,齐齐打了个哆嗦,他们没一个怕死的,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让他们起了一层冷汗。
一旁的赛哈智看了一眼聿朔,打了个哆嗦,这招式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渗得慌!
“陛下,是他们。”聿朔低声说到,天子点点头,嗤笑道:“这帮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还知道起事,现在只会刺杀这种下三滥的路数。”
无陵、阮佳二人自那日别了谷粟,马不停蹄的赶往镇江府,寻到了张将军说的张家,递了牌子,果然就有人出来迎接,二人安排妥当,又立马去拜见张家家主。
张家以往走的武勋路子,后来天下太平,转而门下子弟进入科举,但没每代都有那么一个两个进入军队。
这小字辈里进了军营的就张家老四,他前面三个哥哥,皆科举入朝为官,张家老五的志向却不在此,一心想做个游侠儿。
都说老幺最受宠,张家也不例外张老爷子也好,还是张夫人也好,都对这个小儿子宠的不行,相当游侠儿便当去吧,如此,张弛便在游侠儿道路上越走越远。
张英的脑袋给自家儿子带来不小的军功,因此张老爷子对二人颇为热情,酒间对无陵二人道:“我家老五张弛,最好游侠儿的事,而且老五武艺尚可,如今二位斩了张英,张英部的余孽怕是少不了对你们骚扰,此去北方,就让老五与二位同去!也好让他长长见识!哈哈哈!”
张老爷子虽然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对于自己儿子去还是有些担忧的,不过抵不住张弛的哀求,只好故作大度的答应。
一行三人,挑了黄道吉日,渡江北行,刚到山东地界,就让三人撞到了一桩大事。
碾子村是峄县治下邹坞镇北边的小村子,这村子里有一个单身汉,叫张老二,单单是张老二也没什么稀奇的。
原来是张老二的上面有个兄弟,叫张老实,这张老实人如其名,老实的很,然而就在三人来的前两天,张老实一家惨死家中,被人枭首,血沁地三寸。
官府也来查了几次,张老二只说是遭了桃山山贼的害,总之不了了之,成了悬案。
阮佳听茶摊儿上喝茶的货郎说完,不由得大怒,猛拍桌子,这一动,牵扯了经脉,不由得疼得倒吸气,说出来的话也弱了三分:“这桃山山贼何其猖獗,陵哥,咱们去杀上一阵!”
“诶!诶!诶!等你伤好了再说这般硬气的话,看你疼得!”说完,取了丝帕,擦了擦阮佳额头上的冷汗。
“张少侠,你觉得呢?”无陵问到。
“我觉得,这山贼虽然可恶,但是官府剿匪都没太大办法,光我们三人,何况阮姑娘还身受重伤,此去怕是有些力不能逮!”张弛分析到。
阮佳见二人不准备去,有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嗯?”张弛、无陵二人同时看向她。
“你说这山贼无冤无仇的,杀他一个农夫干嘛?”阮佳喝了口茶说到。
“劫掠?”无陵不太确定的说。
“劫掠也不至于只屠一家,若是真要杀,这一村子人的命早就没了!”阮佳提示到。
“说来也有理,也就是说那张老二说谎了?”张弛看向阮佳,见阮佳点头,又道:“与其在这里空猜,不如我们去会会这个张老二吧?”
“正合我意!”阮佳笑到。
“唉~”无陵看着兴致勃勃的阮佳颇为无奈。
三人付了茶水钱,打听了方向,不多时便到了村头。
一个老汉指挥着几个精壮汉子,在地头往冬小麦上盖稻草麦秆,这连着小半月是愈来愈冷也不见下雪,怕冻伤了麦苗。
张弛过去向那汉子打听,那汉子见三人游侠儿的打扮,加之张家又遭此变故,所以多有警惕。
张弛见对方警惕,解释道:“大哥莫要担忧,我等从镇江府往济南府去,途中听了货郎说道张家的事情,打算问问张家老二那伙贼人的寨头,待我等杀了那伙贼人,为张老实一家报仇!”
那汉子见张弛不似坏人,回头冲地里喊:“爹!爹!这里有人找张老二!”
地里老汉闻声过来,张弛拱了拱手。
“后生,你找张老二做甚?”那老汉问。
于是张弛把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
那老头见张弛剑眉星目,面如刀削,声如洪钟,一脸英气,周身贵气;又看张弛身后的阮佳无陵,一个俏皮可爱,一个稳重坚毅,不似歹人。
于是老汉说:“你们跟我来!”
老汉引着三人往村里去,这会儿农闲,村里人大多闲在家里,或是准备柴火,或是修葺房顶,时不时有人看着他们。
老汉边走边说:“张家两个这孩子啊,是我看着长大的,打小没了爹妈,老大性子稳重,也不跟人结仇。。。”
“打小没了爹妈?”阮佳突然问到。
“张家娘子害了病,要一直吃药,不愿意拖累一家人,跳河死了,张家汉子上山打山货,让豺狗掏了肠子,只留下张老实和张老二。”老汉解释着说。
阮佳点点头,那老汉又道:“老实这孩子,从小心善,带着他弟弟,虽然吃百家饭长大,却一直帮村里人干活,农闲就进城打散工,这才成家没几年,连着婆娘和两个半大的娃娃让歹人害了性命!造孽呀造孽。。。”
三人心下戚戚然,阮佳又问:“那张老二呢?”
“老二性子弱,长大了一心念佛,不怎么干活,好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对于张老二,老汉就没那么多的说辞。
从村头走到村尾,不远处立着几间半新的土胚房。
老头指到:“就是这里了,咱们乡下,戕了人不办白事儿,从简!”说完对院子里喊:“老二,老二!有人来看你啦!”
里面急急忙忙就跑出来个人,阮佳打量了几眼,张老二倒是一脸老实。
“刘叔这是?”张老二憨憨的问到。
“哦这是。。。”不待老汉说完,阮佳打断到:“我们想问问你,害你兄弟的那几个贼人的消息,回头上山杀了,祭奠张兄弟在天之灵!”
张老二见老汉点头,收了收眼底的慌乱,抽泣道:“张老二谢过三位大侠,还请里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