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宿朗将手中金鸟拿给云纷，云纷端详片刻，也觉得重量手感同平日所用的金子并无两样。众人皆迷惑不解：这刚刚明明在空中疯了般攻击的小黑鸟，怎得落在地上就变成黄金了呢？
牧宿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休睚说道：
“休睚，你们华严兽是不是有什么“点鸟成金”的法术？这黑鸟被你的火一喷、尾巴一扫，就变成了金子了！”
休睚摇了摇头，说道：
“我是真的没有这种本事，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见。赤墨，你有什么看法？”
休睚转向赤墨，却发现赤墨望着东方的天际发呆。众人也便随他向东看去，但见紧贴地平线处，一条靛蓝色的细长光带横贯南北，在光带上沿，竟又镶嵌了一层玫瑰色的光晕。此刻，夕阳早已沉到西方的地平线下。随着暮色渐深，那光带和光晕缓缓上升，慢慢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在这一过程中，四人都被这宏伟绚烂的天象奇观震惊地不发一语，只呆呆地望着，仿佛忘记了刚刚发生的离奇袭击，直到光带消散，众人才回过神来。
“玄婵之袖，是玄婵之袖！”牧宿朗兴奋地叫道。
“阿朗，你知道这天象？”赤墨问道。
牧宿朗抓了抓脑袋，说道：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不，我们应该都是第一次见到。我是听我父亲说的，必须等到太阳运行到天穹上的某条特定轨迹，还需天气晴朗，在那天的日落之后片刻，才能在东方大地的尽头见到这美丽的天象。因为它的样子好像月亮女神玄婵舞起的水袖，所以便叫它玄婵之袖。这可是几百年一遇的奇观！据说，人族将它视作神同人的约誓，见到它，便表明神之力不会弃绝这个世界。没想到今天被我们几个看见了！”
“如若真如令堂所说，”云纷冷静地说道，“这天象需要太阳特定的角度，还需要天气的晴朗，不过就是自然现象而已，就似云雾彩虹。至于它跟神的关系，我看只是人云亦云的传说罢了。与其信那虚无缥缈之神，不如多读读书。”
“哈哈哈，”牧宿朗笑道，“云纷姐姐，真没想到这是从御风之女口中说出的话。且不管这天象——你们一族的御风之术，我们一族的星天鉴，还有云帝隐藏的力量，以及像咕噜和休睚这种妖怪精灵，我们这些异能者所行之术，难道像是凭空从自然之中生出的么？更何况，还有赤墨这个被传说的‘神之子’。若不是神之力，你又如何解释这一切？”
“这……”云纷一时语塞，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外祖父和母亲的御风之术，究竟源出何处，难道真的是天神的恩赐，抑或诅咒么？云纷露出了迷茫的神色，竟不自觉地望向了赤墨的方向。
赤墨感受到了云纷的眼神，可他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这时，咕噜就好像同主人感同身受般，从赤墨的怀中钻了出来，用奶声奶气地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道：
“云纷姐姐，不必烦恼。那也是阿朗的猜测罢了，并不是只有用神才能解释异能哦。”
“咕噜，你又知道了什么，说说看？”赤墨赶紧追问道。
“主人，那我就说了。这世间，还有一种力量，不，确切地说，是一群人，他们仅仅依靠对自然运行之理的不懈追求，而不是血缘的传承，也掌握了同异能者不相上下的技艺。他们就是炼金术士，他们的历史同异能者的家族一样古老。”
“炼金术士？”四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嗯，炼金术士是他们新近的称呼了。远古时代，似乎是叫作‘巫师’。”咕噜提醒道。
“巫师？可是，史书记载，巫师早在云国建立之前数百年，便被这片大陆上的统治者视为异端，捕杀殆尽。”云纷说道。
“没错。你可知他们为何被杀？正是因为他们不敬神。云国之前亦有大一统的帝国，那时人族极为崇拜天神，认为世间一切皆是神赐予的，受神支配。可是，巫师们却坚信统治世界的力量就蕴含在世界的本身之中，是严整有序和前后一致的自然运行之律，而对神嗤之以鼻。对巫师来说，就算神真的存在，其本身也被自然的律法束缚。他们声称只要掌握了正确的规律并用它，连神都可以被利用和驯服。”咕噜在赤墨的手掌上滚来滚去，就像先生教书时在课堂上踱着步子一样。
“所以，他们因为渎神，遭受了灭顶之灾。但你又说他们现在还存在着，难道当时还有漏网之鱼吗？”牧宿朗问道，又顺便把咕噜接到了自己的手掌上。
“不，确实都被杀光了。但是，我刚才也说过啦，他们并不是像异能者一样是依靠血缘继承力量的，而是靠知识的传承。他们死前将历代最为精华的研究论述集结成册，埋藏在极为隐秘之处，等待被后人发现。直至云国建立，大陆的统治者不再重视对神的信仰，禁忌的知识在机缘巧合之下重现世间。那些获得禁书之人，便不再称自己为巫师，而是炼金术士。起因似乎是，他们最先掌握的秘术，便是给黄金赋予生物之灵魂的技艺。”
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这满地的黄金鸟，在清冷的月光下，闪耀着不祥的光辉。
休睚指着它们，对咕噜说道：
“如你所说，袭击我们的很可能就是炼金术士了。那这紫金鸟原本就是黄金，而却被人变成了活物。真是奇哉怪哉！”
“没错没错。”咕噜像点头般上下摇晃着，“紫金鸟据说是用来为炼金术士收集能量的。越是力量强大之人，越会成为它们的目标。一个紫金鸟虽不足为惧，但成群之后，便像那虎鱼群能将一头耕牛瞬间吃得只剩白骨一般，目标之人的所有生气力量亦会被吞噬殆尽。多亏今日有神兽华严，否则我的主人一定凶多吉少，就算留得一命，赤墨也不再是赤墨了”
“多谢休睚兄。”赤墨即可深施一礼。
“不必在意。”休睚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皱着眉头说道：
“就算不是因为赤墨，我也会如此行事。紫金鸟与我同是可以翱翔天际之生灵，没想到竟是污浊的伪物！难怪我一见它们，心头便升起莫名的厌恶之情。”
“哎！本以为天上下金雨，可以发一笔横财了。这下可好，满地的黄金都不敢捡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那劳什子的炼金术士搞什么鬼。”牧宿朗颇为可惜地叹道。不过转瞬，他又对着咕噜笑道：
“我们咕噜可真厉害！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简直是百事通，不，万事通！”
咕噜被夸得不好意思，在牧宿朗手心里滴溜溜地打转：
“这是因为我们妖怪信息相通嘛。我可不是什么万、万事通，我只是知道自己知道的事情而已啦。天黑了，我们赶快去找地方过夜吧。”
大家这才注意到夜色浓浓，穹顶之上早已被倾洒了满天的星斗。赤墨对大家说到：
“咕噜说得没错。我们尽快到前面的树林中安顿，树木应可以抵挡这种鸟群。但不知那炼金术士是否还有别的手段，今晚我们轮流执夜吧。”
众人都无异议，各自上马，绕过了散落一地的小小金鸟，往不远处的森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