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大和尚至善与无陵四人大战一场后,往西奔走,洛阳龙门关还有一个白莲护法,那个人或许可以替他打开机关,不过这大和尚运气实在是差,前脚往西走,后脚就遇到了唐摸鱼这个瘟神。
唐摸鱼自染了风寒,在附近村子休息了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在村里买了辆牛车,悠哉悠哉的赶路,完全不知道小小贺正持着铁桨杀来。
唐摸鱼自觉人生乐趣多,这不是刚辞了小小贺,又在路上捡了个和尚,唐摸鱼这人嘴碎、话多,每天都要对着和尚一阵叽里咕噜。
在至善眼里,唐摸鱼就像个泥鳅一样,虽然可以一把捏死,但是滑得很,稍不留神就从指头缝里溜走了,那是打不住,摸不着,跑又跑不赢,仗着脚快嘴快,只差没把大和尚逼疯。
好在这种局面被赶来的花凌霄打破了。
花凌霄持着铁尺挂着铁锁,上来就要拘唐摸鱼,一旁的至善还当是来抓他的,抄起家伙就和花凌霄打了起来。
唐摸鱼站在牛车上,见大和尚把狸花猫打的连连后退,就没急着开溜,反而坐下来给大和尚喝彩。
喊了没几声,唐摸鱼后脊梁一寒,运气跳开,“噗啦”一声,牛车的车斗四分五裂,小黄牛受了惊吓,长“哞”一声,拖着几块碎木板狂奔而去。
扬尘散去,只见小小贺手持铁桨威风凛凛的立在破车上。
唐摸鱼怪叫一声,也不顾斗的正欢的花凌霄二人,跑上前去,拉着至善的袖子,慌乱地说:“大和尚救命!”
至善和尚早就想杀了唐摸鱼这小子,奈何一直抓不住,今送上门来,双目一张,握着铁棍向唐摸鱼斜捅而去,唐摸鱼一扭腰,那铁棍一下顶上拍来地铁桨,把小小贺顶了个人仰马翻,倒退数步才用铁桨止住。
唐摸鱼见大和尚如此勇猛,在一旁对他比了个厉害的手势,至善一噎,瞪了一眼唐摸鱼。
被打退的小小贺心中惊诧,这和尚好大的力道!又见二人眉来眼去,只当至善是唐摸鱼的帮手,再看花凌霄手上的铁尺锁链,便知他是衙门的人,见花凌霄被打的节节败退,小小贺道:“小哥儿,莫慌,某来助你!”
狸花猫、小小贺二人的功夫皆是大开大合走刚猛的路子,加之三人用的都是无工无巧的重武器,一时间兵器碰撞火星乱溅,发出“叮当”“哐当”的声音。
看似双方打的是平分秋色,实则狸花猫二人防多攻少,完全被大和尚压着打,狸花猫心中焦急,二人走的刚猛路子,体力废的也快,不像无陵等人可以耗住至善,按这情况,如果不能快速拿下眼前的大和尚,二人怕是要折在这里。
至善对此也是心中明了,所以他设了个计,瞅准一个空挡用铁棍绞了狸花猫的铁锁,把住铁棍,转了个圈,狸花猫被抡的飞了起来,小小贺怕伤到了狸花猫,忙按住铁桨后退。
转了几个圈子,大和尚松开手,狸花猫连人带棍飞了出去,小小贺见着机会挥铁桨拍来,和尚一个飞步,从铁锁链里抽出铁棍,先是一棍把狸花猫砸到地上,碰出一阵土灰。转而把铁棍作枪状投向小小贺,小小贺横铁桨挡来,却低估了大和尚的力道,铁桨虽然挡住了铁棍,自己没被捅个对穿,但被铁棍撞脱手的铁桨砸到胸口,吐了一口血,摔了个屁股蹲,躺下就起不来了。
和尚正想过去捡了铁棍,给两人一人补上一棍,突然觉得头皮一麻,没由来的身子一蹲,一柄短剑贴着头皮飞了过去,大和尚一惊,转头看去,只见一绿衣女子站在不远处,那女子二八年华,有螭龙鵷鶵之姿,腰挎宝剑,怒视着大和尚。
来的女侠叫作竹思,莱州平度人,虽是出自书香门第,自幼熟读《诗》、《书》、《礼》、《春秋》,却最喜太史公的《游侠列传》,每每读至朱家、剧孟便心生向往,好结交游侠,常与之探讨技击之术,虽然不是练家子出身,却集百家之长,自成一路。
这竹思第一次行走江湖就遇到了山贼,独身一人力战众贼,要不是被路过的小芒救了,险些丢了性命,竹思被小芒出入贼寇的胆魄与手段折服,便跟在了小芒身后,自愿担起了保卫工作。
小芒与花凌霄一同出发,因为沿路义诊,所以比花凌霄稍稍晚了些,等追上到花凌霄时,他已近被打倒在地,见那和尚如此勇猛,花凌霄都轻易被打伤,更别提比花凌霄稍弱的竹思。于是乎小芒准备放毒把那大和尚给药翻,先是让竹思吃了解毒药,去吸引大和尚的注意力,然后自己准备放毒药。
果不然,至善见了竹思,一个打滚抓了铁棍就要打来,还没到竹思身前就闻到一阵异香,他翕了翕鼻子,暗道一声不好,想摸出怀里的解毒药,却已经晚了,脚一软,歪着栽倒在地。
唐摸鱼见刚刚还勇猛无比的大和尚一下就倒了,心里一突突,就就知道这是中了暗算,他屏住气,飞身上前,扛了和尚就跑。
竹思追了两步,见唐摸鱼逃跑的功夫太厉害,就停下了脚步,护在小芒身后。
小小贺正好在毒药的范围里,小芒给他喂了解毒药,又检查了二人的伤势,竹思见小芒面色阴沉,道:“伤的很重?”
