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正午,阳光肆无忌惮地倾洒着,四人浑身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粘腻不适,但心中却如堕冰窟般的寒冷。谁都未曾想到,旅途未半,竟踏入了如此缜密、残酷和疯狂的陷阱;而操纵这一切的,又是闻所未闻的炼金术士。紫金鸟、珍笼森林,以及巫蛊之术,这些手段与他们以往所见尽皆不同,万分诡异。
涒滩盘腿席地而坐,柔兆轻巧地坐在他宽大的腿甲上,娇小的身躯刚好处于盔甲的阴影之中。避开了烈日的少女轻蔑地望着面前的“鸟笼”,用旖旎的嗓音哼着戏谑的诗句:
“何必幽兰方是远,
乌浒以北即天涯。
土里谁知壮士心,
沙头空照死人骨。”
歌声传入赤墨耳中,让他说不出的烦闷。忽然间,赤墨只觉得无数条火热的细线由周身皮肤急速地窜向心脏之处,他的脑海中近乎可以看到鲜血在体内如涨潮般奔涌,不可抑制。
扑通!赤墨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牧宿朗连忙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好似抱了一盆火炭般烫手,大喊道:
“好烫!快想想办法!赤墨要烧起来了!”
休睚见状,即刻化成华严兽,扇起翅膀为赤墨降温。云纷面向柔兆,怒目而视,厉声问道:
“赤墨与你素未相识,你缘何可以下此毒手!你要能量,取走便是,为何偏要行这巫蛊之术,折磨于他!”
“云、云纷姐姐,”涒滩抢先答道,“我姐姐虽口舌毒了些,可她毕竟也是炼金术士,戒律所束,绝不会为取乐而施术。这赤墨如还是俗世模样,顶多算个怪胎,怎能成为连接神界的通路呢?更何况,你们几人都知晓了我和姐姐的身份,神子觉醒之后,恰好也可帮我们灭口,一举两得。也就是说,其实,你也不必一定要死。”说道此处,涒滩竟支吾起来,字不成句。
云纷被他这话弄得云山雾罩,柔兆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傻弟弟,半天也未说到关切之处。云纷,涒滩方才同我讲到,他对你颇为中意。吾辈炼金术士,本就并非倚靠血缘传承,全凭机缘,因此人材稀少。术士需刻苦钻研,辨明万物先后之理,因果之序,故而越是天资聪敏之人,成就往往越高。我看御风遗脉之中,你娘和你那妹子,脑筋都不太好使,唯有你,颇具般若慧根。我看这御风之术,每每都传到笨蛋身上,这次多半便是你的妹妹,到时你又如何自处?我为你指条明路,不如归顺了我,做个炼金术士,研习宇宙之理,与御风一族一刀两断,岂不快活?你若应允,我便放你出来,省得同那孤儿和蠢鸟一起陪葬。”
云纷听了,当即摇了摇头道:
“我既和赤墨......还有阿朗、休睚一路同行,他三人都是为了我的族人,才落到你的手中,我岂能苟且独活?”
“在炼金术士眼中,道德感不过是追求大道的绊脚石。你若放弃这种执念,定能成就一番伟业。”柔兆热切地劝说道。
“那些被你们踢开的绊脚石若是累积起来,说不定早就可以筑成一座通天之塔,碰触到你口中的大道了。”云纷反驳道,“你机关算尽,若是到时赤墨并未觉醒,或是觉醒之后被我三人压制,你又能如何?”
柔兆指着不远处血肉模糊的马尸,说道:
“无用之物就要弃之,这便是吾辈的道德。我这珍笼,还未缩到极限呢。”
云纷无言,默默回到赤墨身边,用丝帕帮他拂去额头豆粒大的汗珠。牧宿朗急道:
“云纷姐姐,你答应她罢。我的命本就是赤墨给的,今日就当还给了他。你若能活下去,我死也瞑目。”
休睚也低声说道:
“我知你心性,必定不会独自偷生。可当此危急之时,何不假意逢迎于她,先出得这牢笼,或许还能为我三人博得一线生机。待赤墨转醒,他若真如那女子所说,与我们为敌,只得靠我和阿朗与他周旋,你一个弱女子留在此间,又有何用。”
云纷淡然一笑道:
“你二人莫要劝了。我固然不愿舍你们而去,但亦是忌惮柔兆的手段。她诱我出去,又怎会有什么好事?或许我真的可以留得一命,可付出的代价必会让我生不如死。等价交换,善恶相抵,这便是炼金术士。莫要忘了,炼金术士渴求异能者的能量,而纵观如今的云国大陆,最强者或许便是我的母亲。她若以我为饵,再捉住我的娘亲和妹妹,两代御风者便都被她握在手中——这对她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云纷望了望昏迷的赤墨,对休睚和牧宿朗凛然说道:
“只要我们能够压制住赤墨,只要那时我还活在这珍笼之中,便是争得了我们四人最大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