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金发达,不过很明显这个名字太土,见不得人,所以江湖上赏脸的朋友,一般都叫我金八爷。我在海庭出生,在海庭长大,在海庭拼了命往上爬,最终让我攀上了海庭陈家大小姐的高枝。相比起其他入狱坐牢甚至伤残潦倒的小混混,我对自己的人生很满足。
可惜的是,在海庭吃香喝辣的生活并不能一直持续下去,一年之前,大小姐把我派到了北州市,理由是说回乡创业,实际上是监视海庭陈家二把手,名义上已经退休王大龙。
我不看书,但是看电影,所以我也知道一个道理,小混混如果不动脑子,那就一辈子都只能是小混混。这份大小姐交给我的重任,如果我能做好了,将来大小姐如果真的成为了海庭的继承人,我将会成为一大功臣。
可惜的是,一年时间,王大龙没有给我机会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我甚至怀疑他真的是退休养老,不问世事。平静而徒劳的生活因为陈先生的秘书来到北州市被打破,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除了意味着王大龙很可能不是在养老,还意味着从一年前我从飞机上走下来,脚踏上北州市土地的那一瞬间开始,直至现在,我很可能始终都在他手掌心里没有走出来。
一想到这一节,我就又惊又怕,迫切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那就是找个人来揍上一揍。谁都有什么不良嗜好,我不好女色,不贪杯,看人恐惧的表情是我唯一的特别爱好。
从年轻时开始,我就是一个打手,以出手狠辣不要命成名于海庭的贫民棚寮区。打了三十年,我以为自己什么场面都看过了,但现在,我却看不清眼前这个人的底细。
豹哥是我重金请回来的刀手,名号不怎么为人所知,但是本领却是最大的,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百发百中,每次都替我解决掉问题。
除了这一次。那把本应该插进那个人身体里的刀子,居然卷了刃。
小混混不动脑子,一辈子都只能小混混,但现在,我觉得就算把我的脑子换成王大龙的脑子,他也不会想出来,为什么那个人的肩膀跟钢板一样硬?
“给我废了他!”这是我本能想出的第一个念头,就算少了两个,我还有九个人,一人一刀,都能把他砍成血肉模糊。手下都是我可信的兄弟,跟了我不少时日,听到我的话,没有多想就纷纷拿起藏在抽屉里的开山刀,向那个人冲了过去。
我的第二个念头是,面对这个刀都刺不进去的人,开山刀有用吗?
第一个冲上去的兄弟,不出我所料,是最年轻气盛最想立功的小何。他挥刀就往那人头顶砍了过去,而那人却还是坐在椅子上,似乎也没有起来的意思。正常人面对寒光逼人的刀刃砍向自己,第一个反应是躲开,但是他却只是微微抬起了头,看着那把刀刃,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3D电影。
眼看刀就要挥到他的面前了,那人才像刚刚面对豹哥的一样,左手如同闪电一样,一把抓住了小何拿刀的手腕,我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那人表情轻松,甚至脸上还挂着些许笑意,如同在跟小朋友玩耍一样,但是下手却完全不像是手下留情。只见他弹指之间右臂内收,右肘朝上,如同流水线作业一般熟练地撞向小何的胁下。
单凭这一手,就知道他是格斗高手。胁下是要害之一,俗称“软肋”,别说肘击了,哪怕是拿手指用力点一下,都能让人难受半天。
小何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不知道有没有晕过去,不过这一肘冲击力只怕已经穿透肋骨,直达心肺,就算小何不晕倒,只怕也呼吸困难,站不起来了。
可怕的速度,可怕的精准度,但最可怕的,是他那熟练的手法,这一肘子他究竟练习了多少次?到现在我终于发现,我挑错发泄对象了。
我的手下毕竟没有我这么好眼力,不知道这一肘子又多可怕,只是被吓得停滞了一下,便继续叫喊着冲了上去。
那人终于站了起来,只是脸上还是挂着轻松的笑意。开山刀的寒光始终在他身周闪烁,但总被他轻巧地闪过。他以极快的身法在包围中游走,拳头、手掌、手刀携着风声,一样样使出,结结实实地打在我的手下身上,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我们毫无还手之力,只是单方面地挨揍,简直就像……简直就像他一个人在围殴我们一样!
围殴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几分钟后,办公室里就剩我和他还站着了。我的手下都躺在地上,要么昏死过去,一动不动,要么嘴角带血,痛苦呻吟。
除了我,再没有一个人敢看向他。
他一边把手上的鲜血往衣摆上揩,一边缓缓扫了一眼四周,最后再看着我,笑着说道:“八爷,你这待客之道不太讲究啊。”
今天看来我是要认栽了,凭这人的身手来看,如果真的想欠钱不还,哪止这区区十万,这是引我上钩,想把我们一锅端的计谋,只是不知道是谁的主意。我在北州市没有仇家,难道是海庭那边的老对头知道我回乡,以为我没了大小姐的庇护,要来寻仇?
我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惧,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眼珠子一转,答道:“我们这些潜心修练气功的人,本来应该隐居高山云端,与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毫无交集,你也不必花心思知道我是谁了。至于你问我谁派我来的,这就让我有点好奇了,明明是你们先找的我啊,怎么反而算到我头上来了呢?”
原来真的有气功,我一直以为那只是骗子的把戏,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震惊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那人见我目瞪口呆,毫无反应,轻轻咳了一声,把我拉回了现实。他见我回过神来,微笑着问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见他还在装蒜戏弄我,我哼了一声,答道:“栽在你手上是我们技不如人,我们认了,但为什么连名号都不敢讲?海庭什么时候来了这种缩头乌龟阴损……”
那人本来满脸笑意,听到提起海庭,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打断我的话:“海庭?你从海庭来的?”
我见他脸色突变,心头一寒,点头答道:“对。”
他倒吸一口气,又问道:“谁让你们找我的?”
我只得将有人出价优厚把借条卖给我们的事情和盘托出。
“他娘的,”他听我说完,翻了翻白眼,一脸无奈地说道,“中计了。”
我听着这话莫名其妙,便大着胆子问道:“什么中计了?”
他没好气地说:“蠢货,你中计了,我也中计了。”
我刚想问这是什么意思,却见他突然伸手向我脑门,我只觉得额头一痛,像是小孩子只见游戏一样,被人弹指弹了一下,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