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白天,云纷姐妹二人一直寻找时机,想要与母亲卓璃耳独处。苦于公主筱简直寸步不离,几次离席,也总有侍婢在旁。
云纷无奈,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没多久就要用晚膳,看来想要与母亲单独聊几句,是不可能的了。
云纷看着天边绚烂缤纷的锦霞,想到了捡到赤墨时,他身上披着的那块鲜红锦缎,心中感慨万分。那明明是个婴儿模样的,怎就长成了昨夜那个少年郎……
想着想着,云纷说道,“嗯,霓缳,这霞光甚是美丽。像不像芦荻溪边我们捡起来的那个红锦缎?”
霓缳一心想要跟母亲单独说话,急了一天,不明白姐姐好端端提着干什么。再看云纷面容淡定,只好应和着说,“嗯,像,像。”
卓璃耳听这话,好生奇怪,自己这女儿一向不喜欢赤墨,好端端提他身上那锦缎做什么呢?但也象征性看了看天空,只见漫天赤霞绽放缭绕云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云纷又说,“白昼走向黑夜,从此刻到黑夜,不正是‘十方重赤三千界,百畹浓墨二六时’么。娘亲,这锦霞来都来了,我们见也见了,就为它作个诗留个念想吧。”
这话旁人听着只是在吟诗作对,卓璃耳听了虽脸上平静,但心里愈发奇怪。她愣了愣神,方才开口道,“海开丽锦仙人帔,楼挂红绡羽客裳。”
“娘亲好文采。”云纷赞道。
正说着,公主筱就来,笑吟吟道,“夫人今日好雅兴,将这锦霞称道得本宫好像身上披一件。”
云纷听她这么说,便顺承道,“公主殿下天生丽质,世上若有霞锦,必定只愿披在殿下身上。看着天上红霞赤锦,近在眼前似的,好像也想与公主殿下亲近一番。”
公主筱听了,笑得更欢了,“瞧你这张嘴,谁要是能娶了妹妹,那是多大的福气啊。听闻在磐礴城,妹妹已与拓达裕定了亲。待本宫处理完太子一事,一定为妹妹筹备厚礼,让妹妹风光大嫁。”
“多谢殿下厚爱。”云纷起身行屈膝礼道,而后又面向卓璃耳说,“娘亲,说起这亲事,女儿有些话想单独跟娘亲说两句。”说着,看向公主筱,问,“公主殿下不介意吧?”
公主筱忙不以为意地说,“不介意,本宫自然是不介意。”
云纷却也只是将卓璃耳拉到一边,并不刻意说的很轻,声音大小恰好公主筱能听见。云纷女儿家那样撒娇道,“娘亲,我与那拓达公子的亲事,本就是二娘急着将我赶出去。现在她已经那样了,我们卓璃氏族也是这番遭遇,是不是那亲事就不作数了?”
“拓达一门也是云国的世家了,门阀显赫,此时退婚于情于理都不合时宜,他们不会提出的。”卓璃耳说完,又问道,“莫非你不满意这门亲事?”
“哎,罢了罢了,既然娘亲这么说,那就听天由命吧。娘亲,你看今日这赤霞美不美?”说到“赤”字时,她揽着卓璃耳的胳膊用了点力。
卓璃耳佯装无事,跟着云纷转过身去看,只听云纷说道,“看,它来了,过不多久就要晚上了。‘十方重赤三千界,百畹浓墨二六时’,等到天黑的时候,不知道这些霞光是不是就在夜幕里头藏着。”
天边那云霞涌动,看的人心潮澎湃。卓璃耳此时恍然大悟,心中万千疑惑,赤墨怎么回来了?却不能问出口。
公主筱见她母女二人私话,却也不避忌自己,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卓璃耳定了定心神,领会说道,“云纷啊,女儿家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已经受了拓达府的聘礼,你就不要多想了。若是拓达府那边有变故,公主殿下也会为你做主的。”
公主筱满意说道,“嗯,那是自然的。”
而后,卓璃耳又说,“娘亲今日愁情烦事多,承蒙公主殿下照拂,你二人在这别院里千万要乖一点,尤其是霓缳,手脚要知轻重,不要给殿下惹麻烦。”
姐妹俩应承地点点头。公主筱此时客气道,“夫人言重了,这两个妹妹都十分讨人喜欢,本宫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云纷笑笑,又看了看天边,不由说道,“公主殿下看过星星么?今日这天气,夜里必定星辰璀璨。过去在南岭,小女子与霓缳常常一齐看星星,说起来,好像已经恍如隔世一般久远。”
“看星星?”公主筱漫不经心地说,“星星不就是一个个小亮点么?你们若是喜欢,本宫让人给你们做成千上百个灯,放到天上去,那才叫好看呢。”
“公主殿下还见过这样壮阔的景象呢?”霓缳惊叹道。
霓缳话音刚落,周遭一片安静,将公主筱的思绪拉了回来,她重重呼了口气,“是驸马为本宫做的。这么想想,当年,驸马还是很能哄本宫开心的。”
此时,霓缳不识趣地问道,“怎么从来也没见过驸马呢?”卓璃耳和云纷不由紧张起来,看向公主筱。
公主筱云淡风轻道,“男人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说起来,谁不是这样呢?”
霓缳哪里听得懂公主这话,又追问道,“殿下,那驸马到底长什么模样?”云纷听了,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提心吊胆地看着公主筱。
“你这么想知道?”公主筱看向霓缳,悠悠问道。
“对啊,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得到公主殿下这么好的夫人。”
公主筱横眉一挑,“好啊,要不了多久,本宫就让你将他看个清楚。”这话让边上的侍婢听的毛骨悚然,但是霓缳并不解其中奥义,只频频点头答应着。
卓璃耳打岔道,“既然你们两姐妹今日想看星星,那就看吧。”
“公主殿下要不要一起?今夜繁星灿烂,说不定别有一番风味?”云纷诚挚邀请道。
公主筱想了想,“也好,那今日入了夜,本宫就在此处与你们一起。夫人呢?”
卓璃耳苦涩笑了笑,“殿下,我就不与你们凑这热闹了。我已经到了一个人看星星的岁数了。”
于是,公主便说,“也好,那今日就由本宫做个大家长,陪两个妹妹看看星星。”
云纷又说,“那母亲就好好看看这赤霞吧,美丽的天象可遇而不可求。”
随后,姐妹二人便向公主筱与母亲告辞,回了屋子,霓缳不解问道,“姐姐。”刚要说话,云纷扯她袖子,让她轻点,于是霓缳压低声音说,“你跟娘亲到底说是没说?”
云纷点点头,“说了,娘亲都知道了。今晚我们看星星时,希望赤墨能够找到娘亲与她好好说一说。”
“可是赤墨怎么知道该找娘亲呢?”霓缳不明白了。
“他这时候已经侯在附近,天黑了他会让咕噜飞到追绮园上空,以此获悉这里的情形。到时候,再找个无人看守的墙翻身进来。娘亲今晚一定会立在屋子外,她一定会让赤墨看见她的。公主的人都会陪在我们那边一起看星星,这么一来,他一定能找到时机跟娘亲说上话的。”
霓缳不明所以,只得点点头由她说去。云纷又问了,“你和赤墨怎么回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霓缳率性答她,“不知道,看见他,心里就觉得高兴得很。”
云纷一听,拧巴说道,“以后可注意点,知道你们俩处的好,可是叫人看见了太不像话。”
霓缳充耳不闻,只回她一句,“反正我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