小芒摇摇头,道:“不重,一个被砸晕了,一个痛晕的,好在两人身子骨好,恢复快,歇息两天就好了。”
竹思又问:“那先生为何这般凝重?”
小芒道:“这两人,荒郊野岭的,十几里地都没人,怎么赶路?”
竹思奇道:“先生的马车后边那般大的空,还放不下两个汉子?”
小芒为难道:“这两人不放里面倒也死不了,放里面把我的宝贝药草压着、碰着可怎么是好?”
竹思也没了主意,小芒想了想,有如醍醐灌顶道:“瞧我笨的!你去找些藤子来,把他俩系在车顶上不就行啦!”
最后还是竹思靠谱,在那七零八落的牛车的零件里找了几个能用的东西,东拼西凑算是能载人,竹思喜道:“还好那牛车只是车斗和车辕断了,车轴还是好的,稍微改改,就能用了!”
两人启程又走了一段,看见那小黄牛正停在路边吃草,正好把马车后面缀着的车斗让牛拉着,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唐摸鱼扛着至善翻了几个小山头,看着没人追来,把至善靠树放下。那至善面上发乌,手插在怀里,口齿紧闭,唐摸鱼看着这和尚,怕不是要交代在这里了,眼珠子转了转,唐摸鱼在和尚身上搜了个遍,一个白瓷瓶儿,一个拳头大的木雕弥勒佛。
唐摸鱼先是把那瓷瓶打开,里面装着些黑色的药丸儿,本着贼不走空的道理,唐摸鱼从口袋里拿了条帕子兜了了十几枚丸子,剩下的他看了看快要死的和尚,也不管这药丸是干嘛的,全给和尚灌了下去。若是有毒,反真这和尚看起来也差不多了,也不差这点;若是没毒,看看是什么效果,说不定日后就有用。
收起药丸儿,唐摸鱼拿起那个木雕的弥勒佛,虽说木头是新木头,只是上面满是裂纹,唐摸鱼在手里转了转了,管它值钱不值钱,先拿了再说,一只大手抓来,握住了唐摸鱼拿着木弥勒那手的手腕,原来是至善醒了。
至善虽然面上仍有虚弱,但气力却不小,他杀气腾腾道:“给我!”
唐摸鱼一惊,不满的嘟囔:“不就看看嘛!至于吗?真是的!”
和尚也不解释,小心收好木雕,对唐摸鱼道:“一报归一报,虽然你这人让人烦的很,但今日之事,贫僧承你的情,不过贫僧有要事在身,这情等日后再还!”
大和尚说完拄着铁棍就走了,至始至终,他都不知道这事儿都是因唐摸鱼而起,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懒得计较,他急着去找给他解毒药的道士,几番辗转拿到了这个东西,但是张家那厮居然把暗令装到了机关里,他不懂机关,怕弄坏了里面的暗令,这可是两辈人的心血。
唐摸鱼看着远去的大和尚,拍了拍身上的草渣,拿出从成国公府上偷来的玉,玉做成璜形,双凤对舞的纹路,末端生出一大一小两个戈来,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唐摸鱼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这块玉,总有一种痴醉,内心的一切不快烦恼都会消失。
“嘿嘿嘿~”唐摸鱼傻笑道:“真是个宝贝~”
另一边辞别柏涵菱、慕北卿的三人终于寻到长清,却被告知自己寻的神医往中原去了,老管家让三人莫急,再过两天驿站的信就来了,于是三人耐心的等了两日,信是中牟发过来的,小芒在信上说,自己正往洛阳去,估摸着日子,也到了洛阳,三人又马不停蹄的往洛阳去,眼见快到年关,三人日夜赶路,终于在冬月底赶到了洛阳。
连着几天没日没夜的赶路,三人都有倦色,便寻了一家酒楼,三人坐下,把布包好的刀剑靠在桌子腿上,无陵指着墙上的牌子,对候在一旁的店小二道:“瓠子腊肉,菘菜炖五花,小蒜炒精肉,辣羊肉,炒薤菜,一坛好酒,羊肉多放些艾子,酒要热的!还有,你们这肉包子,一笼多少个?”
