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六个离开客栈时,掌柜叫阿江的将他们一番打量。
“客官这就走了?不多逗留几日了?”阿江客气问道。
“嗯,这就走了。”赤墨淡淡回他,并不想多说话。
“嘿嘿,客官,您这一开始来是仨人,现在多了仨,这个钱,得加才行。”阿江笑嘻嘻说道。
赤墨问他,“加多少?”
“得加三十倍。多一个加十倍。”阿江皮笑肉不笑,口气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客气。
“这也太多了,再说只是一晚上,为何要加三十倍?”牧宿朗不服气地表示抗议道。
“呵呵,客官,莫怪我阿江不厚道。诸位出了客栈就会知道,在下的收费实在是便宜到地板价了。”阿江嘴边的八字胡一翘,他还用他光滑的大拇指和食指撵了撵那胡子,颇有志在必得的意味。
“你这是何意,掌柜的?打开门做生意,信口开河狮子大开口算什么?”牧宿朗忍不住与阿江争辩,毫不妥协地职责阿江。
“哼哼,”阿江继续撵着他的八字胡,看上去有点狡猾的模样,只听他问,“诸位晚上歇的可舒服?在下可是一晚上没睡好……”
牧宿朗打断他道,“你不睡管我们什么事?”
“喏,看看吧,看完了,就该知道,在下对诸位已经是十二万分的地道了。”阿江说着,将手中一沓纸丢了出来。
牧宿朗一把抓了过来,与其余几个拿在手里一起翻看,那纸上画的,正是赤墨、牧宿朗、休睚还有一个老妈子,老妈子就是午婆。
“你们几个偷了什么宝贝在下也不追究,但就是你们在此投宿,在下为你们保密,就得值这些钱财了吧?年轻人,钱财是身外物,看得开点。钱没了还能再赚,命没了可真是什么都没了。要在下守口如瓶,不告发诸位,这点封口费不多,一点也不多。”阿江边说边摆了摆手。
再看看那纸上,可是清清楚楚写着,提供他们一个人的确实消息,就值西逻银币五十枚。五十枚西逻银币,就能舒舒服服好几年了。若是能抓到活的,那就得值十枚西逻金币了。十枚西逻金币啊,可是惬意半辈子啊。
“即便加了三十倍,那价值远远不如五十枚西逻银币。为何你要替我们保密呢?”赤墨警觉问道。
“算你们运气。一来,我不愿与什么王族官府打交道,二来,在下可是明白,风险和收益永远成正比。你们一个人的消息,值五十枚银币,说明你们逃起来很难寻觅。而活捉你们一个,值十枚金币,说明这可能是送命的事情。你们中那个老妈子已经不见了,说明你们已经将最拖累你们进度的人抛下了,那么,要抓到你们岂不是更难?”
不知何时,阿江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挪动到了他们几个面前,体型宽大的他完全挡住了出客栈的路。
“给他吧。”卓璃耳不想再跟眼前之人死缠烂打,想要快点结束这无谓的争执。
“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么?”牧宿朗一边掏钱,一边气呼呼威胁阿江以泄愤。
“杀了我要不露痕迹,势必要将我掩藏起来。你们是逃亡之人,杀我这么麻烦的事情,不会做的。”阿江说着,潇洒地抖了抖腿。
牧宿朗掏了钱,摆在阿江的掌柜桌上,“我们给你钱,你就不会泄露我们的踪迹?”
阿江绕回到他的掌柜桌前,看了看零零碎碎铺满在桌上的钱,“这是皇城用的钱,看来诸位果然来头不小。不过我阿江这个人素来不喜欢给自己惹麻烦。钱,人人都爱,但是有的钱,不能伸手。要是胆敢伸手,轻则刀落手剁,重则因此丧命。诸位放心,你们的命或许对某些人来说很值钱,但对在下而言,自己的命更值钱。”
阿江说着话,一边收敛桌上的碎钱仔细点数,一边不住耸动脑袋向他们几个打招呼道,“走吧走吧,在下就不送了。此地偏远,客官走好。恭候下次再来。”他醉心于眼前这些他的所谓应得之财,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卓璃耳一行于是离开了,将要出门前,赤墨问了,“这些纸是什么时候来的?”
阿江依旧埋头,回答说,“大约是天还不亮的时候吧,有一行府兵打扮的人匆匆来了。问我有没有见过纸上画的人。”
“你如何作答?”
“我看都没看,就摇摇头。我这地方如此偏僻,多少时候才能来个人啊。然后那些人就说,让我留意着,如果有消息,一定重赏。”阿江的话说的随意,倒一点不想编出来的。
“哎哟哟……”阿江不知怎地,从座椅上掉了下来,只听他怨声载道说,“这钱怎么还滚来滚去的,要命,这老腰都要折了……”
赤墨紧紧皱着眉头,“你这儿还有别的出口么?”
“没有。”阿江不假思索回答。
“说实话。”赤墨命令道。
“真没有……不过有个暗房地窖,里头都是我珍藏多年的好酒,嘿,啧啧,那滋味……”阿江说这话时,好像已经将那酒水尝到嘴里了。
赤墨听了,轻声向卓璃耳说,“你们与午婆来时,可见过这掌柜?”
卓璃耳回忆说,“打过一个照面。”
“这掌柜的本就见过我,他这般贪财,不可能对五十枚银币不动心……”赤墨有些顾虑。
牧宿朗对阿江的所作所为十分看不惯,一刻也不想在店里多留,他拽着赤墨就打开了客栈的门,赤墨一时间惊异,刚想责怪他,但环顾四周,好像并没有埋伏。
“走吧!”牧宿朗见没有情况,于是转过头催促道。
就在此时,一阵风吹了过来,将周围的植被吹的悉悉索索直响。几乎是下一刻,一列骑着马的府兵向这间客栈俯冲过来。
原来,这客栈一直勾结官府,是官府的眼线。一般到王都来的外乡客,都会选择在热闹的地方住宿。只有那些有见不得光之事的人,才会跑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不过阿江这人有些嗜酒,常常喝的酩酊大醉,以至于耽误了上报新情况。加上赤墨、牧宿朗、休睚看上去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不像作奸犯科之人。阿江自然就疏忽了。
夜里午婆走后没多久,这群府兵就拿着长公主的令牌来了。阿江当时醉着,迷迷糊糊听来人问询,没当回事。待到酒醒,一看桌上的纸,知道不对劲了,赶紧就派了伙计去通风报信。方才那些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拖延这一行人的进程。
赤墨回过头,那掌柜早已跑的没影没踪了,他的桌上,留着赤墨、牧宿朗、休睚还有午婆的画像。方才,他口若悬河头头是道的样子,对比此时情景,真让人深恶痛绝啊。
赤墨又看向卓璃耳,只见她又抬起手来,好像那日在魔林里的模样。周遭的风越刮越大,却绕开了他们一行六个,为他们空出了一个圆圈。其余的东西都东倒西歪,逐渐在黄沙与尘土中模糊不清,消失不见了。
“天地与吾一体,万物与我同化。以我卓璃之名,御风以消解……”卓璃耳口中的念念有词有如此间万物,越来越不真切了。一切都要这样消散了么?一切就要这样过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