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休睚一行落在幽兰泽中时,身边一片荒芜。走了有段距离,他们发现有个小身板的人影正穿梭来回在一顶灰色营帐与一群病歪歪的人群之间。
走近些看,这人蒙着白色麻布,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眼睛已然流露着疲惫,但它的主人却还在奔波着。
“你们是谁?”是一个女声,她看向赤墨一行,显然都是些陌生的面庞。但是围着她的其他人,却无人理会这些外来人,对他们视若无睹。
“我们不是坏人。我们从西逻来的。”牧宿朗连忙解释说。
女子从脚下找出了空地,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赤墨他们面前,将他们引到离人群远一些的地方,才一本正经说道,“不管你们从哪里来,快点离开这里。难道你们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吗?”
“我们知道这里的情况,”因面对的是个女子,怕她害怕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云纷开口说道,“我们的母亲也来了,我们是为了她而来。”
“你们的母亲?”女子狐疑地看着云纷,“如你们所见,这里已经是这副鬼样子了,你们的母亲来此地作甚?”
“她为了受苦的百姓而来,我们又怎能弃她不顾。小姑娘,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云纷客气柔声说道。
女子藏在蒙面后的脸,不为人知地无奈苦笑,她冷冷说道,“外来客,此处已经不在意你说的这些了。好人坏人,根本没有那么重要。在死亡面前,无人得闲顾及良善。”
她的声音还很稚嫩,与她说话的内容极为不相称,云纷一愣,只得继续说道,“我叫云纷,这是我的妹妹霓缳,那三位是我们的朋友,赤墨、休睚、这位是,阿朗。”提及牧宿朗时,云纷想起牧宿氏族必定闻名于北胤,因此就掩去了阿朗的姓氏。
女子见来人没有走的意思,只好应承说道,“我叫辛菈。这里不是游山玩水的地方。你们赶紧找些东西,将自己掩护好了。我还有事要忙,恕不奉陪了。”说完,辛菈就又回到了人群中去。
赤墨几人得到了辛菈的提醒,翻看行囊中能用来裹住自己的东西,很快就模仿辛菈的样子,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几人商量一番,决定从这名叫辛菈的女子处,着手了解幽兰泽的情况。
辛菈一直很是忙碌,除了熬药分药,她还在为众人煮粥。那粥里根本没有多少米,但还是需要辛菈一有功夫就去搅一搅。
“辛菈,让我们帮你吧。”霓缳热情说道。
“走开!”辛菈低头忙活,根本没看她,毫不客气拒绝说道。
霓缳冷不防被辛菈如此不客气对待,生气说道,“喂,你这是做什么?好心帮你你怎么这个态度。”
辛菈哪有功夫跟她理论,继续埋头忙她的了。霓缳心里憋得慌,不由生起闷气来了。云纷扯了扯她的袖子,让她不要太当回事。
姐妹俩这边还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只听帐外辛菈喊道,“钟阿娘,钟阿娘,你看看我,快点看看我,不能就这样睡过去,你醒醒,粥来了,粥来了!”
云纷赶紧掀开帐子一看,一个年迈的老妇人不知是昏睡过去,还是已经没了呼吸,周围的人却仍旧呆若木鸡一般,偶尔极个别的,抬头瞥了一眼,又有气无力地耷拉下脑袋。
辛菈在那突然不动了,起伏的肩膀正在颤动着,她一定是在默默抽泣着。云纷和霓缳看了,也不禁难过起来。霓缳此时也顾不上辛菈之前的态度不友好了,跟着姐姐一齐忙活起来。
赤墨他们三人也加入了进来,有的熬药,有的施粥,在寂静无声,相顾无言的沉闷气氛中,一行人煎熬地度过了这一天剩下的时光。
待到夜深人静,辛菈终于熄灭了营帐边上的煮粥汤的火,拖着乏累的身躯,走向不远处的另一个营帐,那是她休息的地方。
一行人默默跟在辛菈身后,辛菈这次倒没有拒人于千里,但她也没有招呼他们几个。到了营帐门口,云纷她们犹豫不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来今天又得露宿了。”牧宿朗灰心说道。
“你们进来吧。”帐内辛菈的声音不冷也不热地喊他们说。
霓缳一听,立马高兴起来,拉着云纷就往帐子里走。五个人刚进去,一块厚重的帷幕挡在面前,紧接着一股刺鼻的,闻上去就十分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
只听辛菈的声音继续说,“你们将蒙在外头的衣服,都放在边上那个大桶里泡着。然后再进来就是了。”
几人照做,拉起帷幕向里走去,直到走过了三重帷幕,才见到了辛菈。少女皮包骨头的样子,看着真让人揪心。她清瘦的脸庞上,倦怠的双眼失神地看着他们几个。
“辛菈,我们不是故意的打扰你的,实在是初来乍到,也没有遇到旁的人。”云纷尽力说话,想打破帐内的尴尬。
“你们都坐吧,那里有些水,你们自己倒吧。干粮就在桌案下头,翻开那块板,你们就能看见。”辛菈坐在一旁招呼他们。
几人忙累了一天,对此已经感到十分周到,连连对辛菈道谢。起初,辛菈对他们都有些冷淡,稍微熟络一些之后,辛菈显出了她这个年纪正有的腼腆。她看上与牧宿朗差不多大,说话的时候多看她几眼,她也会羞涩地低下头。
“辛菈,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勇气在幽兰泽做这些事?真是太让我们羞愧了。”云纷真诚说道。
辛菈的脸上有些泛红,“也不是……我的师父教我的。他还为幽兰泽的百姓带来了王上的赈灾物资。”
“你的师父也是个大善人,他人呢?”云纷关切问道。
“他在寻找医治瘟疫的方子,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久,但是只要活下来,一定可以等到师父的……”辛菈满怀憧憬地说。
“你的师父叫什么名字?这样的好人,我们应该要记住他。”霓缳问道。
“他叫南槐。”辛菈崇敬地说。
“南槐?”云纷有些惊讶,心下沉思,南槐真人,不是跟母亲一道那个陆云容的师父么,这么说来,眼前这个就是陆云容的小师妹了?可南槐真人这两个徒弟的年龄委实差的也大了些。
于是,云纷又问,“辛菈,你是何时跟着你师父来幽兰泽的呢?”
“我不是跟着师父来幽兰泽的。我本是跟着父母一道想要去帝都皇城找贤者医士来拯救瘟疫的……”辛菈悲从中来,将往昔的遭遇大致诉说了一番,又将南槐真人如何将自己收为徒弟的来龙去脉向云纷几人讲了一讲。
几人听了都为辛菈感到难过,霓缳抽泣着说,“辛菈,你别怕,现在你有师父了,我们也是你的朋友。等你师父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辛菈擦去眼泪,认真地点了点头,可是这充满信心的神情转瞬即逝,辛菈忽然一脸悲戚地说,“在这里,所有的美好的东西,都会一点点消散。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们快点离开这里。”
“你不是说,你们的王上已经知道了么?而且,你的师父也在寻找药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霓缳安慰她说。
辛菈叹息着虚弱地说,“可是,物资越来越少,师父的归期遥遥无期,大将军仍然严防死守,幽兰泽有进无出……”