店小二道:“二十个。”
“再加三笼包子!”
店小二一一在纸上记下,见无陵挥手,一溜烟儿跑没了踪影。
不多时,一个十三四岁的的姑娘捧着个瓷坛,后面的小厮提着小炉子,端个小盆子,架好炉子盆子,倒上热水,小姑娘便把酒放在盆子里温好,候在一旁。
饭菜也陆陆续续的上齐了,无陵把阮佳前的辣羊肉跟自己跟前的瓠子腊肉换了换,道:“羊肉发物,你病着,吃这个瓠子腊肉最好!”
阮佳用调羹舀了块瓠子,送到嘴里,一口下去汁水在嘴里迸开来,颇为甘甜。
阮佳奇道:“这大冬天的中原哪里来的瓠子、蕹菜?”
张弛道:“应该是从岭南运来的,我家在漕运上有熟人,冬天会托人在岭南带上些。”
无陵、阮佳皆是广府人,那边比中原热上许多,即便冬天也不似中原这般大雪纷飞,所以一年四季都能吃上些瓜菜,自然没想到漕运。
二人点头,张弛看着那温酒的姑娘,有意无意道:“不过这店家可真是下了本,从岭南运来这些,怕是花费不小吧?”
那姑娘见张弛看着自己,生怕惹到客人,怯生生地道:“俺前几日才来这里作工,俺听管事的说,这店里的瓜菜,确实都是走水路从岭南过来的!虽说花费大,但富贵人家总会吃个新鲜,还是有些赚的!”
无陵感叹道:“这江河上最近不太平,你们这酒楼的主人倒是有些本事啊!”
姑娘应道:“那是,听掌柜的说,两河上水贼们闹的厉害,说是在找什么东西,不过掌柜的又说了,区区水匪,大东家还看不在眼里!”
无陵阮佳先是一顿,转而又奇到,这水匪的厉害他们是见识过的,一般的商人哪敢触他们的霉头,看来这酒楼的大东家真的是不一般,张弛问道:“你们大东家竟然这般厉害?”
姑娘笑道:“俺只是个散工,哪里知道那么多,都是平日里掌柜和管事们扳话儿时听来的!听说大东家姓姜,大明境内的如意楼都是大东家的产业。”
张弛喝了盏酒,又道:“你一个姑娘家的,抛头露面的,你家大人不说道?”
那姑娘说:“俺们小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前些日子洛阳来了个小神医,在城外义诊七日,俺爹每到冬天就咯个不停,俺娘就带着俺爹去看了,小神医开了三副药,俺爹吃了咯好了很多,俺娘想着再让俺爹再吃几副,不过药铺里药贵,俺便赶在年节前进城来打些工,贴补家用,过个好年!”
姑娘说到自己爹爹的病快好了,眉头止不住的上扬,无陵三人听到“小神医”眼里一亮,点点头。
阮佳在包袱里随便拿了十两雪花纹银,豪气拍在姑娘的手里,道:“你这也不小了,不像我们江湖儿女整日东奔西走,浪荡惯了的,这银子给令尊买了药,还有多的就置办些嫁妆,赶明儿找个好郎君!”
那姑娘见到这么大一锭银子,急忙推却,阮佳毫不在意的止住,拈了个包子在手里,三口吃完,含糊不清的说:“莫要客气!”
无陵见阮佳都没问神医的事,只好自己问,他道:“姑娘不必推却,实不相瞒,我们三人也是来寻神医的,这银两便当我等买消息的钱!”
姑娘见无陵这么说,点了点头,又见三人风尘仆仆,不像坏人,确实是像赶路来的,便收了银子,贴身藏好,说:“谢谢三位大侠,只是那小神医昨天便离开了洛阳城,往龙门关去了。”
三人酒足饭饱,抓起武器,招呼店小二过来结账,店小二拿着单子,对无陵道:“客官,这好酒一坛三钱银子,瓠子腊肉一钱六分八厘,炒蕹菜一钱三分,辣羊肉六分四厘。。。。”
“好啦,好啦,报个总数!”无陵挥手打断。
“一共是一两又五分,给您抹个零,一两银子!”店小二满面堆笑到。
无陵掏出一个碎银锭子,丢了过去,店小二接住,看了成色,又手脚麻利的拿出小铜秤称了,一两四钱高高的。
店小二拿了小锤子、凿子,正准备找零,无陵摆了摆手,道:“多给你的赏钱!”
