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墨叩谢沈耽忱网开一面,要知道,以赤墨今时今日的地位,沈耽忱将女儿许配给他,他却不从,照理沈耽忱借着云国大纳言的身份,一声不吭在府里将他杀了也不为过。
最后让沈耽忱将眼面搁置不管的,自然是因为赤墨辞行的原因了。若是他日让磐礴城主夫人知道,沈耽忱为了自己的女儿,将一心前往西逻护主的赤墨就地斩杀,卓璃耳会善罢甘休么?因着这层最大的考虑,沈耽忱只好遂了赤墨的愿,起码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为主,赤墨终于得以平安离开了大纳言府。沈耽忱更是给了他一匹上好的骏马,还备上了充足的盘缠一并交予他。
到了山脚下,他颇为留恋地回望孤羯山,最后唯有决绝扭头,打算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等一下!”后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赤墨回过头,让他意外的是,牧宿朗朝他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留在这儿么?”赤墨压制满心的惊喜,平静责备道。
“我要追随你,早就说过了。”牧宿朗昂着头说。
“怎么不留在流谷宅子里呢?岁月静好怎能不好好珍惜呢?”赤墨虽这么说,但心里真怕他后悔。人是这样,尝过孤独的滋味,有了陪伴,就不忍心轻易割舍。
牧宿朗自觉上了马背,坐在赤墨身后,骄傲说道,“等出了皇城,我们再找一匹马。这一回,我要什么也不怕。”
大约走了段距离,牧宿朗突然说,“我不喜欢流谷了,他说你去西逻是为了名和利。”
赤墨一时间无语相对,只觉悲喜交加。二人继续前行,咕噜突然冒出来说,“主人,咕噜有个不情之请。主人若是不愿意,就当咕噜没有说哦。”
赤墨问它,“咕噜你说吧,何事?”
“主人,咕噜离开羽衣森林好久了。虽然能与主人日日相伴,但还是很想那儿的与伊精灵,所以,咕噜能不能请主人带咕噜去一趟那儿呢?”
咕噜说完,赤墨立马就明白了。咕噜的孤独,他怎会不了解呢?他同样深有体会这种没有同伴的寂寞。若不是牧宿朗的出现,那些漫漫长夜,他不也和咕噜一样么。咕噜对他和他对咕噜来说,都是一样的。虽然他们是伙伴,但他们之间更像是歃血为盟的契约践行。
“去羽衣森林是不是有些绕路?”赤墨问道。
“主人,我们可以从皇城去南岭的那条路走,这样要不了多久,一到西逻境内,就是羽衣森林了。”
赤墨不忍心拒绝咕噜,于是答应下来。咕噜欢欣雀跃,直夸赤墨。到了驿馆,赤墨给牧宿朗找了匹马,此后,便往皇城南城门去了。出了南城门,便可通往南岭。那张西逻王给卓璃耳的通行令真是好使,不管去哪儿他二人都畅通无阻。
他二人却不知道,就在身后,却一直有人盯着。其中之一是云国二皇子云煊的人,另一拨,是千臧修能派来的。这两拨人互相觉察到了,但不敢半点声张,皆派了人回去询问,该如何是好。
就这样,赤墨牧宿朗二人一行,与另外两拨人就这么紧赶慢赶往南岭去了。那两拨人得到的指示都是只用管好赤墨一行,随时将动向告知。并且,若是另一拨人先动了手擒拿赤墨一行,不计一切代价也不能使得对方得手。
入了南岭境内,此时有一名为“桔梗”的草本植物,高约三十公分,外观平平,但每年七月至九月,桔梗花冠如铃盛开,色泽蓝紫色深邃贵气。
赤墨与牧宿朗一到南岭,边境之处满目皆是成片成片的蓝紫色的桔梗花海洋,赏心悦目,顿时心旷神怡,宠辱皆忘。