店小二面上一喜,恭恭敬敬的送三人出门去。
三人驾马一路打听出了龙门关,在伊水岸边寻到小芒,她在那里支了个草棚子,来诊病的人不多,竹思在一旁维护秩序,一列村民挨个面诊,井然有序。
三人站在队后面,不久便排到了三人。
“谁看病?”小芒冷冷的说到。
“她!”无陵拉过躲在自己身后的阮佳。
小芒看了看阮佳,道:“坐下,手将过来!”
阮佳老老实实坐下,把手伸了出去,小芒搭上阮佳的手腕,又道:“舌头伸出来!”
阮佳张大嘴,把舌头伸了出来,小芒点点头,松开摸脉的手,道:“说说你的情况!”
阮佳挠了挠头,皱着眉道:“那日和人打斗,被击中胸口,醒来后就使不上力。”
小芒点点头,道:“你这情况很麻烦,先在一旁歇着,等我忙完了,去我院里,单独给你看。”
说完让竹思拉着阮佳到草棚子里坐下,又对张弛、无陵道:“你们两个是家属吧?也别闲着,给我去帮忙抓药!”
虽然人看着不多,但陆陆续续的有人赶来,一直忙到天黑,直到最后一个病人离开,小芒才指挥着无陵张弛收东西,回村子里暂住的小院落。
这家人对小芒颇为客气,小芒带三人进了屋,点了油灯,道:“不知三位大侠是?”
听到这话,竹思忙拔剑防备三人。
三人对望一眼,抱拳道:“在下广府(镇江)无陵(阮佳、张弛)!”
阮佳又把自己二人如何杀死张英,又如何一路寻来的经历说了,小芒听完平淡的说:“放心,三位好汉的事情我必当保密,不过阮姑娘的情况有些糟糕。”
见三人望来,小芒有接着说:“那一掌伤了心脉,累及肺腑,姑娘这情况,若是不治,怕是活不过明年的这个时候!”
无陵听此,心急如焚,上前就要抓住小芒,不料被竹思挡了,竹思瞪着他说:“说归说,莫失礼!”
无陵压下心中的焦虑,抱拳道:“在下失礼了,只是这。。。”
话没说完,便被阮佳打断到:“陵哥,莫急,我自个儿的身体,我自个知道!我这不是能蹦能跳的吗!”
小芒冷冰冰的说:“怕不是这样吧?你夜里睡觉是愈来愈难出气了吧?”
无陵见阮佳脸色聚变,更急了,小芒压了压手,道:“不出一年,阮姑娘必然死于气疾!”
见无陵有暴走的征兆,小芒不做停顿,快速把下半句说完:“不过既然我在这里说了这话,只要你们能按我说的做,以阮姑娘的底子,不说恢复如初,恢复个八九成也不是难事!”
“那我们该如何做!?”无陵急声说到。
小芒看了焦灼的无陵一眼,道:“这几日,阮姑娘便留在我身边,我施以药石,先稳住病情,无大侠先帮我一个忙,便当做诊费吧!”
无陵抱拳道:“神医尽管说来!”
小芒道:“我来此本是帮我朋友的忙,他奉命抓贼,却不想遇到个武艺高强的大和尚,我希望无大侠能给他助阵!”
三人对望一眼,惊道:“是至善!?”
“至善?”小芒疑惑,“我不知道那和尚名字,他使一支铁棍,甚是厉害!”
张弛苦笑着把怎么与这和尚相遇的一一说来。
小芒道:“这和尚竟然这般厉害!不过他中了我的毒,虽然那毒是临时配的,就算有解毒药,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过来,花花那边还有一个大侠,加上二位定能一战!”
张弛见小芒口里说花花,奇道:“你说的这位花花大侠可是济南花家的公子,人称狸花猫的神捕花凌霄?”
小芒点点头,说:“我欠他人情,便答应来帮他,现在实在走不开,希望二位大侠能替我走一趟!”
张弛看了一眼无陵,见对方示意,便道:“白莲逆贼,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那和尚与我等还有过节,我与无陵便走这趟!”
小芒见二人愿意去,颇为开心,她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于是愉快的说:“他们往南走了,你们明天就启程,我留下来为阮姑娘看病!”
二人点头应到。
第二天一早,草草的吃了早饭,无陵对来送行的阮佳道:“你在这里乖乖听小神医的话,我去去就回!”
又看向竹思:“我与张弛离开后,就剩你一个会武功的,切要保护好神医和佳妹!”
竹思翻了个白眼,道:“还用说?”
二人翻身上马,一路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