待入了城,在食肆用餐,牧宿朗拉了小二问道,“小哥,外头那个花,是什么花呀,开的真好看。”
“哟,客官皇城来的吧,这个呀,叫桔梗,可是我们南岭的才子花。”店小二解释说。
“为何叫它才子花?”牧宿朗追问道。
“每逢这个时候,是我们南岭人才考察司选拔考试的时候,王上会从中择出能文或能武之人。正所谓,花中桔梗最为奇,空花根蒂难寻摘。莫把眼前穷达论,要知良相即良医。”店小二骄傲说道。
“小哥好才华,好才华。”赤墨与牧宿朗连连称赞他。
“这有什么,客官过誉了,街边孩童都会唱的诗,小二我就是听多了,听多了。客官慢用。”
“看来南岭这地方还真是斯文。”牧宿朗不禁感慨,“如是年年这时候来,岂不是总能看见那美丽的花海。”
“嗯,好主意。阿朗,待以后你我心愿都达成了,我们便游山玩水,四处为家。”赤墨提议说。
牧宿朗听了,赤墨的心愿不必说,那就是卓璃耳母女的平安。而他呢?经过这些日子的逃避也好,纠结也罢,他终于能坦然面对自己心底深处的愿望:他要为他的亲人报仇,杀尽北胤王族厉赫氏,好像他们杀死自己的亲人那样。
而对此,赤墨他好像早就知道了,自己所有的脆弱无助,孤苦无依,赤墨都知道。想到这里,牧宿朗郑重地点点头,庄重说道,“好。”这一个“好”字他说的铿锵有力,斩尽了他心中所有的犹豫不决与怯懦畏缩。
二人正吃着,忽而间,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坐到他二人面前,客气说道,“二位气息不凡,在下很想认识认识。”
气息不凡?什么叫气息不凡?二人心下疑惑了,牧宿朗问道,“你是何人呀?”
“这位身上可是带着不能说的秘密?”说着,他看向赤墨。
“不能说的秘密?什么意思?”赤墨也问道。
“如此含糊不清,我们之间很难沟通啊。”牧宿朗回绝来人。
“二位莫要见怪。”说完左右瞥了瞥,压低声音说,“这位身上带着一个精灵可是?”
赤墨听了心里打鼓,但是不言声,牧宿朗瞪大了眼睛,问,“你怎么知道的?”
来人笑了笑,“在下休睚,来到南岭有段日子,四处游荡。”
“休睚?这名字很是特别。”牧宿朗头微微点动,饶有兴致接着说道,“你为何来南岭?”
华严兽休睚为何幻成人形来到南岭?自然是为了寻仇的。他要将宏嵬讲的那个叫翰籍的混蛋找出来,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杀害自己亲爱的暶隙。
而他其实早就通过气息,摸清了翰籍所在。但是华严兽既非人族,便也得算妖怪族。妖怪族与人打交道其实是桩十分危险的事情,更别说休睚此番求的是杀人这样的事了。轻则有损修为,重则灵神俱灭。
“你刚才说我气息不凡?可是因为这羽衣精灵?”赤墨指了指胸口。
“是,也不尽然。你的身上还有着非人一族的气息。”休睚直言道。
牧宿朗惊怪道,“你胡说什么,我天天与他一齐,他跟我生的一模一样,如何不是人?莫名其妙。你可是什么半吊子的术士,来诓我们些钱财,号称要消消灾的?”
休睚也诧异地看着牧宿朗,“你也真是怪人,他每日身上带一个精灵,你还觉得他是一般的人族?你们人族也真是奇怪,可见尔等都是只想看自己想看的,只听自己想听的。难怪人族千百年来还是一无所长。”
“嘿!你这满口胡话的臭术士,我看你也是人模人样,怎么还诋毁起人来了。一张嘴就出言不逊,好生讨厌。你到底是不是来跟我们交朋友的,看着向来找打架的。”眼看着牧宿朗就要与休睚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